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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臻,本王到底與你有何仇怨,你竟要對本王趕盡殺絕?”
好半響忍住了手腕上的疼痛,陳叔陵才勉強出聲問。
“王爺可還記得我曾在清談雅集上所說過的一句話,活一命非慈悲,活百命亦非慈悲,普渡眾生方為慈悲!”
“山間有一猛虎,是救還是不救?”
陳叔陵沒有回話,但大概已然明白蕭錦玉的意思。
“如王爺這般暴虐嗜殺之人,你多活一天,就會有更多的人死去,你說,你這樣的人該不該死?”
說到最后,蕭錦玉的聲音中已透著冷怒、鄙夷、憤恨及肅殺之氣。
陳叔陵開始害怕起來,他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高長恭。
“蘭陵王,你要做言而無信之人嗎?今日你救本王,來日本王必會十倍相報!”
高長恭好似沒聽見,根本不予理睬。
盧煜忍不住嗤了一聲:“王爺,您就別在這說謊了,您要是活著出去,不將我們剝皮抽骨才怪呢!還十倍相報,您什么時候發過善心?”
陳叔陵頓時面如死灰,心中憤恨,死死的攥緊了拳頭。
林中一陣夜風襲耳,偶有幾聲鴉聲悲切,一輪弦月隱進云層。
火光映襯之下,一身烏衣隨風繾綣的少年郎如山間靈魅,決人生死!
“為了讓王爺死得明白,我可以讓你看看我是誰?”
蕭錦玉說罷,便抬手揭開了頭頂上的幃帽。
而幾乎是這幃帽一揭開,陳叔陵瞪大了眼,整個人都似僵住了一般萬分震驚不可置信。
“韓子高?”
此刻的蕭錦玉還是一身烏衣男裝打扮,墨發如云隨風拂動,可那容顏,便是滿山紅梅、無邊清輝都要羞愧的閉月羞花之色,
這張臉,他見過的,在與父皇剛從北周回來之時,宮中擺宴,文帝攜左衛將軍韓子高一同赴宴,他當時就遺憾這為什么不是一張女子的臉。
不,韓子高早死了,被父皇殺的!
“你是誰?你是要替韓子高報仇嗎?要報仇你也應該找我父皇,為什么要找本王?”
徐叔陵驚恐之余一連串的問。
蕭錦玉只是微微彎唇冷誚一笑。
這種冰冷中甚至帶著輕蔑嘲笑的眼神,他似乎在哪里見過……
“不,你是……你是蕭家的那個外孫女……你是蕭錦玉!”
腦海里突然閃過那一日將蕭錦玉帶進王府中后,逼著她飲了一杯催情酒,藥效發作后的小娘子面色發白,脖頸嫣紅,那一刻他便已開始懷疑這小娘子有易容,竟未想……
“未想你竟然真的長得像韓子高……不,你比他還要美……”
比他更為高貴、凜然、傲烈不可侵犯!
早知如此,他又怎會放手將她送給高長恭!
不然,也不會有今日之禍!
陡地想到什么,他又看向了高長恭。
“所以,戴溫所見的,說蘭陵王得了一位絕色美姬,就是她!”
“你在清談雅集上拼命相護之人是她!”
“到我王府中要的人也是她!”
“那位絕色美姬是她!神醫娘子是她!就連陳郡謝氏的謝臻也是她!”
陳叔陵喃喃自語般的說道。
蘭陵王沒有否認,只是看著蕭錦玉微微一笑,然后伸手將她拉了過來,以免這始興王突然又發瘋傷到她!
陳叔陵有些不敢相信:這只是一個小娘子而已,怎會有如此大的本事,將他戲弄于鼓掌之中!
“蕭錦玉,你想要什么?無論你想要什么,本王都能給你,就是江山也行,只要你今天不殺我!”“本王從前是不懂事,但也只是想得到你而已,從來沒想過要你命!”
蕭錦玉再次輕聲笑了。
“王爺,你剛才還想殺了我呢!而且現在我的這些秘密你都知道了,你猜你還能不能活?”
一句話將陳叔陵的心澆了個透心涼:原來是個蛇蝎美人啊!
果然太美的女人得罪不得……
陳叔陵陡地大笑了起來,竟道:“你們不敢殺我,殺了我,如何向我父皇交待,既便本王犯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這世間能處罰本王的也只有我父皇!
