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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營帳的時候,鳳凰的耳畔還在傳來那些將官們的竊竊私語,而段崇的一句話猶為清晰:
“你們怕什么!那個女人極為偏私,即便是失敗了,我敢打賭,她也絕不會殺我們家少主!”
“更何況我們少主現在掌控著鄴城所有禁軍,鄴城的各大城門都是少主派去的守將,只要他舉旗振臂一呼,誰敢不應,到時候殺了高長恭,就可以直接奪了那個女人來控制鄴城朝政,而且聽說那個女人就快要生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一個極好的控制對象。”
“說的也是,哪怕是不能即刻登上帝位,扶持一個幼帝登基,將來就學他們高家人行受禪之舉,也是名正言順……”
“正是如此,哈哈哈……”
壓抑的奸笑聲陣陣襲來,鳳凰感覺到自己嘴唇都在顫抖,暗自握緊了拳頭,想要沖進營帳將這些人狠狠揍一頓,可最終理智讓他將憤怒壓制了下去。
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從前蘭陵王府的大門前,而附近的一座大將軍府便是卿哥哥給他的府邸,也是他在鄴城的一個新的家。
但這個家中并沒有他熟悉的人,都是一些新買來的仆婢,唯有一名小廝是他自晉陽帶來,年齡還不到十五歲,一直被他帶在身邊。
一入府門坐下,小廝阿誠便低聲問:
“少主,你真的要造反嗎?可我覺得段叔叔他們說的也不對,不管是漢人還是鮮卑人,都是人,學習漢人文化也沒什么不好的,而且現在的陛下比從前那幾位好多了,皇后也是個好人,我在大街上都能聽到好多人都夸贊帝后的仁德,
現在戰亂少了,大家的日子也漸漸過得好起來了,這明明就是好事……為什么段叔叔他們一定要……”
說著,阿誠垂下頭,嘀咕道:“我不希望這個陛下死,若他死了,齊國又要亂,到時候又會有很多像我一樣在戰亂后失去親人的孤兒無家可歸……”
鳳凰沉默的看著低著頭以委婉的方式來勸他不要造反的阿誠,心中暗嘆:連個小孩子都懂的淺顯道理,只可惜那些自私自利的勛貴們不明白!
這一刻,他也垂下了眼眸,并暗暗下了個決定。
“阿誠,你去幫我送封信吧,送到大理寺,給凌夜將軍,記住,不可讓段崇他們看見!”
凌夜也封了衛將軍,主要是負責協掌宮禁宿衛,也算是皇帝身邊的禁衛了,但主要還是為了保護皇后的安全。
卿哥哥卻將他派了出來,專門調查高緯與周國間諜之事。
“好啊,少主放心,我一定辦到!”
阿誠拿了信后,便僑裝打扮了一番,然后悄悄的從府后門溜出去了。
半個時辰之后,一個小乞丐打扮的少年便悄然藏在了大理寺附近,直等到凌夜從門口走出來,他才奔上去,將一封遞到了凌夜手中。
夜色降臨時,鳳凰也換上了一身夜行衣,戴上面具,尾隨著段崇來到了一座偏僻的寺院中。
原本寺院中黑漆漆的一片,段崇進去之后,才倏然亮起了一束光。
鳳凰便看到窗紙上映出了一道男人的剪影,雖然隔的較遠,但以他的耳力,也能清晰的聽到段崇與那個人的對話。
“慕容玨已經答應舉旗造反了,只要他將這鄴城攪亂,想來你主公的目的也能達到了!”
“他就這么輕易的被你說動了?會不會其中有詐?”
這是一個很干涉甚至有些蒼老的男人聲音,男人似乎有疑。
段崇不屑道:“呵,這小子武勇雖不輸于他祖父慕容紹宗,但可惜是個滿腦子只有女人的愣頭青,而且別的女人他都不感興趣,就惦記著這一個,所以這小子其實很好控制!我只要稍加鼓動讓他去從當今陛下手中搶這個女人,他就漸漸的意動了!”
