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幾頭強壯的狼沖向陸云景,秦月端著強弩的雙手都有些顫抖,早已沒有平日里的冷靜。
一聲狼嚎倏然出現。
那幾頭狼綠色的眼睛里露出一抹恐懼,隨即強行調轉方向躲開陸云景,向著那些闕鮮鐵騎沖去。
其余的狼群同樣避開陸云景,好似他不存在一般,紛紛從他兩側躍過,追向闕鮮士兵。
秦月怔松一下,強弩緩緩放下,和下方的陸云景四目相對,均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顯然這個情況也在陸云景的預料之外,他原本以為是秦月做了什么,如今看來不是。
狼群很快消失在山谷谷口,揚起的淡淡灰塵也逐漸消散下去。
陸云景借助坡上的樹木,沒多會便攀上高坡,看到秦月頭發凌亂,衣衫破損,他的眉頭微皺,抬手將她的衣衫整理一番,將發絲撩到而后。
秦月沒料到他上來居然會有這般舉動,呆立原地愣是沒反應過來,直到他開口,她才醒過神來。
“不是讓你在樹洞等著,怎么出來了!”
陸云景一副責備的語氣,卻帶著濃濃的關心。
秦月輕咳一聲,說道:“想著或許能幫上忙。”
結果并沒有。
“倒是那狼群……”
秦月不明所以地看向陸云景,見他搖搖頭,似乎也在困惑不已。
正當二人不解之時,不遠處灌木響動,一頭狼緩步邁出來,向著狼群的方向揚天嚎叫起來。
隨著它的嚎叫聲,轟轟奔跑聲再度響起,狼群回歸。
隨后回來的一些狼還拖著‘口糧’,看樣子闕鮮騎兵損失慘重。
秦月目光緊緊盯著發號施令的頭狼,不驚反喜,喊道:“灰太狼!”
威風凜凜站在高坡上,居高臨下俯視狼群的頭狼,在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尾巴一抖就搖晃起來,顛顛向著秦月跑過來,哪里還有半分剛才威武的模樣。
秦月蹲下身揉了揉灰太狼的大腦袋,灰太狼親昵地蹭著她,尾巴搖晃不停,連帶著后腿都開始不斷踩地,興奮極了。
她做夢都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灰太狼,最后還被灰太狼所救!
和灰太狼親熱一番,秦月輕輕摸了摸它的大腦袋,心中萬般不舍地說道:“你若是想回狼群就去吧,總不能一直將你困在我的小院里。”
灰太狼像是聽懂了她的話,尾巴懸在半空不動了,歪著腦袋看著她。
這是秦月第二次放它離開。
灰太狼是真的狼,當成看家狗本就對它不公平,它應該也向往外邊的世界和自由吧。
更何況灰太狼救了她和陸云景,她希望它能過的更好一些。
秦月強忍著不舍,最后抱了抱灰太狼,然后將它一推,“去吧!”
灰太狼仰著腦袋,綠色的眼睛直直看著秦月,似是在等她回心轉意一般,直到秦月背轉過身對著它,它低聲嗚嗚兩聲,轉身帶著狼群離開了。
陸云景安靜地站在一旁,側眸看向面露難過之色的秦月,輕輕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你將它養的很好,它會活得不錯。”
正是有秦月的喂養,灰太狼的個頭才會出奇的大,相比一般的狼才會更強壯厲害,否則哪里一去到狼群就能奪了頭狼的位置。
不僅是灰太狼,就是他和四小只,在秦月的照顧下,身體一天強似一天,如今四小只比一般的孩子都要聰明健康,在思維上都有著過人之處。
陸云景很清楚,如果只憑四小只年幼的那點教導是遠遠達不到這個水平的,這和秦月本身的思想才華有很大關系。
尤其是以他當時自暴自棄的狀態,若是沒有秦月,四小只恐怕已經被他的不良情緒所影響。
當時四小只唯唯諾諾的樣子,他如今想起來,除了難過自責,更多的是感謝秦月的及時出現。
往回走的時候,陸云景才發現秦月的腳踝已經腫起來,稍稍彎腰將她打橫抱起,便往樹林外邊走去。
秦月頗為不好意思,幾次讓他發下來,他都不做理會。
隨即她發現,被陸云景抱著,居然比她自己走著要穩的多,心中頓時對‘如履平地’這個成語有了具體的概念。
她在結實的懷抱中隨著輕微的晃動沉睡過去。
這兩日她太累了,身心俱疲,雖然有心想給陸云景處理傷口,可是她的眼皮沉重到難以為繼。
睡夢中的秦月噩夢連連,一會夢到沉浮在汪洋大海上快要被淹死了,一會夢到闕鮮騎兵化作一只只黑殼大蟲向著她碾壓過來……
迷糊之間,她似乎又看到了陸云景擔憂的面容,好像在叫她?