否則,我父皇若知本王死于你們之手,你們只會與本王一道陪葬!”
面對陳叔陵的威脅,蕭錦玉只是側過身,將目光投向了一同跟過來的男孩越影。
越影拉弓如滿月,直指向了陳叔陵。
陳叔陵神色大駭,轉身便跑,慌不擇路中,竟然一腳跌倒,整個人又順坡滾下,正好撞到了一墓碑之上。
一根削尖的竹子從他胸口上冒出,他抬起頭來,正好就看到墓碑上寫著:
晉太傅謝公墓!
高長恭與蕭錦玉及幾名護衛一同走了過來,就見那竹尖正好穿透了陳叔陵胸口,汩汩鮮血冒出。
陳叔陵雙目圓瞪,已逐漸呈現死灰之色。
他再次看向蕭錦玉與高長恭二人,口中鮮血汩汩冒出,似想要說什么,又一個字也吐不出。
“天地雖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雖凡夫俗子,皆可為圣賢。”
“陳叔陵,倘若真有來世,希望你能明白這個道理!”
見陳叔陵不再動彈,越影奔上前去,將手中利箭再次狠狠的扎進了陳叔陵胸口,又在他身上猛地捶打了一番,直到精疲力筯,才放聲大哭起來。
聽著男孩子的哭聲,蕭錦玉與高長恭以及在場的幾位護衛心中都不免心中悲愴:陳叔陵是死了,也算是罪有應得,得到了他該有的懲罰,但那些曾經被他凌虐殺害過的人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越影,你的仇報了!”
蕭錦玉只得嘆息著說了這一句,旋即將目光投向了謝公墓上,這便是他謝家先祖之墓碑,
乃是一塊無字碑,傳說謝太傅于淝水之戰后,終受皇帝忌憚,故而不敢將功勛寫于碑上,于是便立下了這無字碑,是非功過皆由后人評說!
那是謝家最為鼎盛之時,陳郡謝氏以謝安、謝尚為代表,一蓄養聲望名傾江左,一領方鎮屏藩大權,在東晉之時,便與瑯琊王氏齊名,至此輝煌三百年,南朝宋時,朝中半數官員皆為謝氏子弟,可謂滿門稱貴,顯赫朝堂,正如謝玄所言——謝氏子孫便如那芝蘭玉樹生于階前庭中耳!
算起來,她已是謝安的第九世孫,而謝家竟然衰亡在她這一代……
果然是盛極必衰,這世間沒有什么是能長久的么?
蕭錦玉忽然撩起衣衫,在墓前跪拜了下來,之后便是久久的沉吟不語。
蘭陵王雖然很疑惑她的這一舉動,但也沒有吭聲,只默然陪同她一起祭拜了一下這位東晉大名士。
漸漸的云層散開,破曉晨光已現,山間梅花似紅海,幽香襲人。
“郡王,山下好似有另一批人馬過來了!”前去四周打探的護衛前來稟報。
高長恭點了點頭,蹲下身來,將手輕撫在了蕭錦玉肩上。
“阿玉,我們該走了,始興王之死,你還是不能與之扯上一點關系,就當這是一次意外,是他因盜墓而觸犯死者所遭受到的天罰!”
“我們走吧!你們南朝的天子也該是到了醒來的時候了!”
蕭錦玉點頭,也很快收回了思緒,便與蘭陵王一道從另一處隱蔽的山路小徑下去。
為了不引人注目,這次蘭陵王帶來的護衛并不多,只有五六人,故而也不便與太多兵馬產生沖突。
幾人走后,很快蕭摩訶帶著馬容陳智深與陳仲華及數十名士卒趕到了梅嶺崗,經四處搜尋,終找到了死于謝安墓前的陳叔陵。
“將軍,始興王已死,致其命者,乃是一根竹樁,應是始興王殿下在逃命的途中不小心摔倒并撞上所致,除此以外,還有一支箭,但好像是在始興王殿下死后才插上去的!”
“始興王作惡多端,想殺他之人不計其數,太子殿下有令,不管是誰斬殺他,皆有封賞,既然殺他者不留姓名,那便也不再追究!”
“帶始興王尸身回城,爾等回去領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