“但話又說回來,若非他眼里只有這個女人,我也不會選擇與你們合作,當年他慕容家遭難,我段氏也跟著被貶,到了邊境之地,還被晉陽的那些勛貴邊緣化,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復起的機會,又怎能錯過?”
“但我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他慕容玨能潛入突厥腹地刺殺木桿可汗,可不像是一個能被操控的傻子?”
“不管他是真想造反還是假造反,那都不重要,只要我們打著他的旗號即可,我想要借助的也只不過是他的威望而已!”
聽到這里,那個隱藏在窗紙上的剪影才發出一聲滿意的大笑。
“不錯,他的意愿確實沒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控制住他?”頓了一聲,男人又道,“我覺得為了保險起見,你還是給他服下這劑藥吧!”
說著,男人丟了一包藥到段崇手中。
段崇好奇的問:“這是什么?”
“是一種能控制他不會臨陣反悔的藥!”男人神神秘秘的說道,又問,“你打算什么時候動手?”
“就在那個女人快生的時候吧,若是那個女人生產,高長恭一定會陪在她的身邊,無瑕顧及其他,我們趁此機會去降服或是攻破各城門的防線,應該會容易很多!”
男人似乎也認同他的話,點頭沉默了片刻,方道:“那好,我便等你好消息,你現在趕緊走吧!不要被人發現了你我在此會面!”
“這是自然!”
段崇離開寺院的時候,鳳凰也已然悄無聲息的離開,就在二人走了沒多久,寺院中的那個男人正要撤離時,一道劍芒從空而降,攔住了男人及其下屬的所有退路。
而回到府中的鳳凰次日就接到了段崇的邀請,說是請了術士來測算,商量起事之日,兩人于營中商談的時候,段崇便不停的給他斟酒,鳳凰也如他所愿飲下。
天氣漸冷,轉眼竟又入冬季,雪花慢慢的飄了下來,在地上覆上一層又一層白。
鳳凰站在朱明門前,望向御道的盡頭,雖然看不清,但他知道那是皇后所在的嘉福殿,今日皇后沒有像往常一樣與皇帝同朝聽政,很可能誕下龍嗣就是這兩日了。
為了替卿哥哥消除掉大齊的隱患,他決定今天要做一件大事!
正在他沉思之時,段崇生怕他臨時反悔,催促道:
“少主,還在猶豫什么,現在正是子時時刻,帝后應已就寢,所有的宮門守將今日都等候少主號令,我已代少主向他們傳達了命令!就是此時了!”
“嗯!那就進去吧!”
聽到鳳凰的這一聲,段崇眼中露出狂熱之喜,頓時高舉起了旗幟,對城門口的守將喊道:“開城門,放我等進去!”
城門上立時有人高舉火把,似要看清來人,待看清楚了鳳凰的臉時,那人眼神略顯出一分驚疑,但轉瞬就被一支箭矢射穿胸口,旋即便有人將城門打開。
二千甲士舉著長矛呼嘯著向城門口涌去,一路上箭矢如雨點般落下,驚喊聲不斷,血涌如注。
雪依舊如蝶翼一般的飄落。
此時的嘉福殿中,卻是宮女來往不絕,以高長恭為首、溧陽公主、衛娘子等一眾人正焦急的等待在寢殿外,而寢殿里面正傳出一聲又一聲疼痛的喊聲。
聽到這叫喊聲,高長恭只覺心如刀絞,幾次都忍不住想要沖進寢殿里去,但被衛娘子給攔了下來。
“陛下這是做什么,那婦人產房是不能進去的,你就安心等待吧!”
