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要問你,你兒子重傷臥榻在床,你干什么去了?”
云隱公主不悅道。
蕭建面有慍色,嘆了口氣道:“你還說,你干的這一出好事已鬧到了陛下那里,有人彈駭我教子無方,管束不嚴,而公主殿下您更是目無法紀,私自帶兵擾亂民生,
陛下雖私下派了太子等人來看望昀郎,但御史彈駭,陛下不能視而不見!即便你是皇室公主,也要遵紀守法、克守本分,你這是在給陛下難堪,你可知道?”
“那我做這一切又是為了什么,不也是為了替他們掩蓋那一樁舊事嗎?此事被這賤丫頭鬧得沸沸揚揚,難保當年的事情不會再被翻出來揭露。”
蕭建頓時無言,陡地眸光一瞥,竟見一身玄衣的蕭錦玉已不知何時站在了十步之外的桃花樹前。
“阿玉,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蕭建感覺自己額頭有些冒冷汗,云隱公主更是駭然,暗道:這賤婢,真是殺不得,碰不得,如今還陰魂不散,專給人添堵!
“不是夫人再三派人去我那里請求,我這才過來的嗎?”
蕭錦玉說著,已帶著鳳凰施施然的走了過來。
“你昨晚說要練的藥,現在練好了嗎?”云隱公主心中郁結,但也含笑問。
“鳳凰,給她看!”
蕭錦玉說道,鳳凰便將拎著的一只大大的黑盒子打了開,里面一顆碩大圓滾滾的黑丸盛在盒中。
蕭建與云隱公主一時看傻了眼。
“這么大一顆藥丸,能吞得下去嗎?”云隱公主怒問。
“你們不信我?”
“不不,當然不是不信,只是這個要怎么吃?”蕭建賠笑臉問。
“你愛怎么吃就怎么吃!”鳳凰一句話就給懟了回去。
廊下的婢仆差點沒憋住發笑,而正好搖著扇子邁步到廊下的陳伯固聞言不禁偷笑了起來。
屋里面,始興王陳叔陵看了一眼瑟縮在床榻上不起的蕭昀,忍不住也嗤笑了一句:“這也沒什么大不了,不至于不至于!”
“皇兄,你說什么呢?”寧遠公主豎眉嬌怒道。
“我說什么了嗎?我不過是想幫他重振一下雄風而已!”說罷,便走到了蕭昀的榻前,“來來來,八郎,咱不能做這縮頭龜,表兄我帶你去田獵賽馬,上次我得了幾名絕色,正好也一起玩玩,再不濟,表兄就帶你去做一回摸金校尉。”
摸金校尉這一職最早起源于三國之時,袁紹討伐曹操,建安七子之一的陳琳寫了一篇義憤填鷹的檄文,檄文里便罵曹操道:“操置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所過隳突,無骸不露。”意思便是說曹操為了彌補軍餉不足,專司盜墓取財,故而設了摸金校尉這一職,但其中是否真實,尚不可知。
但南朝宋廢帝劉子業卻是真正的設過發丘中郎將和摸金校尉這兩個職位,而且十分堂而皇之的交由兩人擔任,將挖掘他人祖墳的無恥行為擺上了臺面,光明正大的行盜竊之事。
說到這里,陳叔陵還故意壓低了聲音,道:“我還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個據說埋葬在梅嶺的謝安之墓,我派去搜尋的人已經找到下落了!改日我們便去一同去看看里面有何寶物?”
“二弟,你在胡說些什么?”
太子陳叔寶聞言陡然怒了。
陳叔陵內心里瞬間也騰起不快,但在太子哥哥面前,也只能佯裝服從,訕然而笑。
“開個玩笑嘛,不然這氣氛太過壓抑了,對病人的身體也不太好。”
“就是就是,始興王殿下說得對,偶爾開開玩笑,亦能讓人心情愉悅,這心情愉悅了,病自然也容易好了。”
說罷,他的目光再次轉向了屋外蕭錦玉的身上。
“莫非,這位就是神醫?”
一聽到神醫二字,太子陳叔寶、長沙王陳叔堅以及始興王陳叔陵盡皆好奇的將目光投向了屋外。
但見離廊下不遠處的桃花樹下,兩道人影長身玉立,沐浴著初升的晨曦之光,竟有一種令人說不出的朦朧至幻之美。
“真乃絕色啊!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說得便是這等絕色吧?”
