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嫵兄長人模狗樣,護著那云棲姑娘的架勢,不必過腦子也大抵猜得出來怎么回事。m.
唐嫵被兄長責罵,眼中閃過一絲難過。
唐嫵兄長道:“你不需要琉璃燈,只是想要為難云棲。”
“現在還想為這盞燈鬧到何等地步?”
“前段時日,祠堂還沒跪夠嗎?”
一串話說下來,唐嫵明顯生怯,只是心中還是不甘。
她只這一個兄長,但從什么時候起,護著她的兄長轉而去護旁人?
從唐嫵身上,恍惚看見昔日‘趙鯉’身影。
一樣張牙舞爪,卻又菜又愛玩,次次吃癟。
趙鯉側行一步,擋在唐嫵面前。
“喲,還有幫著別人搶自家妹子的,真是少見!”
她這一動,趙瑤光身后仆婦有數個受驚一樣抬手捂臉。
趙鯉視線斜睨過去,這些大小臉的丫鬟婆子紛紛垂頭,安靜如雞。
連趙瑤光也不知何時,退到了后面。
顯然,她并不想再次跟趙鯉對上。
唐嫵兄長還要說話。
趙鯉已不耐煩至極:“來人,去報五城兵馬司!”
喊話聲剛落,柴珣等人終于著急。
“趙千戶,當真要如此?”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對趙鯉對靖寧衛,信王柴珣積下火氣無數。
問話時,聲音拔高。
他身后親隨侍衛,紛紛上前一步。
在趙鯉身后的唐嫵神色一變。
到底是小姑娘,被這氣勢唬住,輕輕扯了一下趙鯉的袖擺:“這位,趙千戶,不若算了吧。”
盛京圈子就那么大,趙鯉身份她知曉。
對趙鯉這名字,她一直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同病相憐有,欽佩也有。
她小聲道:“也是我任性找事,退了不丟人。”
唐嫵想著,她常年吃癟,再一回臉也沒什么。
可別害了趙鯉。
趙鯉安撫沖她一笑,沒有說話。
一個聲音從旁響起:“都他娘是死人嗎?沒聽見趙千戶說去報五城兵馬司?”
盧照緩步走來。
海瀚商會中,一眾魚服番子魚貫而出。
在海瀚商會中‘捉賊’的靖寧衛不少。
烏泱泱簇在趙鯉身后,渾似一堵堵墻。
其中腿快的,已經照著趙鯉吩咐,去找五城兵馬司。
唐嫵哪經歷過這場面,下意識攥住了趙鯉的手。
趙鯉安撫地拍拍她:“沒事,他們就是和善好人!”
唐嫵不敢抬頭。
趙鯉口中的好人,有些穿著靖寧衛魚服,有些穿著便服。
臉上都掛著些莫名笑意。
笑得人皮肉發緊。
看熱鬧的店家,后退幾步。
他家商鋪開在海瀚商會對面,靖寧衛時常出入。
原本還覺有安全感,現在自己被牽連進事端,這才發現,煞星還是那些煞星。
見了鬼的安全感。
往這一壓,天都感覺暗了半邊。
與諸人站對立面的柴珣臉色難看至極。
他腦中轉個不停。
才被父皇訓斥,今日為一盞燈一樁莫名其妙的事件,再與靖寧衛沖突,是否值得?
柴珣思考之際,卻有一人站了出來。
“阿嫵,我,我不要這燈了,你不要……”
那柔柔弱弱的云棲姑娘,終站了出來。
有些人,生來就有一種圓滑的本事。
她話一出,無論柴珣還是護著她的唐嫵兄長,都松了一口氣。
他們礙于情面,不好叫這姑娘放棄。
現在她本人如此識大體,再好不過。
唐嫵兄長憐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趙鯉卻嗤笑:“各位也是有身份的人,大景律難道沒有讀過?”
“隨意搶奪他人財貨,歸還便無罪了?”
柴珣頓時生惱:“趙千戶要如何?”
趙鯉冷眼看他:“公事公辦!”
說話間,方才去五城兵馬司的力士,領著幾個五城兵馬司差役過來。
趙鯉一眼看見熟人——邢捕頭。
這位仁兄也不知是在哪個商戶吃孝敬,和第一次見一樣,吃得滿臉油光。
邢捕頭一路跑來的心路歷程復雜。
到了地方,頂著壓力上前詢問。
“什、什么搶奪案啊?”
他問話時,難免氣不足。
趙鯉指了一下那個藍衣姑娘:“那呢,當街搶奪財物,值三十六兩。”
看邢捕頭走來,那個叫做云棲的姑娘忍不住哭出聲。
她將手中琉璃燈,一把塞給唐嫵兄長。
便哭哭啼啼抹眼淚。
唐嫵兄長如接了一個燙手山芋。
不得已捧著燈上前來:“阿嫵。”
他眼中滿是哀求:“莫要鬧了。”
他倒是不傻,知道破局的關鍵在唐嫵這個當事人。
大景律不同后世,無論盜竊還是其他,當事人不追究,律法也無用。
全看唐嫵現在如何選擇。
唐嫵看著一母同胞的兄長。
大哥從沒這樣對她低頭過,又想到家中。
唐嫵緩緩垂下頭:“我,我不追究了。”
她從她兄長手中接過那盞琉璃燈。
聽她兄長長舒一口氣的聲音。
心中涌出的,卻是滿滿的歉意。
第一次有人護著她,她卻背叛了。
小姑娘只覺得難堪至極,再無臉呆在趙鯉身邊:“對不起。”
她一把將這盞琉璃燈塞給趙鯉:“送給你,我……對不起。”
又道了一聲對不起,她捂臉就跑。
那么多次吃癟,被責罵,對唐嫵來說都不及這一次對她的影響深遠。
她自覺是個可恥的背叛者,大聲哭著跑開。
唐嫵兄長從沒聽見過這刁蠻妹子這樣哭。
追了一步,又停下。
吸了一口氣,看向趙鯉:“趙千戶。”
趙鯉單手把玩著燈,聳肩道:“叫我做什么?按律法該是什么就是什么咯!”
這一通熱鬧,因唐嫵的讓步而終止。
趙鯉把玩著白得的琉璃燈,道:“這下沒事了,今天也是維護正義的一天。”
柴珣僵著臉,看趙鯉在眾靖寧衛的簇擁下回到海瀚商會。
臉色難看,亦是拂袖而去。
只留唐嫵兄長和那個叫做云棲的姑娘。
還有背景板一般的趙瑤光。
趙瑤光看著信王柴珣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看趙鯉離開的方向。
垂下頭,轉身離開之際,眸中晦暗不明。
趙鯉舉著三十六兩銀子的燈,進了海瀚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