“若你實在擔心,我幫你進去看看,這方面我有經驗,以前公主生……”
溧陽公主瞪了她一眼,才讓她止住了下面的話。
衛娘子尷尬的笑了一笑,趕緊跑進了寢殿,來到了蕭錦玉身旁,緊握住了她的手。
看到她滿身大汗淋漓,十分疲倦又虛弱的樣子,衛娘子也心生疼惜。
“別害怕,我們大家都在呢,你再吃點東西,使上勁,孩子馬上就出來了……”
蕭錦玉點了點頭,等待下一陣陣痛繼續襲來……
卻在這時,凌夜匆匆趕到了嘉福殿,將一封信遞到了高長恭手中,并附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
溧陽公主就見高長恭瞬間變了臉色,他打開信,匆匆掃過一眼后,眸中神情更是驚駭大變。
“長恭,怎么了?”
溧陽公主擔憂的問,高長恭極為心疼而不舍的看了寢房一眼,最終只對溧陽公主道了句:“母親,您留在這里,一定要幫我照顧好阿玉,我先出去一下!”
“凌夜,加強這里的守衛!”
“是!”
匆匆交待好一切后,高長恭帶著一眾宿衛軍士來到了太極殿,而遠處的宮道方向,正傳來一陣陣沉悶如同驚雷的腳步聲,以及廝殺嚎叫聲!
高長恭親自帶領宿衛軍御敵,他自己也站在了太極殿的大門前。
就在這里,他再次看到了這一群如惡狼撲食一般的叛軍,他們有著滅殺一切勢如破竹般的戾性與氣勢!
他們曾經也相助于他以援軍的身份出現,而現在卻同樣將騰騰殺氣及矛頭指向了他!
“殺了高長恭,這高氏江山便是我們少主的了!”
“殺過去!過了這朝天門,前面就是太極殿!”
二千甲士如海潮一般穿過朝天門欲向太極殿這邊沖過來!
但就在這一時刻,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鐵甲碰撞聲,如同洪鐘戰鼓一般,瞬間充斥向了這天地間每一角落。
段崇的眼中露出驚愕,因為他竟然看到他們的少主突然一馬當先,在沖出數兵遠后,陡地甩轉過來,拉開了三石重的強弓,并將箭矢指向了他!
而太極殿的周邊竟然還埋伏著一只氣勢更為壯大的強軍,他們舉著盾牌,提著長槍,將整個太極殿前空曠的大地站滿!
“弓弩手預備!殺!”
這一次輪到了鳳凰發號命令,這也是他帶領著這一支叛軍攻入皇宮之中后所下的第一道命令。
但這道命令并不是對這支鮮卑叛軍所下,而是埋伏在四周的漢人勇士!
這便是他這段時間以來一直訓練的那支漢軍,被他用來駐守太極殿外的朝天門。
一聲令下,長矛劃破長空,眾矢如雨落下,被包圍在太極殿前的鮮卑軍士中頓時響起一陣又一陣凄厲的慘叫!
不多時,一半的鮮卑軍士便已倒下,血流成河!
“少主,為什么?難道你今夜帶我們來,就是想將我們全部射殺在此么?”有將官不可置信而憤慨的問,“我們可是曾經跟隨過你祖父甚至你父親的老人,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故意將我們引誘于此,就是為了殺我們討好那個女人嗎?”
鳳凰似笑非笑,眼中露出一抹譏誚和悲哀。
在這寒風呼嘯雪花飄落的夜中,他的笑顯得格外凄惻而悲涼。
“你們口口聲聲說漢人懦弱,不配為軍保家衛國,但現在殺你們的這一支就是我訓練出來的漢軍,你們現在還覺得,漢人不如你們鮮卑人嗎?”
“為了一個女人……呵呵,她是什么樣的女人,你們不清楚嗎?為了大齊黎明百姓的安定,為了你們將來上戰場不會被貪官吞噬糧草,她選擇逆水行舟,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好不容易才讓大家過上了一段安定的日子,而你們……就為了一己私利,便要將國家再次陷入混亂之中!”
“以為造反當皇帝很容易,是嗎?”
