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

62、見錢眼開

第62見錢眼開

軒轅注視著那個肩扛青銅長戟的小賊注視著那個崎嶇小路上,狼狽跑下山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認錯了人。

對方挽著袖子,扛著青銅戟,就像是扛著一支扁擔。[

這哪像是個戰士

若陳跡是那個人,對方即便比巨戟士弱也能輕松以天生的戰斗本能取勝,但如1。今這位,只能狼狽的滿山逃竄

若那位在,面對再強大的敵人也不會逃跑。

便是有魏峨大山擋住去路,,他也會將山搬開。

而眼前這位。會繞路。

此時此刻,陳跡扛著青銅戟氣喘吁吁。

他回頭查探,卻見那巨戟士奔走于山間,黑色鎧甲摩擦出嘩嘩聲響,紅色斗篷向后招展,身形之魁梧宛如一架戰車。

陳跡心說這種猛將,只比自己高了一個層次嗎大哥你說的高一個層次,怕不是后天境界和先天境界的差別吧

不對不對,若是司曹在這里,自己哪有機會扛青銅戟跑路

不是先天境界就行。

兩人一前一后下山,陳跡扛著青銅戟越跑越慢,越來越喘,軒轅的目光也越來越失望。

然而就在此時,陳跡忽然不再氣喘吁吁,步伐也不再沉重,卻見他目光沉凝,驟然轉身!

陳跡擰腰、轉身、抬手動作一氣呵成手中青銅長戟以雷霆之勢向身后刺去。

這一刺來的剛剛好,巨戟士沖撞之下仿佛自己迎著戟尖撞上去一般,這巨大的碰撞之力連鎧甲都擋不住,黑色鎧甲硬是被陳跡這一戟給刺穿了,刺進了巨戟士腹部!

陳跡心中松了口氣,可軒轅嘴角卻微微翹起,似有戲謔:“徒勞。

下一刻,巨戟士竟毫不在意腹部傷勢他以雙手握住青銅戟的尖刃,悍不畏死的將青銅戟拔出來。

卻見他雙手微微一抖,陳跡只覺得一股巨力傳來,震得雙手發麻,不由得便松開了握住青銅戟的手。

巨戟士任由腹部血流如注,將青銅長戟高高舉起,再如泰山壓頂般豎劈而下!

從始至終,巨戟士神情中都沒有痛苦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仿佛腹部被刺穿也不過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嘶!

陳跡從醫館的小院里醒來,:,貪婪的喘息著。

“又做噩夢了”世子好奇道:“你這一會兒就做了好幾個噩夢,是不是先前遇到歹人被嚇到了,你……

說話間,世子看見陳跡的眼神。

這學徒少年明明都沒有看他,他卻覺得自己心神一悸,仿佛有猛獸在側呼吸,吐出濃重的血腥氣。

梁貓兒端著飯菜走出廚房,熬的白粥搭配著酸辣白菜與小咸菜,清淡可口。

他看向陳跡:“先吃飯再睡啊。

陳跡搖搖頭,緩緩閉上眼睛::“我現在不餓,謝謝了。”

世子回過神來,他再仔細大量陳跡,卻發現對方只是疲憊的躺在竹椅上,并無稀前

應是自己看錯了。

此時,陳跡已再次回到戰場之中,卻見那巨戟士完好無損的站在青山山巔,并沒有立刻出手。

軒轅坐在一塊巨石之上,看向陳跡:“是否得到教訓”

陳跡沉默。

軒轅嗤笑道:“這世界上絕不是只有你敢對自己兇狠,能上戰陣沖殺之人,哪個不是從死人堆里爬出的猛士面對巨戟士這樣的猛士,光靠爭勇斗狠沒用,兇狠之徒我們見得多了。你必須要學會摒棄一切花里胡哨的想法,掌握真正的廝殺技藝。”

陳跡思索。…真正的廝殺技藝

軒轅平靜道:“你讓我教你劍種門徑可你連普普通通的廝殺與斗志都沒有,給你劍種門徑,就像是將一柄吹毛短發的利劍放在小孩子手里,不僅能傷人,也能傷己。

陳跡點點頭:“開始吧,再來!

