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巡夜人

第819章 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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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鯉坐方桌前,手里抓著筷子,夾了一塊燉得爛糊的紅燒肉,戳爛進米飯。

碎肉米飯裹著肉汁,像是小熨斗一樣安撫了趙鯉一直造反的胃。

自來到這個詭異的世界,已有三日有余。

趙鯉從詔獄醒來,為了不讓食量暴露她的異常,盧照給的面她只敢吃了三分之二,欽天監吃的那點東西壓根吃不飽。

從欽天監逃河房,趙鯉不能明目張膽行走。

只在人家后廚摸了點饅頭或是雜糧餅子。

她藏匿的地方偏僻,居住的人窮得叮當響,她也不敢多拿。

每天啃干餅就涼水,連榨菜也沒有。

算一算,這是趙鯉這幾日來吃得最好的一頓飯。

這一大口下去,險些掉下眼淚來。

馮鈺喚廚房準備了兩人的飯菜,趙鯉一人全部掃進了胃里。

看得她左右兩人目瞪口呆。

萋萋是個苦命姑娘,身世過往讓她極有眼力見。

醒來后,摸了摸生疼的脖子,又聽趙鯉三言兩語解釋,瞬間便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趙鯉作丫鬟打扮,一人獨霸一桌飯菜。

萋萋與馮鈺一左一右分站兩側,看趙鯉風卷殘云將飯食掃蕩。

萋萋險些被馮鈺扼死,嗓子嘶啞得很,乖順上前給趙鯉倒了一杯溫茶:“姑娘。”

趙鯉下意識想道謝,卻及時住嘴。

事實而言,馮鈺和萋萋都是受趙鯉脅迫的肉票。

趙鯉需要在他們這穩住惡人形象,保持震懾力,免被背刺。

給她投去贊許眼神后,趙鯉瞥了馮鈺一眼:“沒眼力見的。”

馮鈺臉色蒼白,沒有任何表情。

木頭樁子似的站在那,不知在想些什么。

聽趙鯉這樣說,他吸了一口氣,扯出個僵硬的笑:“姑娘教訓得是。”

“記得改哦!”趙鯉得寸進尺叮囑。

言語間,院門被馮家的管事叩響。

像馮鈺這般接了人歸家,不要下人伺候青天白日關門落鎖的,管家總小心幾分。

生怕命歹,撞破什么不堪荒唐之事,領著仆役來,還沒靠近院門便做作咳嗽。

得了馮鈺應答,這才領人進入。

便見馮鈺與一個嬌美女子同坐桌邊,桌上菜肴飯食一掃而空。

管家登時一愣。

馮鈺只看身板就不是個飯量大的,也不知是得了新人高興還是……

管家眼神微妙,在脖上環著紗巾的萋萋身上掃過。

面前擺著一個臟碗的馮鈺,一粒蔥花也沒吃,卻做作用帕子擦了擦嘴:“以后飯菜分量大一些。”

萋萋抿著唇,并腿斜坐點了點頭。

馮鈺看了看眼前的剩菜碟子,又道:“每日準備三、四次點心。”

這點子事情,管家忙記下,側身讓出身后捧著朱紅托盤的人。

“老爺,這是您要的朱砂和花簽。”

管家有心,磨細的朱砂粉,灑金花簽紙都弄來了一些。

馮鈺看見那些花簽紙,忍不住抿唇。

如今的大景早不復當年繁華奢靡,各地詭事頻發飯都吃不起。

再有沈晏這位關得寬的大爺,遏制高門奢靡風氣。

花簽這樣的樣式貨,早已停產十分稀有。

馮鈺也只有收藏了一些。

本意賣好的管家,被馮鈺暗自瞪了兩眼。

輕咳一聲,馮鈺道:“很好,下去吧。”

“我……要與夫人共話筆墨之韻,你們下去吧,閑時不要來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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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胡須下的嘴唇一抿,露出一個微妙又三八的笑:“是,二位盡興。”

管家領人要走,卻聽屏風后,突然傳出一聲輕咳。

抬眼望去,屏風后現出一個正在以雞毛撣子撣去花瓶灰塵的身影。

看著是個丫鬟,但隔著紗瞧不見模樣。

那掃灑的丫鬟嘴碎一般念道:“哎呀,我得尋個東西做狗窩,我家小姐最喜歡狗狗了。”

馮鈺一怔,這才想起什么似的問道:“管家,叫你尋的黑狗呢?”

管家忙回道:“黑狗看門守戶辟邪最佳,市面上緊俏得很,一時難買。”

看他模樣,馮鈺擺了擺手:“知道了,我自會解決。”

言罷,揮退了管家。

待人全部離開,趙鯉捏著雞毛撣子出來。

“獨缺黑狗,這可麻煩了。”

審視管家帶來的東西,趙鯉望向馮鈺。

馮鈺已起身站定:“姑娘不必擔心,后日宮中將祭陵,屆時我可想辦法尋來黑犬。”

馮鈺這話本是要趙鯉安心。

趙鯉聽了卻是一皺眉:“后日?”

“后日是什么日子?”

趙鯉來時那邊尚是隆冬,她身上小襖到了欽天監才換下,跑路時被趙鯉卷著石頭扔進了井中。

馮鈺聽她問話奇怪,還是答道:“七月十五中元。”

趙鯉聞言,不由眉頭緊蹙。

大景皇族正旦、孟春、清明、孟夏、忌日、孟秋、中元、孟冬、冬至、歲暮,都沿用舊制,在承京皇陵祭祀。

但這祭祀搬到皇宮之中便明顯不對勁,皇宮又沒墳頭,祭祀個什么。

看見趙鯉詢問的眼神,馮鈺沖萋萋使了個眼色。

對這險些掐死她的人,萋萋十分畏懼。

但她并不聽馮鈺的,而是轉頭看趙鯉,見趙鯉頷首,這才出了門去。

待屋中無人,馮鈺這才壓低了聲音:“近五年,每年都有小皇子殤逝夭折。”

趙鯉驗看朱砂成色的手一頓,“每年?”

隆慶帝修習抱陽法,輕易不會有孩子。

他哪來那么多兒子可以死。

見趙鯉疑問,馮鈺不知她是真不知還是如何,壓低了聲音道:“五年前大皇子柴珣失蹤。”

“陛下自那便改了性情,將成年皇子們都召回京中。”

“且廣納后宮,格外留意子嗣之繁衍。”

說到這時,馮鈺微妙停頓了一瞬:“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宮中皇子皆夭折。”

皆夭折,三個字在趙鯉唇舌間走了一遭。

她總覺其中有大問題,卻如身在迷霧,理不出個頭緒。

恐計劃又生變故,趙鯉心中煩躁。

問馮鈺道:“中元厲祭,我要進宮。”

馮鈺呼吸一窒。

他知道趙鯉費盡心力,必是要搞大事。

現在聽她終于說出目的,馮鈺鐵青得一張臉:“你究竟要干什么?”

如今的馮鈺雖半只腳踩進了王八蛋的范圍。

但他是個沒爛透的文人,最基礎底線還留著。

趙鯉入宮絕不是進去游玩。

馮鈺腦中念頭轉了無數遭,后退半步。

在他罵出什么亂臣賊子之類的話前,趙鯉豎指在臉前,嘴唇開合。

馮鈺只覺心口,一陣極致酥癢之疼,好像有蟲啃咬心瓣。

劇痛之下,腦中一陣迷糊,他聽自己答道:“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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