陳叔陵頓覺似有萬千華彩迷了雙眼,尤其是在鳳凰的臉上竟是看呆了去!
“蕭、錦、玉?原來那些人議論的神醫果然是你!”
寧遠公主忽地跑了出來,一臉盛氣凌人的問,但目光落在鳳凰身上時,又染上幾許傾羨之色。
“原來她便是蕭家的那位外孫女?”
“也就是說,她就是韓子高之女?”
陳叔陵眼中的興趣更盛,便搖著羽扇極為高傲自得的走到了蕭錦玉面前。
“你便是最近將這建康城鬧得沸沸揚揚,要回蕭家認親,后來又治好了蕭顯的神醫,蕭錦玉?”
將藥丸遞到蕭建手中后,正欲離開的蕭錦玉忽地被此人攔住去路,眉間便蹙起了一絲不悅,但又在迎上此人的目光時,心中竟然莫名的生出一絲恐懼來。
這并不是她自己的恐懼,而是來源于這具身體的本身,是前世的蕭錦玉對此人生出的畏懼之感。
腦海里似涌出此人將一群美貌姬妾沉入深井之中的殘忍畫面來,以及將盜墓所獲的一些骸骨竟然做成了一些古玩之物,在眾姬妾面前炫耀他的“豐功偉績”。
凡所貌美者,無論是他人妻妾,還是未嫁小娘子,只要是他看上了心,必會霸為己有,而前世的蕭錦玉便曾遭受過其凌辱,若不是有人將她從此人魔掌中救出,恐怕她也與那幫姬妾一般落得一個沉井而亡的下場。
“是,我是蕭錦玉,你是誰?”從原主痛苦的記憶中拉回,蕭錦玉冷聲問。
“小娘子初到建康,當真是還有許多貴人不識,這位可是咱們陳國的始興王,現任的揚州刺史,還有這位是我陳國的太子,這位是長沙王!”
陳伯固亦走上前來,一個個的介紹道。
太子陳叔寶?陳頊的長子?
蕭錦玉不免多看了一眼陳叔寶,長得倒是與陳頊有幾分相似,只是更加的文弱秀氣,而相比于太子的文弱,這個陳叔陵就更像一些,有陳頊身上的那股狠戾霸氣,只不過一個擅隱忍偽裝,而另一個卻明目張膽的驕狂。
“原來是諸位皇子殿下,幸會!”
蕭錦玉施了一禮,又看向蕭建道:“既然府中有貴客降臨,阿玉也不便打擾甚久,此藥丸我便留下,七日之后,他若身體不能痊愈,你們大可以來找我!阿玉這便告辭了!”
說罷便喚了鳳凰一聲,就要走,不料卻聽得蕭建一句:
“阿玉,你非要如此與祖父生分嗎?”
“阿玉現在已歸蕭氏小宗,不敢再攀蕭氏嫡系,而且我母親的喪事未辦,亦不便在此久留,難道蕭常侍還擔心我逃離這建康城嗎?”
“阿玉——”
蕭建還要說什么,卻被云隱公主拉住。
“你若敢逃離這建康城,死的人就不是你,而是另外幾個了,蕭錦玉,你大可以一試!”
云隱公主語帶威脅的說道。
“你——”蕭建僅怒目而視,卻說不出一句反駁之語。
“好啊!也請公主殿下遵守諾言,我母親的喪事,你們這蕭府中人也要一并服喪守孝!”
說罷,蕭錦玉便帶著鳳凰向蕭府大門外行去。
二人未見,陳叔陵的目光卻一直盯著他們二人的背影,怎么也挪不開了。
“這位小娘子還挺有個性,有趣,你們說是不是?”
陳叔陵忽然說道,陳伯固搖著羽扇的手忽地就頓了下來。
有趣可不僅僅是隨口而出的兩個字,有趣便代表著這位好色成性的小王爺已經將獵艷的目標轉到這位小娘子甚或是那個小男童身上了。
“王爺——聽說蕭昀變成現在這樣就是這小娘子所為……”陳伯固低聲提醒了一下。
“你覺得我有蕭昀這么蠢嗎?”
陳叔陵亦低聲回了句,旋即便提高嗓音,轉向蕭建與云隱公主:
“既然八郎已得神醫救治,那么,姑父,姑母,我們也不便在此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