“有誰能做到像現在的陛下和皇后這般,令民生安康,社稷安定,如果人人都像你們這般為了所謂的權勢不公發動內亂,那么你們的兒子,孫子,甚至子子孫孫都將永無止境的投身于戰場之中,性命朝不保夕!”
“而他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將來的天下一統,國泰民安,大家可以不用再打仗流血,甚至可以一家人其樂融融平安到老!”
“為此,他們減免賦稅,衣不重帛,食不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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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皇帝,我自認為我慕容玨做不到,而你們……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能斗得頭破血流……你們能做到嗎?”
鳳凰說到這里,這些鮮卑軍士中已有不少人臉上已出現慚色!
“少主……”
“還有!”鳳凰陡地打斷了一位將官的話,厲聲道,“也不要以為造反不會承擔后果,齊律不是恃強凌弱的工具,也不是擺設,做了錯事、犯了律法,就得接受懲罰,就算是至親也不例外!”
說著,鳳凰的手一松,一只箭矢倏地劃過,直直的穿透了段崇的胸口!
段崇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這時的鳳凰又冷冷一笑,他沒有看已從馬背上墜落下去的段崇,而是看向黑壓壓的一片這些所謂祖父父親的舊部。
“你們既然視我為首領,那么我慕容玨也難逃罪責!”
“今日叛亂,我慕容玨也當以死謝罪!”
說完,他竟再次從背后拔出了一支箭,毫不猶豫便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這突如其來的一刻實在是發生的太快,就連高長恭也只來得及喚了一聲:“慕容玨,住手!”
與此同時,寒風呼嘯中竟還傳來了一道明明虛弱無力卻又拼盡了全力喊出的一聲:
“鳳凰!”
箭矢穿透胸口的一刻,鳳凰也感覺到了心中的顫栗以及雙手的顫抖,他回轉身,看到了一身白衣長發披垂正奔向太極殿外的蕭錦玉,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了那高隆起的腹部,恢復了從前的亭亭玉立,但面色發白極為虛弱,明顯是剛生完孩子跑出來的!
高長恭見狀,急忙跑上前,將自己身上的氅衣解下,裹在了蕭錦玉身上,將她攬進懷中。
此時的蕭錦玉疲倦虛弱的臉上亦滿是驚愕,如墨玉般的眼中更是有破碎般的光芒流動。
鳳凰下了馬,不由自主的便向蕭錦玉走去,太極殿前的甲士們紛紛對他舉起了長矛!
“住手!”高長恭一聲命令,“讓他進來!”
“太極殿外的那些鮮卑軍士,降者留命,不降者,殺無赦!”
殿中宿衛軍士再次向太極殿外涌去,而那里黑壓壓的一片甲士多數已棄矛投降!
有許多人眼中已滲出淚,不知是被風吹得,還是真的已悔過……
但雪依舊在不停的飄落……
鳳凰走到了離蕭錦玉只差一步的距離,殿中還有人警惕的拿劍指著他,但他卻視而不見,仿佛眼前只站著一人。
“卿哥哥,對不起,我又做錯事了……”
“他們都說你偏私,可是你怎么會偏私呢?是我讓卿哥哥為難了,也許只有我死,才能讓這天下人都相信,你所行律法,是真正的公正嚴明……”
看到她神情慌亂淚流滿面,他似用盡了全身力氣抬手,想要安慰她,但卻只說了一句:“卿哥哥,別為我……難過了……好好保重自己……”
之后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便砰然倒地!
“鳳凰!”
