陌生的地界,又是剛剛租的房子,猛地傳來敲門聲,驚得蘇落和春杏齊齊心口一緊,連蘇子慕都一動不動定在那里,睜著一雙大眼睛朝大門看去。
砰砰砰
“我去開......”春杏深吸了口氣,道。
蘇落摁了下她的手,“你帶子慕去廂房收拾,我去看看,也許是附近的住戶,咱們搬過來了,人家過來瞧瞧。”
說的輕松,但一路走到門口,手心積了密密的一層汗。
她有點害怕。
怕有歹人,更怕大門一開,外面是陳珩。
揣著不安的心,蘇落將門拉開,然后......一愣。
外面立著一個瞧上去約莫十幾二十歲左右的男子,生的肩寬腿長,雖然穿著一身再普通不過的粗布夾棉衣袍,可擋不住一張臉五官輪廓分明到帥氣逼人。
尤其一雙桃花眼,外勾內斂,眉眼微垂,看著蘇落。
“小兄弟?”
蘇落壓著在陌生地界遇上陌生人的不安,竭力淡定的笑問,“您是?”
“在下姓蕭,是白鹿書院的學子,剛剛租了小兄弟隔壁的院子,那個......我這不是家里太窮么,租房子花干了錢,沒錢吃飯了,聽說小兄弟這里也是新租的房子,需要幫忙收拾嗎?
我可以出力氣幫你收拾院子,你,管我一頓飯?”
蘇落眼睛瞬間睜圓。
這還是頭一次聽人說蹭飯說的如此理直氣壯的。
“你們書院,不是有飯堂?”盡管在鎮寧侯府那幾年蘇落不大和外面的人接觸,但之前好歹在乾州住了十年,這點常識還是有。
“學堂是管一頓飯,但是我不是今兒才辦了入學嘛,得三日后才正式去上課呢,這三天,我都沒飯吃。”蕭姓學子把自己沒飯吃說的十分坦然。
蘇落:......
可我家也不用收拾三天啊。
看著面前的人,蘇落猶豫了一下,“就你自己嗎?”
“我還有個不太爭氣的弟弟,不過我們自己租的院子也得收拾,他留在家里收拾我家,我來幫你們收拾,順便蹭飯,行嗎?”
蘇落:......
你們讀書人蹭飯都這么直接嗎?
像是怕蘇落不答應,蕭姓學子從懷里摸出自己的入學帖子遞過去。
“我不是壞人,我真是白鹿書院的學子,你看,這是我剛剛辦了的入學文書,有白鹿書院蓋了大印的,我家里還有白鹿書院發的衣服,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回去取。
至于吃飯,雖然我還有個弟弟,但是因為他沒給你家出力,你不用管他的飯,只給我吃飯就行。
我不用吃太飽,有一個饅頭就十分知足了。”
蘇落沒接他那入學文書,但瞥了一眼上面的字,簫譽。
她以后做生意難免接觸三教九流,要是能和讀書人做朋友,倒是對她有好處。
而且書院不是什么學子都發衣服的。
能有衣服的,那起碼得是秀才。
心里踹了小心思,蘇落也就讓開一步,“那就勞煩蕭秀才幫我收拾一下院子吧,收拾好了,叫你弟弟一起過來吃飯。”
簫譽沒否認這秀才的稱呼,一臉笑,“小兄弟人真好。”
他們在門口的話,春杏聽得清清楚楚,見蘇落把人帶進來,那姓蕭的已經去正房那邊收拾了,春杏就朝蘇落道:“這人靠得住嗎?”
蘇落道:“靠得住靠不住的,以后在這里住著,總會接觸這種人那種人,咱們不可能不和外人打交道的,我看了,他的確是白鹿書院的學子,剛剛我試探了一下,應該是個秀才沒錯了,就算人品不行也干不出啥太出格的事。大不了以后少來往。”
春杏點頭,也就沒再說什么。
正要返回廂房繼續收拾,那邊簫譽從正房鉆出來。
“小兄弟,你們這房子夠空的啊,這今兒就算是收拾好了晚上也不能睡啊,而且,你們是不是連做飯的鍋還沒有呢?