軒轅說道:“這次,不可以跑下這山頂,若你跑了,我便不會再教你劍種門徑。

陳跡疑惑:“可在廝殺里,打不過就跑也是一種明智之舉。

“你比曾經聰明了許多,,但聰明固然是好事,可人不能只有聰明,”軒轅冷笑道:“可這世界上總有你永遠都繞不開的山,那個時候,你需要一些斗志和勇氣。

軒轅走到巨戟士身邊,手指點在巨戟士肋下:“人體三十六死穴,分別為太陽穴、氣門穴、風池穴、檀中穴

他將死穴一一點給陳跡看:“若剛剛你長戟所刺之位再向左偏移一寸,巨戟士就算有天大的力氣也使不出來,這就是有廝殺技藝和沒有廝殺技藝的區別。另外,你剛剛回首那一戟雖然好看,但沒用,殺人不需要好看。

陳跡深吸了口氣:“明白了。

他不知道軒轅經歷過多少廝殺,他只知道,這便是自己能遇到的最好的老師!

巨戟士不再等待,揮出青銅長戟襲來。

陳跡也不再逃避,只在這山巔上輾轉騰挪尋找廝殺之法。

他緊緊盯著青銅長戟劈下的方向,身子往右輕輕一側,便見青銅戟貼面而過,從鼻尖外一寸之處劈下!

軒轅眼睛一亮。

然而還沒等他夸出口,卻見巨戟士手腕一翻,那青銅戟的月牙刃一轉,切進了陳跡的腹中。

這青銅戟在巨戟士手中宛如活物,明明是一柄笨重的兵器,卻在巨戟士手里變得刁鉆至極。

待陳跡再次來到青山之上,軒轅沉著臉:“剛剛明明躲的很好,為何躲完不預判對手可能會有其他手段廝殺如下棋,也要下一步想十步,同樣的實力,誰能料敵先機誰就能贏!

陳跡認真點點頭:“明白了,再來!

他從早上廝殺到中午,再從中午廝殺到晚上,沒有贏過,卻越殺越認真,越殺越亢奮。

他沒算過自己死了多少次,只是死得越多他的打法便越粗糲,也越直接。

宛如鋼坯送入爐火重塑,再用重錘一次次鍛打成型,將雜質都鍛打出去。

陳跡忽然意識到,這般錘煉出來的技藝,沒有套路,不用表演給誰看,更接近殺人技的本質。

軒轅看著陳跡一次次廝殺,如不知疲憊一般,這少年沒有那位的戰斗本能,卻有一模一樣的斗志。

偏執。

癡魔。

“現在才終于有點像你了……

傍晚時,陳跡在太平醫館的小院里睜開軒轅令他休息半個時辰。眼睛,

他緩緩松了口氣,像是從煉獄回到了熱鬧的人間。

這一次他與巨戟士廝殺一炷香時間,難分難解,醒來時已是疲憊至極,

陳跡一抬頭,卻見世子、佘登科、梁狗兒、劉曲星正在飯桌上推著牌九,白鯉郡主與梁貓兒正站在一旁觀戰。

劉曲星面前堆滿了銅錢,還有一枚從世子那里贏來的銀花生。

白鯉郡主看向陳跡,驚訝道:“呀,你醒啦,餓不餓,想吃點什么嗎”

陳跡笑了笑:“郡主怎么沒有跟他們一起玩

白鯉搖搖頭:“我不賭博,我父親也不讓賭博。

“啊世子不是在賭嗎

白鯉笑了笑:“沒事,回頭我就舉報他。

陳跡:……。真是兄妹情深啊,

他感到一陣饑餓,可還沒等他說什么卻聽門外有幾位江湖人士喊道:“世子,世子,準備去白衣巷了!”

世子眼睛一亮:“今天是秦淮河的柳行首來洛城的日子,聽說這位柳行首,詩書琴棋四絕,人也長得如天仙一般,咱們一定要去看看!”

