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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半個時辰,魏馳回來。
他是穿著那件絳紫色蟒紋跑回來的。
長生公公也緊隨其后。
兩人頭頂肩頭掛著雪花,身帶寒氣走進了寢殿內。
我聞聲抬起頭朝他們二人看去,后知后覺地發現,長生公公的身量頎長清瘦,乍一看同魏馳的身形并無差。
所以
今日在宮外的那些影衛中,之所以沒有見到長生公公,十有八九是他在宮里給魏馳做替身?
“恭迎殿下。”
我緊忙起身迎上前去,對著魏馳俯身作揖。
理所當然,魏馳心情很糟糕。
他一言不發地從我身邊走過去,面色陰沉得比外面的天氣還要冷寒。
“殿下乏了,快去命人給殿下備熱水。”長生公公吩咐道。
半炷香后,我站在浴房門外待命。
沒能抓到我這個刺客,魏馳心情能好才怪。
他今天回來后,就一直黑著臉,連浴房都不讓我進,只留著長生公公在里面伺候。
我站在廊檐下,頭頂的大紅燈籠被寒風吹得來回旋動,在地上落下一圈轉動的紅色光影。
伸手接住飄向我的雪花,看著它們在我掌心融化,我沒由來地有些郁悶和傷感。
晏王交給我的任務沒完成。
除夕之夜,也沒能跟于世一起吃頓大飯。
但好在
今天有人幸免一死。
趙書亦沒死,可是我卻要吃苦頭了。
晏王那邊不會輕饒我。
而魏馳又目光毒辣,心思敏銳,很難看不出刺客是名女子。
搞不好,他已經開始懷疑我。
不同于其他府上的祥和喜樂,睿王府的除夕之夜異常地肅穆沉悶。
壓抑的氛圍彌漫在王府前院,讓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明明守歲的時辰已過,魏馳寢殿里卻仍舊燈火通明。
他沐浴過后,便一直倚坐在矮榻上,面無表情地盯著炭火盆沉思。
火焰映在魏馳幽深的雙瞳里,如同憤怒在他眼中燃燒。
沒能當場抓到我這個刺客,換誰都會被氣得睡不著。
我與長生公公安靜地待在一旁,只見王府侍衛一個接一個進來送信,卻始終不見魏馳的面色有所緩和。
他看完信箋就隨手扔到炭火盆里,根本不給我偷瞧一眼的機會。
雖然不知那信上寫了什么,可我也能猜得八九不離十。
無非就是關于我刺殺趙書亦的事。
適時,那名輕功極佳的影衛,帶著一身寒氣,走進了寢殿之內。
“啟稟殿下,附近的幾條街坊皆已派人暗中搜查了一遍,但仍未追蹤到那兩名刺客的下落。且外面雪太大,路上墻壁等能留下足跡的地方,皆已被白雪覆蓋,很難再追查出什么線索了。”
聞言,知曉于世那邊也平安無事,懸在心口的那塊石頭終于落回了原位。
可魏馳卻少有的勃然大怒,發泄地將手中的茶盞狠力地扔在地上。
碎裂的青釉瓷片飛迸,擦過我的手背,劃出一條細細的血痕。
“殿下息怒!”
“殿下息怒!”
見影衛和長生公公同時下跪,我也跟著雙膝著地,額頭緊貼地面,面色驚恐地附和道:“殿下息怒。”
實際上,我卻在心里暗自偷笑。
錯不在魏馳,誰讓我和于世的配合太默契。
可就在我沾沾自喜時,那輕功了得的影衛突然又給了我當頭一棒。
“殿下,其實我們也不是一無所獲。”
影衛轉身,將一枚羽箭遞給了長生公公。
“在屬下撿到的幾支箭中,有一支上面沾了血漬。屬下等幾名影衛當中,并無人被箭所傷,殿下也安然無恙,那這血漬屬下推測,很有可能是那刺客受傷流的。”
我聽得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自己同于世逃跑時脫手的那支箭。
那時我左肩的傷口已經開始在流血了,與影衛對抗時,在切換動作和攻擊對象時,左手確有握著羽箭的時候。
只是那時打得太投入,不曾留意到血已經流到了手心上。
長生公公恭敬地將那枚羽箭呈遞到魏馳的手中。
魏馳仔細打量著箭柄上殘留的血漬,擰眉思忖了片刻,開口問影衛:“打斗中,本王處處點到為止,想要留活口,不曾傷到那名刺客,你們幾個,可有傷到了那人?”
影衛跪在那里拱手道:“回殿下,屬下已同其他影衛一一確認過。大家一致都說,論身手功力,那刺客不是上上乘,但身手卻是靈活敏捷,反應極快,極其擅長防御,并未有人能傷到他分毫。”
這話聽得我心口一緊再緊,仿若有把利爪在死死地抓著。
魏馳緩緩掀起眼皮,一側眉尾輕挑,目光輕飄飄地看向那名影衛。
他冷聲下了結論:“也就是說,刺客有舊傷尚未痊愈?”
這話聽得我心里咯噔一下,暗罵魏馳裝什么大聰明。
“回殿下,屬下也是這么想的。而且”
不等影衛把話說完,魏馳便接上了那聲“而且。”
“而且,那刺客身長不高,只到本王胸口,且體形纖瘦輕盈,手臂腿腳纖細,看起來倒像是名女子。”
影衛用力點頭。
“正是,還有從最初雪地上留下的足印來看,有對足印,的確很像是女子的腳碼。”
魏馳被氣笑了。
“所以,幾名身手不凡的影衛,竟然斗不過一名女刺客。”
影衛面色紅一下白一下,甚感羞愧地主動請罰。
“是我等失職,還請睿王殿下責罰。”
魏馳冷目幽沉,點頭道:“是該罰,就罰你們把‘我不如女人’幾個字寫在額頭上,時限一個月!”
擔心自己的同時,我又替那幾名影衛捏把冷汗。
魏馳夠毒的。
這種懲罰簡直就是侮辱,還不如賞那幾名影衛挨幾棍子來得痛快。
影衛離去后,魏馳左腿撐起,拿箭的手搭在那條腿的膝蓋上,目光固定在那支羽箭上。
他看似是在觀察箭上的血跡,可實際是在思考。
很怕魏馳會懷疑到我身上,我惴惴不安地垂著頭,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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