太極殿中再次忙碌起來,所有人都在勸,但蕭錦玉似已聽不進任何話語,她只是不停的吩咐人拿來她的藥箱,給鳳凰的胸口止住血……
所有人都跟著她一起變得手忙腳亂起來,高長恭看著她的模樣更是心碎如刀割。
阿秀勸不住,只能低聲哭泣。
“娘娘剛生完孩子,這樣下去她的身子怎么吃得消……陛下,你快想想辦法吧……”
衛娘子正抱著孩子,溧陽公主臉上也滿是不忍。
高長恭將有些手足撫措的蕭錦玉抱進懷中,無聲的安慰,卻聽她一直在喃喃自語:“我一定要救他的,我一定要救他!鳳凰他才十七歲啊!他才十七歲……”
一個半月后,朔州。
一個小村莊里正是炊煙裊裊,倘若有人走近了看,就會發現,那里正有一簇篝火燃燒著,上面架著一口鍋,鍋中白湯翻滾,縷縷飄香。
“阿娘,我又采藥回來了,這一次我找到了更好的藥材,據說是可以起死回生的良藥哦!”
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背著籮筐高高興興的跑了回來,看到正燒著飯的婦人,忙湊近了過來看。
“嗯,好香!阿娘的廚藝越發精進了,阿沅真有口福!”
“好啦!一張小嘴,就愛說個不停,從小到大就沒變過!”婦人嗔怪的說了一句,又道,“快去看那位哥哥醒來了沒?這都一個多月了,也不知是否真的能醒來?”
“會醒來的,阿娘你還不相信你女兒和姐姐的醫術嗎,姐姐可是神醫,阿沅也不差的,阿沅是未來的神醫!”
“好啦好啦!別說這么多了,快去好好施展你的醫術吧!”
“好呢!”
阿沅來到了一座小屋之中,房間的床塌上正躺著一容顏絕美的少年,每次見了總能讓她有一刻的恍惚愣神。
她躡手躡腳的走到床塌邊,再次解開了他的衣襟,仔細的查看胸口上的箭傷,發現那道傷口現在已經恢復得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
“姐姐的醫術可真是絕妙,便是這樣了,也能從鬼門關將人搶回來,不過,也算是你福大命大,這心臟的位置還與常人不太一樣,所以算是避開了心脈,生生躲過一劫!”
“按理說,這傷勢也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也應該醒來了吧?”
阿沅托腮思索了好一會兒不得解,便好奇的湊過去仔細看,再試著用手摸了一下他心臟所在的位置,感覺到一下又一下的心跳,由弱慢慢變得強而有力起來。
她面露歡喜,卻在這時,突地一只手伸來,緊扣住了她的脖頸。
“你是誰?”
阿沅抬眼便見正是這榻上躺著的哥哥醒了過來,但他卻將她當成了壞人,一醒來就掐她脖子。
婦人趕了過來,喝道:“你這小子,怎么回事?我女兒可是照顧了你一個多月呢,每日給你換藥,喂藥,擦洗身子,你一醒來便是這么回報她?”
鳳凰認得這個婦人,她是卿哥哥的姑母袁如婧!
原來是熟人,意識到這一點,他這才緩緩回過神,連忙松開了阿沅。
“母親,不慣哥哥的,哥哥定然是做噩夢了,夢見有人要傷他害他,所以就警惕了一些,阿沅無事的!”說著,她還仰起首來給袁如婧看她的脖頸,“阿娘你看,一點事都沒有!”
鳳凰見這女孩子笑得眉眼彎彎,年紀不大,但長得是亭亭玉立,面容也如芙蓉一般清麗可愛。
“你是阿沅?”他問。
“對啊,哥哥你還記得我嗎?不管你還記不記得,阿沅都不會忘記你和姐姐當初到始興王府中救了我和阿娘的事呢!”
“哥哥你現在長大了,變得更俊美不凡了,除了姐姐與她的夫君,那個什么蘭陵王……我還從未見過像你這般好看的男子呢!”
“阿沅,你又在胡說什么?”
袁如婧打斷,走了過來,看著鳳凰十分欣慰的嘆道:“醒來就好,不然阿玉那孩子這輩子都要活在愧責中難以心安了!”
