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時候,乾元宮門外卻響起了喧嘩聲,彼時殷稷剛處理完政務,更衣上了床榻。
動靜響起來的時候,他蹙了下眉頭,正要問問是怎么回事,謝蘊就在睡夢中被驚動了,大約誤以為是殷稷在鬧她,眼睛都沒睜就給了他一下,將剛爬上床榻的人又給踹了下去。
殷稷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頗有些冤枉,卻一聲沒敢吭,誰讓他以前也攆過謝蘊下床呢,現在這叫活該。
他輕手輕腳爬起來,將謝蘊因為踢他而露出來的腳塞回了被子里,這才抬腳走出去,關上內殿門的時候,變臉般由晴轉陰。
“怎么回事”
值夜的內侍連忙開口“回皇上,是蕭嬪娘娘在外頭吵鬧著要見您。”
蕭寶寶
深更半夜的,她發什么瘋
本就不好看的臉色越發陰沉,他抬腳出了門,乾元宮外頭,蕭寶寶被禁軍攔在三丈開外,可攔得住人卻攔不住聲音,所以那幾聲尖叫,還是傳了過去。
“住口”
殷稷低喝一聲,雖然他也在惱怒,卻克制著音量,沒敢再去驚擾謝蘊。
蕭寶寶見他出來,眼睛一亮,推開禁軍就沖了過來,二話不說就跪地磕了個頭“稷哥哥,別讓我嫁出去,我不嫁,我不要嫁去回鶻,我去冷宮都可以,別讓我離開大周,求求你”
殷稷并不介意她會知道遠嫁這件事,他只是不解,蕭寶寶怎么會覺得自己有選擇的余地
“拖回昭陽殿,擇日出嫁。”
蕭寶寶驚恐地抬起了頭“不要,稷哥哥,不要”
禁軍見皇帝態度堅決,連忙上前要將人拉起來,蕭寶寶拼命掙扎起來“我不嫁,我不嫁放開我,放開我”
“手下留情”
伊勒德看了半天,眼見殷稷是來真的,連忙上前阻攔,“皇上,人還是交給臣吧,臣自己送她回去。”
殷稷不甚在意,他只是不想讓人擾了阿蘊的安眠。
伊勒德連忙將人扛起來送回了昭陽殿,一路上蕭寶寶都在哭鬧,伊勒德氣惱地拍了她一巴掌“你給我消停一點,我回鶻現在可是蠻部最富庶的部族,不會虧待你的。”
“你放開我”
蕭寶寶拼命捶打他,伊勒德不疼不癢,等到了昭陽殿門口,才將人放下來。
蕭寶寶跑進去,反手就關了門。
“真是沒良心。”
伊勒德抱怨一句就走了,蕭寶寶卻貼著門癱坐在了地上,沉香正等的心急如焚,見她回來連忙迎了上來,卻被她這幅狼狽樣子嚇了一跳“娘娘,您怎么了”
蕭寶寶抱著她痛哭起來,斷斷續續地將方才發生的事說了。
沉香一愣,蕭寶寶要被嫁去蠻族了
“娘娘,這是好事啊,去蠻族總比呆在京城好吧留下會沒命的。”
蕭寶寶抬手捂住臉“才不是,他說娶我就娶我,根本就不管我愿意不愿意,這樣的人,哪里有把我當成人看沉香,我不想去,我不想去”
沉香一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半天才嘆了口氣“娘娘,活命重要啊。”
蕭寶寶哭聲一頓,忽然反應過來什么,抬腳就進了內殿,找出了一條白綾來“我才不嫁,我死也不嫁,你去告訴皇上,他再敢逼我嫁人,我就死給他看”
沉香被嚇了一跳“娘娘,咱們家犯了那種大罪,皇上怎么還會管咱們呀。”
蕭寶寶的眼淚又淌了出來“我知道我知道他不想管我了所以他要是不答應,我就真的不活了。”
沉香沒想到她態度這么決絕,被嚇得也紅了眼眶,不得不去了趟乾元宮,可是她不是蕭寶寶,沒有膽量闖進去,只能在門口等著。
可今天沒有早朝,殷稷遲遲沒有露面,她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唯恐自己回去晚了,就只剩了一具尸體,可她又不敢走,好在天徹底亮起來的時候,殷稷終于扶著謝蘊走了出來。
沉香顧不得其他,連忙跪下去磕了個頭“皇上,求您去看看娘娘吧,她要自縊。”
兩人腳步都頓住了,彼此對視一眼,神情都有些驚訝。
沉香怕他們不信,連忙開口“娘娘這次是認真的,她說那回鶻人沒把她當人看,她死都不會嫁的,請您去看看她吧,看在她曾經也救過你的份上,去看看她吧”
殷稷眼神沉下去,又提起了這樁往事啊
每每想起當年那場誤會,想起他因為誤解謝蘊而對她做得那些事情,他腦海里都會有個想法,是不是當年他就不該活下來,如果他就那么死在當時,就沒有人會那么傷害謝蘊,沒有人會折辱她,沒有人會威脅她,她也不會中毒,過的生不如死
現在蕭寶寶讓他再次產生了這種念頭。
“稷郎。”
謝蘊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殷稷逐漸墨黑的眼睛顫動一瞬,慢慢恢復了清明,他反手握住謝蘊的手,將那點幾乎要化成魔障的自責和懊悔重新埋進了心底。
“告訴她,她可以死,但他們全家都會一起陪葬。”
沉香驚恐地抬起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么,皇帝竟然如此冷酷無情,別說情誼了,這簡直像是仇人。
她不敢再求,慌忙回了昭陽殿。
蕭寶寶正坐在門口等她,見她回來連忙站了起來,眼底都是期待“怎么樣”
沉香側開頭,臉上都是不忍,可還是說了實話,蕭寶寶癱坐在地上“他真的這么說”
“奴婢不敢欺瞞,千真萬確,皇上就是這么說的娘娘,怎么辦啊”
蕭寶寶捂著胸口,又哭又笑,原來他真的這么恨她,原來他們真的已經到了這個局面
“娘娘,你別嚇奴婢”
就愛談(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