一會兒我干完活,有飯嗎?”
簫譽十分擔心自己吃不上飯。
“要不,我留下收拾,捎帶幫你們看院子,你們快去買鍋碗瓢盆吧,別一會兒做不了飯,我這不就白干了么。”
蘇落:......
她倒也沒猶豫。
這院子空落落的啥都沒有,也不用惦記被偷。
簫譽這么說,她也就帶著春杏和子慕上街置辦。
盡管鎮上的東西比京都便宜了許多,可一套鍋碗瓢盆,床榻棉被什么的置辦下來,也用了足足八兩銀子。
那床蘇落還是選的最便宜的床。
這些物件都大,交了錢店家會幫忙送到家里,東西買好之后,蘇落惦記著生意,轉到了豬肉鋪子。
下水不值錢,蘇落要做的生意,正是這個。
以前在乾州的時候,娘親鹵過下水,豬的心肝腸肺被娘親特調的鹵水一鹵,味道別提多好了。
今兒租院子的時候,蘇落特意轉了一圈,春溪鎮沒有做鹵下水生意的。
低成本,正適合她用來搏一搏。
“大哥,有下水嗎?”
正是半下午,豬肉攤沒什么生意,殺豬的漢子是個三十多歲的壯漢,手里提著一把鋒利的刀,正準備客人看上哪塊肉他就去割哪塊肉呢,聞言一愣。
“啥?”壯漢一臉震驚抬眼去看跟前瘦弱的小兄弟,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要啥?”
下水這東西,沒人吃。
蘇落倒是沒覺得不好意思,大方笑道:“豬下水,就是腸子啊肺啊什么的那些,有嗎?我想買點。”
壯漢這次聽清了。
聽清了,一臉震驚變成了滿目同情。
眼前兩大一小,一個比一個瘦弱,這家里得窮成什么樣,才能瘦成這般,肩膀的骨架都長不開,一看身子就不結實。
別不是一家子藥罐子吧。
屠戶人長得彪壯,心腸倒是好。
“小兄弟,這東西沒法吃,一股子腥臭味,你花錢買回去也進不了肚子,你要真想買點葷腥,不如買點大棒骨,這個便宜,一根大棒骨你回家放鍋里煮著,能燉三四回菜,菜里都帶葷腥呢,我算你便宜點。”
蘇落也沒解釋,只笑道:“那就買一根大棒骨,再買點下水吧。”
屠戶皺眉,見他堅持要,也就沒再多勸,他殺豬手勤,下水那些就算是不要也沒有亂扔,都在木桶里堆著。
將那桶往蘇落跟前一提,屠戶道:“你要多少?這一桶十文錢你都拿走?”
蘇落知道下水便宜,但沒想到這么便宜,這一大桶雖然亂七八糟的都混在一起,瞧著不好看,可分量結結實實在那呢,多半桶呢。
“倒是也行,但是我今兒來的匆忙,沒帶家伙事兒,要不,您連這個桶也賣給我吧。”蘇落道。
她說話的時候眉眼略彎,帶著點笑,很是喜慶。
屠戶皺了皺眉,“我這桶前幾天剛買的,算了,十五文錢,連桶一起拿走吧。”
他殺豬的,雖然名聲不好聽,但吃穿不愁,自己家也有孩子,格外見不得小孩子吃苦,尤其對面那小孩兒,估摸也就四五歲,大人說話的時候他一雙眼睛巴巴的望著,怪可憐的。
春杏數了銅板給了屠戶,和蘇落一左一右抬著那桶下水離開。
蘇子慕將棒骨放到小菜籃子里,挎在肩膀上,小小的人緊緊的跟在蘇落旁邊。
三人路上又買了點做鹵水用的生姜大料,一路回家。
到了家門口,推門進去。
“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