“卿哥哥他……”
陡然想到什么,鳳凰趕緊下了榻,就要奔出去,卻見蕭顯與謝玉璇也走了進來。
見到活著的鳳凰,謝玉璇瞪大了眼,眸中更是大放溢彩。
“醒了?這可真是奇跡了……”話剛說到一半,謝玉璇馬上又板起了臉,不悅道,“不過,你這小子也夠狠的,你們怎么一個一個都不惜命,當初陛下那是被至親之人給騙了所以喝了毒酒,你倒好,直接往自己胸口上捅箭啊,你是嫌……”
“阿璇,別說了!”蕭顯連忙打斷,語氣溫和道,“既然醒來了,這是值得慶祝的大好事,不如今日大家就齊聚一堂,好好吃上一頓飯,如何?”
“好啊好啊!我阿娘都已經準備好了,正好顯舅舅與舅母同我們一起吃飯!”
見鳳凰似乎還處于懵懂怔愣之中,蕭顯解釋道:“鳳凰,這里是朔州,雖然天氣寒冷了一些,但這里民風淳樸,對你養傷最是有益!
廟堂那邊,你不用管了,韋孝寬安插在鄴城的間諜,阿玉她們已全部拔除掉了,有幾個阿璇還送去了玉璧城,與周國的韋大都督達成了協議,這事就算是結束了!”
鳳凰聽完似乎還想要走,這時蕭顯鄭重的說了一句:“你現在不能去鄴城,鄴城的慕容玨已經死了,活下來的你只是鳳凰,
這也是阿玉對你的期望!”
一只雪鴣自朔州飛向了鄴城,直到落在了鄴南城的嘉福殿中。
凌夜取了雪鴣上的信箋,送到了高長恭面前,彼時溧陽公主與衛娘子正逗弄著搖籃中的嬰孩,而蕭錦玉還躺在床塌上。
接到信箋,看到里面的內容后,高長恭眼中瞬間也盈滿淚光,他將信箋拿到蕭錦玉的榻前,說道:“阿玉,你顯舅舅來信了,鳳凰已經醒過來了!”
一個半月前的那一場叛亂之后,陛下下令誅殺了所有帶領叛亂的將官,自此以后,整個鄴城進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靜,無人再敢輕視律法作亂,因為皇后的大義滅親之舉已讓那些無視律法的勛貴們意識到,哪怕是皇親國戚,犯了法也依然會嚴懲不殆。
也因為這一場叛亂正好在皇后誕下龍嗣的時間,皇后受了驚嚇而身體受損休養了一個多月都未能與朝臣們見過面。
不過,這都是外面所傳的流言!
而真正的事實是,沒有人知道她為了救那個少年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這應該是她昏睡最久的一次了吧!
高長恭握緊了她的手,喃喃道:“阿玉,你說,他做慕容玨不開心,在廟堂之中又遭人算計,那就讓他做回鳳凰,到朔州去過簡簡單單的生活,這些我都替你做到了!”
“你是不是也該醒來,看看我們了?”
整個嘉福殿中陡然變得格外安靜,顯得嬰兒的啼哭聲更為響亮。
衛娘子一邊哄著嬰孩,一邊抱過來給高長恭看,就在這時,阿秀突地一聲驚喜叫道:“動了……陛下,娘娘她動了,娘子她醒過來了!”
溧陽公主與衛娘子都跑了過來看,就見蕭錦玉果然睜開了雙眼,正一臉茫然的看著她們,等到目光與高長恭相觸,她的眼神才漸漸轉為清澈明朗。
“長恭,這一次我昏睡多久了?”她起身問道。
高長恭猛地將她抱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的娘娘啊,你這次可嚇到我們了,你都昏睡了一個多月了,陛下除了早朝看奏章外,那是日日守在你榻前。”
蕭錦玉心中頓時有潮水涌動。
“對不起,長恭,這一次讓你久等了!以后不會了!以后都會好起來了!”
高長恭點頭,欣喜含淚:“無事,你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蕭錦玉輕撫著他的臉頰,忍不住親吻了他的唇瓣片刻,含笑問道:
“我們的孩子呢?我想好好看看我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