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竹筒,是南疆王送給楚洛玩的。
此蠱名喚妄蠱,中蠱之人會在睡夢中夢到自己最想得到的一切。有心智脆弱不夠強大的人,會仿佛吸了罌粟似的,沉浸在美夢妄想中深深不可自拔。不想蘇醒,只想做夢。白日宛若行尸走肉,夜晚睡夢中卻嘴角含笑。
衛如沁所求甚多。
此蠱用在她身上,再合適不過。
楚洛托著腮,慢悠悠道:“當然,你也可以表面先答應我,但是離開了太子府就把蠱給毀了,陰奉陽違……不過這樣的話,你身上的蠱可就要覺醒了。”
楚鈺寧一愣。
什……什么?
……她身上也有蠱?
“宮宴那日啊。我哥把你丟下水的時候,不是碰過你么。”楚洛微微一笑,“你以為他會只把你丟到水里就夠了?”
所有的志怪話本里關于南疆蠱師的各種各樣的版本,蠱師下蠱都是只需要輕輕地接觸一下就可以悄無聲息地下蠱。
甚至還有會飛的蠱,都不需要接觸。
若是顧清辭想給她下……的確那一下的接觸就足夠了。
“你,你定是在嚇唬我!”楚鈺寧面色發白,梗著脖子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若真的給她下蠱,怎么可能到現在都沒反應!
但楚洛卻是不慌不忙,“你也可以不信啊。直接把我給你的這蠱毀掉就行了。”
楚鈺寧:“……”
但楚洛這么說,她哪里還敢毀掉……
楚洛這是故意的!
楚洛想要看她親手殺了自己生母!
但是楚鈺寧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太子府的人還把她毫發無傷地送離太子府,然后把那竹筒往她懷中一塞。
她捧著那竹筒,宛如捧著燙手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甚至讓她抓狂的是,半路她還碰到了前去找楚洛的太子。
“嚯,怎么這么丑。”虞寂淵搖著扇子,看到楚鈺寧的臉,夸張地道。
殷遲楓還贊同地點頭:“也不知有沒有嚇到洛洛。”
楚鈺寧渾身僵硬,渾渾噩噩地出了太子府,心里突然后悔今日來太子府的舉動。
可是后悔也晚了。
裝著蠱蟲的竹筒,也已經在她懷中了。
楚鈺寧像是丟了魂一般,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回到臥房,卻看見殷遲璘不知等她多久了。
“你怎么才回來?”殷遲璘有些不耐,但是話一出口,突然頓了一下,再次開口聲音輕柔了許多:“你去哪兒了?不知道本王會著急么?”
“殷遲楓竟然往王府里下藥……你可一定要小心些,吃食都讓底下的人仔細驗過再入口……”
楚鈺寧如愿地重新得到了殷遲璘的關注與溫柔,但是此刻楚鈺寧根本沒心思注意這個,腦袋里不斷地重復楚洛剛剛跟她說的話。
殷遲璘耐著性子說了半天,卻發現楚鈺寧根本沒聽進去,不由得皺了皺眉:“鈺寧?你怎么了?”
他的目光落在楚鈺寧抱著的東西上,“這是什么?”
楚鈺寧如夢初醒,慌忙抱緊了懷中的東西:“沒什么!剛跟銀杏出去買了點胭脂水粉……”
殷遲璘不動聲色地掃過楚鈺寧浮粉的臉,眼中露出一抹厭惡。
他現在的小妾,一個賽一個的水靈,還全都是純素顏,一點兒都沒有胭脂水粉的味道,也不會出現親了一嘴粉的情況。
相比之下,殷遲璘簡直都不愿意多看楚鈺寧一眼。
可奈何楚鈺寧肚子里懷的可是他現在唯一的子嗣了,必須得好好保住才行!
殷遲璘匆匆叮囑完,然后趕緊進宮去跟他父皇告狀……
天殺的殷遲楓!
他一定要讓殷遲楓血債血償!!!
殷遲璘走后,楚鈺寧抱著那竹筒獨坐良久,忽然一個激靈站起來。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楚鈺寧咬了咬牙。
不知道她身上的蠱什么時候會發作,多拖一刻都危險!
楚鈺寧再也坐不住了,直接站起來帶著銀杏出府,去找她娘。
她先去摸摸底,看看她娘中的到底是什么蠱!
衛如沁被這蠱折磨得夠嗆。
她雖然能吃能喝,身體其他地方沒受到任何的連鎖反應被影響到,但這每時每刻都發作的痛癢……甚至偶爾還突然格外地嚴重,讓她恨不得以頭搶地,一頭把自己磕暈算了。
于是楚鈺寧再看到衛如沁的時候,就被她這副蓬頭垢面,憔悴蒼白的模樣嚇了一大跳。
“娘??!”楚鈺寧愕然,手都在微微發抖。
但她看到衛如沁的這副模樣,更多的卻是為自己感到害怕。
這,這到底是什么蠱,竟然這般厲害??!才幾日沒見,就把衛如沁給折磨成這樣了?
衛如沁癱在床上,無力地掀起眼皮子瞥了楚鈺寧一眼,突然大聲吼道:“都是楚洛那賤人……賤人!!!”
“是她害我!!!”
“鈺寧……寧兒啊!你可一定要給娘報仇啊!!!”
楚鈺寧臉色煞白。
她身上的蠱……也是像衛如沁這樣的嗎?
她可不想變成衛如沁這副不人不鬼模樣!
楚鈺寧在看到衛如沁的模樣之后,心中原本搖擺不定的想法,有了決定。
她胡亂點頭應下,眼睛卻心虛地不敢跟衛如沁對視。
……我會幫您報仇的!
楚鈺寧心中暗暗發誓。她肯定,肯定會殺了楚洛!
但前提是……她得活下去啊!
楚鈺寧有些歉意地看著痛苦的衛如沁,默默在心里道,別怪她,要怪就怪楚洛,是她害她們變成這樣的……
她根本沒想害衛如沁!
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她有什么錯?
而且衛如沁這副模樣,活著還不如死了!生不如死,太遭罪……不如她這做女兒的幫她一把,讓她早日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