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狼說道:“不過就是站在那里,硬生生便能站暈過去,這是一群活廢物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能傳入身后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語氣里不加掩飾地嘲諷幾個家族的人氣得七竅生煙,白須老者忍受不了,拍桌子罵道:“你也不看看他們才多大,你再看看這日頭,能曬化一個人!”
蕭狼側首,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清冷的面部線條,以及眼中的愈加濃郁的諷刺。
“按照你們這么說,那幾個就不是人了?”
白須老者一眼掃去,五個人他認識三個,三個都是武將世家出身,那身子骨自然不是他們家孩子能夠比的。
“這幾個小子都是武將家的,自小練過,身子骨自是不一樣!”
蕭狼冷冷看向老者,那毫無尊老愛幼的眼神氣的老者胡子都翹起來了。
“所以?”
老者:“什么?”
蕭狼:“所以為何你們的子弟不去練?為何你們的子弟要混吃等死,沒有丫鬟伺候連衣服都不會穿,為何華夏需要沖鋒陷陣的子弟之時,他們連站都站不住?”
一連發問讓噎的老者啞口無言,那句‘他們又不是武將’的話被生生咽下肚子。
是的,現在時局不穩,國家更需要的是能夠帶兵打仗沖鋒陷陣的子弟,即便不全做到,至少也不能拖后腿。
很顯然,他們就是拖后腿的那一個。
老者伸手指著蕭狼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清楚得很,不管說什么接下來蕭狼都有話說,因為這次所謂的軍訓,是皇室直接下達的。
老者最后氣得拂袖而去。
另外幾家也都訕笑拱手告辭。
蕭狼不茍言笑,見狀也不予理會,是秦娘子讓他來做軍訓總教官的,他自是要做好。
五個仍在屹立的少年步行離開校場,蕭狼沒有在多看那讓他眼熟的少年一眼,作為公平公正的總教官,他會一視同仁。
夏公子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坐在樹下,周圍都是喝水嘆氣的聲音,想起自己是為數不多堅持到最后才暈倒的人,倒也沒什么羞恥的感覺。
只是……
目光一掃之下,他看到有五個少年兒郎站在一起,年紀都比他小得多,年紀都不到二十歲。
夏公子站起身來,來到五人跟前拱了拱手,說道:“想必五位是堅持到最后都未曾暈倒之人,夏某佩服!”
沒有了那把風騷的牡丹折扇,他顯得正常許多,再加上他儒雅有禮的氣度,平添幾分好感。
三個武將家里的少年拱手回禮,小者十二三歲,一雙眼睛十分靈動。
倒是另外兩個人,頗有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站在原地只是看著他們,倒像是旁觀者。
夏公子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其中一個少年劍眉星目,一身銳氣如同未出鞘的利劍,可卻看著面生。
“閣下是?”他下意識問道。
因為換了新帝,雖沒有對老牌勛貴下手,卻也提拔了不少文臣武將,他若看著面生,必定是皇城新貴。
這些人將來哪些有出息不好說,但是多結交一些人自是沒錯的。
夏公子的紈绔,可不完全是靠著家里。
那少年微微頷首,說道:“叫我小秦便是。”
夏公子微微一怔,這是名還是姓?
對方有些冷淡的態度,反倒是勾起夏公子的興趣,拱手道:“在下寧遠侯府三公子夏星昂,今后我們兩個月都要待在一起,不如交個朋友,皇城還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那三個武將家的少年均客氣回禮,他們三家都是最新提拔上來的,底子薄的很,說是皇城新貴都有些勉強,自是不愿意得罪侯府公子。
夏公子見狀心里頗為滿意,反觀那少年,卻是興致缺缺,并不意動。
他也不急,這才剛開始,之后有的是時間。
軍姿站完便是去用膳,哪怕夏公子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十個人圍作一桌,且是站著吃飯,便皺起眉頭。
不僅如此,看到桌上的飯菜粗糙之極,顯然是大鍋出來的,別說色香味俱全,他家的豬食都比這個強!
夏公子還未發作,便有公子哥忍不住了,指著教官讓他們撤桌重做。
于是教官很快上來將桌上的食物撤了下去。
眾人見他們這么聽話,當即便有人想要跟風,可接下來的一幕讓動了心思的人感到慶幸自己晚了一步。
“桌子撤了,為何不給上菜!”那公子哥嚷道。
教官冷笑說道:“嫌不好吃給你撤了,撤了就沒有吃的了。”
公子哥傻眼,開口便想怒斥,被旁邊的人拉扯一下,努嘴示意那教官手里正在上下掂量的教鞭。
公子哥一下便想起進門時遭遇的事情,自然也想起這些人是真的敢動手,氣焰瞬間消失。
同桌的幾個人客氣地對教官說道:“教官我們剛才沒有要求撤桌,我們可以繼續吃嗎?”
