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鶴看看蘇落,又看向簫譽。
簫譽臉上帶著寵溺的漫不經心,仿佛任由蘇落隨便怎么問。
鄒鶴被拶刑夾過的手指微微蜷縮,又因為刺痛而不敢多動,額頭頂著刺痛帶來的汗珠子,他大喘了兩口氣。
“藥方子我有,但是,我要一條活路。”鄒鶴紅著眼睛盯著簫譽,想要給自己談一個條件。
簫譽眼皮都沒動一下。
他就是要給蘇落一個機會,他想看看,讓蘇落自己去面對,這姑娘能做到哪一步?
做好了最好,做不好他來兜底。
他家小姑娘,需要一個成長的機會。
十五了,不能什么都不懂。
說什么有我在你只需要貌美如花只需要保持純真只需要天天開心就夠了,夠了么?當然不夠,人活著得有自己的努力。
“鄒大人真有意思,這是想要用藥方子和我們談談條件了?鄒大人怕不是忘了,鎮寧侯當年乾州賑災回京之后,鄒大人就扶搖直上搖身一變成了太醫院院使。
這幾年,太醫院統領,各大藥堂呼應,全國藥價上漲,這期間沒有鄒大人的配合?
徐行被抓,鄒大人抓了他是想要做什么鄒大人不明白?
想要用一張五年前的藥方子保命呢?
這條件談的是不是有點太過于認不清自己了?”
蘇落輕笑慢嗤,“不瞞鄒大人說,當年我爹爹開出來的藥方子,原始藥方我有,你這個篡改過的藥方,屬于錦上添花,有了更好,沒有也無妨。
都到這一步了,鄒大人想要活命,是不是應該想想更有價值的談判條件?”
鄒鶴瞪著眼睛看著蘇落,滿目的難以置信。
眼前姑娘俏生生的眉眼里藏不住的嫵媚多姿,剛剛得知父母死亡的真相,怎么能把話說的這么冷血無情。
她就一點不難過?
她現在難道不應該嚎啕大哭?
鄒鶴甚至都沒見蘇落眼圈紅一下,聲音都沒有哽咽一丁點。
要不是在鎮寧侯府見過蘇落幾次,鄒鶴都要懷疑這個蘇落是不是個假的了。
蘇落眉眼帶著冷意,“鄒大人,浪費時間可能浪費的就是你的命,你若是拿不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就憑你現在的罪狀,也足夠定罪了。
亦或者......”
蘇落忽然一笑。
“你說,我們若是從這里走了,并沒有暗中派人保護你,會有人來殺你滅口嗎?畢竟只要你死了,哪怕死之前簽字畫押呢,這也是死無對證。”
鄒鶴頓時心跳狠狠一抽。
剛剛陳珩活要要人死要要尸的架勢讓鄒鶴身上再次寒意遍布。
蘇落給他最后一擊,“鄒大人應該明白,要殺你的,就目前而言,只有鎮寧侯府。”
鄒鶴從來沒有把簫譽放在眼里過。
一個囂張跋扈的混不吝,哪怕身份再高又如何,怎么可能比得過鎮寧侯府世子爺。
所以,哪怕京都輿論沸沸揚揚,說蘇云平的女兒蘇落要追究五年前的事,他也不當回事。
有鎮寧侯府這棵參天大樹呢,蘇落就算是攀上簫譽的關系又能如何!
可剛剛在審訊室,陳珩被簫譽摁著打都還不了一下手,陳珩自以為有恃無恐的帶人來搶人,結果被簫譽提前埋伏好的人全鍋端的關入牢房......
這南淮王可能根本就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么酒囊飯袋!
心中無數個念頭洶涌閃過。
他沉默的時候,蘇落和簫譽誰也沒有催促,旁邊站著的刑部尚書更是一言沒發。
過了好一會兒,鄒鶴忽然肩頭一垮,身上繃著的那股勁兒泄去,他舔了舔嘴皮,看著簫譽道:“當年那張被篡改的藥方,在匯通票行里存著。
一同存著的,還有這些年太醫院修改過的幾張其他藥方。
這些方子,都是將一些病癥的根治治療改成有效治療,然后推廣全國各大藥堂。
另外......”
鄒鶴心跳如雷,看著簫譽。
他心里明白,一旦這話說出口,他和鎮寧侯府就徹底為敵了,但是目前他并無選擇的余地。
“我知道珍妃娘娘一樁舊事,但這件事我要等我安全了才能說,當年......”
“好。”
鄒鶴看著簫譽,說了一半被打斷,嘴巴保持著說話的姿勢,有些錯愕。
他原以為,他需要向簫譽解釋一下這件事有多么事關緊要,唯恐簫譽不信,他甚至已經開始搜腸刮肚,畢竟這是他最后的底牌。
結果簫譽這就答應了?
鄒鶴不明所以,簫譽卻是已經從椅子上起身,朝刑部尚書道:“弄個人假扮成他,重兵把守,把他另外找地方關起來。”
刑部尚書抱拳道:“王爺放心,這事兒下官拿手。”
“把他那些口供做好,讓他簽字畫押,你立刻送上去吧,送之前謄抄一份。”
“是。”
交待完,簫譽沒再多看鄒鶴,帶了蘇落從牢房出來。
走過漫長的陰暗潮濕的牢房地下甬道,等出了牢房大門,外門的空氣驟然撲來,蘇落只覺得仿佛經歷過一次生死。
她面對鄒鶴的時候,能冷靜到幾乎冷漠,但心里的難受只有她明白有多疼。
深吸了口氣,春日的暖陽打在身上,蘇落朝簫譽道:“就這樣就能關住陳珩嗎?皇上會治他的罪嗎?”
簫譽偏頭看她,笑道:“不能,現在之所以能關住他,不過是因為陳珩和鎮寧侯從來沒把我當回事,他帶著人來劫獄,端的是十拿九穩的想法,他就沒覺得我能攔住他。
我不過是抓住了他的一個不防備之心,從中取巧,鉆了個空子。
如果真是讓他戒備十足的來,今兒未必能把人抓住的。
鎮寧侯府百年基業,不是那么容易能被動搖。”
左右還有人,簫譽不能像之前那樣對人家小姑娘動手動腳,只道:“不出意外的話,今兒天黑之前陳珩就會被釋放,你怪我嗎?
明明現在只要我返回牢房,就能一刀要了陳珩的命,替你枉死的爹娘報仇。
但是我沒有這樣做,我只是審訊了鄒鶴就離開,明知道陳珩要被放走卻沒有再做其他努力。
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