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向陽村這等鄉下地方送束脩,周夫子要的錢不貴,只要半吊錢。但鄉親們樸實,一般都會多送些家里的山貨什么的,也算作了束脩的一部分。
符氏這束脩,有魚有肉的,確實也算很有誠意了。
她說完,就把束脩籃子往周夫子手里塞。
周夫子提著被塞進來的籃子,嘆了口氣:“話不是這么說……”
符氏嘴上說著:“夫子說的是。”她依舊是得意洋洋,只稍稍壓低了聲音,卻又確保所有人都能聽見,“倒也不是我說話難聽,只是夫子教這么多學生也辛苦,也不容易,有些人拿不出像樣的束脩來,就莫要來給人家夫子添亂了。這里是學堂,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收的!”
說完,符氏朝莊云黛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莊云黛沒理符氏,見符氏的束脩籃子把周夫子的手占得滿滿的,莊云期上前一步,從莊云黛手里接過束脩籃子,她稍稍舉了舉自己的束脩籃子,道:“夫子,您住的地方在哪?我幫您拎回去。”
周夫子滿意的看了眼莊云期。
不卑不亢,行止有度,很不錯。
他指了指自己休息的屋子:“在那。”
符氏見周夫子看向莊云期的神色中頗多滿意之色,她咬了咬牙,三步并做兩步上前,一把掀掉了莊云期手里提著的束脩籃子上蓋著的布。
只見那布下面,赫然又放著一個小小的竹籃,竹籃里盛著一盤色香味俱全的排骨,旁邊還放著一吊錢,并荷葉包裹著的一個團狀物。
這布一掀,香味立刻四溢,直勾勾的往人鼻子里鉆。
不僅僅是符氏,就連一旁莊世忠跟莊文裕,都傻眼了。
周夫子愣了下,繼而又有些興奮,嗅了嗅鼻子:“好香,這,這是什么排骨?”
莊云黛大大方方的介紹道:“夫子,這是我做的一道蒜香兔排,兔排是取自新鮮的野兔子,保證吃起來肉質鮮嫩,好吃!”
她并不多說別的,只又笑盈盈的揭開那荷葉,只見被掀開的荷葉里,裹著一個外皮金黃,散發著醇香的鵪鶉。
那香味,并不比蒜香兔排差多少,簡直是瘋了一樣的往人鼻子里鉆。
周夫子眼都直了:“這,這又是怎么做的?”
莊云黛笑盈盈的:“夫子,這是我先炸后鹵做出來的鹵鵪鶉。這鵪鶉也是新鮮宰殺的,保證新鮮。鹵汁是我獨家秘方,外頭也沒這個味,您抽空嘗嘗。”
莊云黛倒沒說謊。
她先前教會了王家二哥那個獨家秘制的餌料方子,王家二哥摸索一番后,近些日子以來是收獲頗豐,隔三差五就給莊云黛家送些獵物來。
莊云黛不收都不行的那種。
甚至惹急了王家二哥,他直接把捆好了的獵物往莊云黛家門一扔,撒腿就跑。
莊云黛也就只好把這些獵物料理好了,再給王家送去些嘗鮮。
這一來一往的,莊云黛家現在跟王家關系親得就差拜把子了。
像這蒜香兔排和鹵鵪鶉,就是昨兒王家二哥送來的獵物。
這鹵鵪鶉莊云黛做了三個,一個她們姐弟三人自己吃了,一個給王家送了過去,這最后一個鹵鵪鶉,莊云黛拿荷葉包了,放到了束脩籃子里。
“一會兒就嘗!”周夫子笑得合不攏嘴,和顏悅色的對莊云黛道:“你家準備這束脩,我很是滿意。”
這話就像是狠狠打了符氏她們一家的臉一樣。
符氏一家子那臉,青紅交加的。
莊云黛從來就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她笑盈盈的瞥了符氏一家子一眼,故意問道:“方才這位大娘說我家束脩是糊弄人的。眼下這位大娘再看看?”
既然已經單獨成支,莊云黛甚至連一聲“大伯娘”都懶得叫了。
莊云黛這話就像鞭尸,把符氏剛才的猖狂行為又給拿出來鞭了一頓。
符氏心中又驚又恨,咬牙切齒到了牙齒都咯吱咯吱作響的地步,偏偏當著周夫子的面不好表達出來。
“別得意。”符氏勉強道,“你這束脩……”
她說不下去了。
她原本想故意貶低來著,但偏偏那香味太過誘人,著實不好當著周夫子的面就裝眼瞎硬說莊云黛準備的束脩沒她家好。
符氏又氣又急,臉都要滴出血來。
莊云黛解了氣,也懶得再在這種緊要時候分些注意力給符氏一家子。
無論是蒜香兔排還是鹵鵪鶉,香味一個勁的往周夫子鼻子里鉆,周夫子被勾得魂都要飛了,也沒理會符氏一家子,直接跟莊云黛道:“束脩的錢你也不必給我了。只需往后每個月,給我送道這樣的葷菜即可。”
顯然,對莊云黛準備的這兩道菜,都滿意極了。
莊云黛笑道:“夫子,尊師重道是每個學生都該會的第一課。這蒜香兔排跟鹵鵪鶉本就是替我家弟弟備下孝敬您辛苦的,算在束脩之外的——您盡管放心,往后每個月的今天,我都會使阿期送一道菜過來的。”
周夫子心情顯然很是不錯,他捋著胡子,看了一眼一旁提著籃子一直鎮定從容沒有做聲的莊云期:“……嗯,也可以。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你弟弟要是有什么問題,我該罰還是會罰,斷然不會因為你做的菜,就對你弟弟網開一面。”
符氏聽了這話,心里總算舒服了點,她斜睨了莊云黛一眼,想找回場子——你費盡心思送了這些禮又如何,周夫子根本不會高看莊云期一眼!
但莊云黛聽了周夫子這不客氣的話,卻很是高興,拉著莊云期向周夫子行禮:“夫子這般,將阿期交給您,我是放心了。”
莊云期跟著姐姐,一起行禮下拜。
周夫子也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偏偏這會兒,符氏強行擠過來,嘴里還說著:“夫子,您也看看我家裕哥兒,我家裕哥兒往后就交給您了,他打小就是個極為聰明的孩子,有您教導他,我們也放心!”
這符氏擠過來時,還不忘把莊文裕也扯到周夫子面前,莊文裕人高馬大的,擠過來時,又故意撞了下莊云期的肩膀。
莊云期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籃子也差點打翻。
周夫子急得瞪圓了眼:“干啥呢!干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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