教官揚眉,“撤桌的時候你們也沒吭聲啊,既然同仇敵愾,這個時候不應該有難同當嗎?”
誰尼瑪要有難同當!
他們只是看見有人出頭,想看看能不能跟著沾光。
教官還能不知道他們如何向的,一臉戲謔地看向其他桌,問道:“還有沒有要撤桌的?”
眾人埋頭吃飯。
不滿的夏公子拿起一個饅頭送進嘴里。
同桌除了三個武將家的孩子,還有那兩個少年,他們似乎是一起的。
武將家的孩子吃著那所謂的豬肉燉粉條卻沒有豬肉的菜吃著可香了,那兩個少年也看不出絲毫嫌棄。
夏公子一時猜不到這位公子小秦到底是什么來歷,難不成同武將家的孩子一樣,不過就是新提拔上來的?
夏公子覺得這可能性很大,可公子小秦這一身氣質,卻隨時都在推翻他的猜測。
之后的兩日,多數都是以跑操和軍姿為主,吃食上一如既往的簡單,一個大盆放在中間,里邊不是燉白菜就是豬肉燉粉條且沒有豬肉,偶爾有其他的菜品,也都是一鍋出來的。
這對于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夏公子而言,著實是口舌之災。
這讓他不由地響起華夏火鍋坊來了。
“好香啊”
他的聲音引來同桌人的注視。
夏公子也不尷尬,重重嘆了口氣,說道:“剛才感慨的是火鍋,可不是這破菜。等哥哥出去,帶你們去華夏火鍋坊好好吃一頓,讓你們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美食!”
一個武將家的兒子說道:“那華夏火鍋坊火得很,聽說要提前預約。”
夏公子得意地一笑,“我是有特權的人,價格上興許給你們打不了折,但肯定不用你們排隊。”
幾人相視一眼明顯不太相信。
“夏兄,聽說……聽說又一次安國公大人去了,被告知要預約,讓他第二日再來,可有這回事?”
這件事傳得人盡皆知,這么問不過是想提醒夏公子不要將話說得太滿,免得丟臉。
夏公子連連點頭,“的確有這事。”
他當時就在現場,親眼目睹掌柜的請安國公改日再來的場景,更是親眼看到安國公黑著臉,卻不好在一個火鍋店發作的樣子。
畢竟是勛貴,又怎么能如同他們這些紈绔一樣大吵大鬧摔砸東西。
但是他自己不行,卻可以讓別人。
夏公子當時可是倍感為難和心驚的,若是安國公讓家丁來搗亂,他倒是好說,這種程度不必管,可若是找些混混,他出面不好,不出面也不行。
可過了兩天,火鍋店照舊火爆營業,不僅沒有人來鬧事,安國公還在幾日之后再次登門,還是帶著預約來的。
安國公這么好脾氣?
那當然不是,但是這件事夏公子如何打聽都打聽不到,旁敲側擊地問家里,家里也讓他不要多問。
雖然蹊蹺得很,但從側面說明,這火鍋店不一般,或者說,那小哥不一般。
“我不一樣,我說了我是有特權之人。”夏公子更為得意,“不需要你們預約,哥哥一定帶你們吃上。”
“兄弟早就想去嘗鮮一番,夏兄當真好厲害,夏兄如何做到可以不必預約的。”
夏公子在一聲聲‘夏兄’當中迷失自我,說道:“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哥哥我啊,在那里當值。”
眾人一腦門問號。
公子小秦這時卻看過來。
引起他的注意,夏公子愈加志得意滿,說道:“我和我兄弟們是華夏火鍋坊的保安!”
公子小秦:“……”
其余幾個人問號更多,紛紛詢問保安是什么。
夏公子一番解釋,立刻多了幾個小迷弟。
別的地方是有失身份,但火鍋坊當值,卻仿佛抬高了他的身價。
公子小秦一臉古怪地看著夏公子得意洋洋的模樣,隨后默默低下頭啃饅頭。
一桌人就這么愉快地決定離開軍營去好好搓一頓。
之后的幾日,夏公子愈發覺得這個公子小秦奇怪得很。
你說他是富貴人家的孩子,他什么苦都能吃,甚至連鋤頭這種農具都認識,還會做粗活。
可若說他出身低賤,他不僅行為舉止透著優雅和不凡,且在一些見識見聞上,即便是夏公子都有不如。
而且他對貴族這點事也都清楚得很,甚至只有非富即貴才能享用的美食以及用品上,他也能說出七七八八,顯然是吃過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