可是她怎么聽不真切呢……
此刻陸云景面色嚴峻,因為秦月渾身滾燙,猶如火爐子一般。
他已經改道,向著最近的縣衙而去。
陸云景不眠不休走了一天一夜,來到縣衙的時候,他的唇都干裂出血,人也憔悴許多,加之身上的傷,面色更是沒有一絲血色。
進了城,打聽了一番有名的大夫,便直奔診堂而去。
診堂前人來人往,門前的學徒趾高氣揚地呼喝著,前來看病的人均都敢怒不敢言。
陸云景一身血跡和煞氣走來,盡管顯得有些虛弱,學徒卻是個有眼力的,知道來人不好惹,當即問他要看傷看病。
畢竟他自己一身傷,背上還背著一個看起來病的嚴重的小娘子。
陸云景的目光落在學徒身上,沒有心思與他浪費時間,沉聲說道:“叫你們大夫。”
換做一般人敢這么和學徒說話,早就被他罵出去了,可學徒心中卻顫了顫,轉身跑了進去。
看診的大夫只有一位,如今氣定神閑地給百姓們看著病,哪里會理會學徒的話,自然更不可能出去。
學徒說不動師父,有心想要留在這里,卻又不得不出去迎來送往,可是一想起那人的眼神,他就害怕的緊。
心中正自猶豫,外邊便傳來其他學徒的聲音。
“你不能進去,要等薛大夫發話,等一下!”
薛大夫面續黑須,黑眉擰緊看向來人。
“何人敢在此胡鬧!”
陸云景看著這薛大夫,說道:“可否給我娘子治病,她高燒不退,恐有性命之憂,唐突之處,還望海涵。”
他嘴上說的客氣,一雙眼睛猶如鷹隼般直直盯著這薛大夫,大有他不答應,就讓他血濺當場的氣勢。
薛大夫哪里被如此壓迫過,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很想就此和他杠上一杠,可是當真杠了,他未必能夠討到好去。
想到他措辭尚可,薛大夫不得不借著這個臺階下來。
“既然病重,便過來吧。”薛大夫黑著臉說道。
陸云景小心翼翼將秦月放在薛大夫跟前的塌上,隨即便席地而坐。
他滿身血污,不愿給人添麻煩,卻又不愿離開寸步,只得如此。
薛大夫見秦月的狀況,又把脈半晌,隨即皺眉看了陸云景一眼。
“你娘子乃急火攻心而至,開幾服藥,靜養一段時間便可。”
陸云景面露不滿,“這便看完了?”
薛大夫同樣錯愕,“不然呢?”
先前有孩子發燒的時候,陸云景親眼所見秦月如何給孩子們治病,哪里如同這般號個脈開個藥就完事的。
“不需要物理降溫,不需要吃消炎藥和退燒藥?”
陸云景眼神已經染上一抹殺氣,他認為這個大夫在敷衍糊弄他。
他的兩句話讓薛大夫愣住,什么物理降溫,什么消炎藥退燒藥?
他怎么聽不懂呢!
陸云景冷笑一聲,“索性我也沒地方可去,便住在你這里,看看你這大夫是否浪得虛名!”
薛大夫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已經許久沒人敢和他這么說話了!
“你若是不信我,就另請高明!”
陸云景向來沒有和人講道理的習慣,他冷冷看著薛大夫,說道:“你連物理降溫都不懂,不是浪得虛名又是什么!”
薛大夫氣的要跺腳,“你倒是給我講講,什么叫做物理降溫!”
陸云景讓學徒拿了毛巾在井水中鎮一下,然后敷在秦月額頭。
薛大夫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這就是你說的物理降溫?”
陸云景看著他。
當然不只是這些,只是秦月到底是女子,他總不能用濕毛巾去給她擦拭前后心和四肢吧。
他不行,別人更不行。
故而對于薛大夫的話只能沉默。
對于陸云景賴在這里的行為,薛大夫又氣又無奈,這人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哪里是他能夠惹得起的。
當然了,這人若是太過分了,他也不是吃干飯的,他找到縣衙門,將他薛家的身份擺在那里,相信縣衙門也不能坐視不理。
只是暫時還沒必要這么做,且看看這人會過分到什么程度。
正思索著,薛大夫從地上撿起一個小錦袋,鼻尖輕嗅,他的眼睛陡然間睜大。
正當他要打開的時候,小錦袋一下便從手中‘飛’走了。
薛大夫慌忙去抓,才發現是被陸云景拿走了,當即便知道這是他掉落之物,也顧不得尷尬,忙問道:“這里邊是什么藥丸?”
陸云景看他一眼,并沒有理會的打算。
薛大夫暗咬后槽牙,“壯士,你娘子可還要在我這里看病!”
陸云景淡淡地說道:“你威脅我?”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知道那是什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