梁狗兒拍掌叫好,他好幾天沒喝酒了肚里酒蟲正鬧得兇。

然而白鯉郡主卻潑了一盆冷水:“陳跡還受著傷呢,大家都走了誰來照看哥,你還口口聲聲說要和他做朋友,這么對待朋友,還是不是人

世子撓撓頭,有些為難。

柳素便是在金陵秦淮河上也當得頭牌對方今日來洛城為白衣巷新開的繡樓剪彩,

怎么能錯過

梁狗兒低聲道:“世子,要不咱們去留貓兒和郡主晚上在醫館就好。

世子有些為難:“錢在白鯉身上呢。

梁狗兒:……

陳跡:……

果然,白鯉才是真正的金主,所以世子才要去哪都帶著她。

小院里安靜下來,大家也沒了推牌九的心思。

一時間,所有人都在思慮對策,唯有陳跡養精蓄銳,準備繼續進入戰場廝殺。

此時,一旁的梁狗兒出主意道:“世子,咱們把陳跡也帶去照看不就好了!”

……。我身上有傷,去不了。陳跡:“

世子看向梁狗兒:“對啊,他身上有傷,而且傷在胸口和腿上,背都背不成。

梁狗兒為了蹭酒毫無底線,脯:“我和貓兒抬著他的竹椅去,等喝完酒,我倆再給他抬回來!”

陳跡:

你他娘的還真是個天才,只要能喝酒什么都干得出來。

下一刻,梁狗兒招呼著梁貓兒,抬起竹椅就往門外走去,宛如抬著一頂竹轎子。

陳跡在搖搖晃晃的竹椅上坐起身

來:“誒我不想去啊!

梁狗兒毫不在意:“現在也由不得你了,跟我們走吧!想睡覺你就直接躺在竹椅上睡,放心好了,據摔不著你!那可是白衣巷,那可是柳行首,你是老爺們嗎,對這種事情都不感興趣

陳跡無奈:“我身上還有傷啊!

世子跟在竹椅旁邊說道:“聽說想見柳行首一面不容易,得有詩詞遞上,柳行首看得中才能放人進去。…你這兩天還有新寫的詩嗎,我買!”

陳跡安靜下來,如今他還有九十四兩銀子藏在床下的磚頭縫隙,最多能買三支人參,再點燃六盞爐火。

可若是想殺司曹,只怕是遠遠不夠

陳跡沉默片刻:“又偶得了幾句,也許能派上用場。

白鯉郡主眼睛一亮:“走,去白衣巷!

眾人來到門外,門口早早等著一眾江湖人士,一個個腰胯長劍與長刀。

他們見梁狗兒、梁貓兒抬著陳跡,頓時面露驚詫,相互竊竊私語:“何人如此威風,竟讓梁狗兒與梁貓兒一起抬轎子

陳跡趕忙尷尬笑道:“跟我沒關系啊我是因為腿上有傷不想去,梁狗兒大哥卻非說要帶我去白衣巷漲漲見識,不是我讓他抬轎子的。”

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一路上,十余人熱熱鬧鬧嬉嬉笑笑,世子不像是世子,更像是江湖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浪蕩客。

陳跡坐在竹椅上,時不時便有路人朝竹椅投來目光,他臉皮不夠厚,干脆閉眼再次沉入戰場,回到廝殺中去。

他感覺自己快要觸摸到某個門檻了,巨戟士也并非不可戰勝……

白衣巷繡樓’門前擺滿了花籃,一路擺出了數百米,甚至占用了別家的門庭。

寬廣的繡樓二層露臺處,一根根木欄桿掛上了紅綢,看著格外喜慶。

繡樓東主姓名張暢,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可有人傳說他曾是滬地徐家二房里的一個下人,這便讓所有人必須高看他一眼。

徐家,內閣首輔徐拱的徐家,

世家不會沾染白衣巷、紅衣巷、秦淮河的生意,名聲不好,但私下里都有各自的白手套。所有人都知道張暢背后是誰,大家心照不宣。

所以,繡樓剛一開業,不僅劉家劉明顯前來捧場,還有不少世家子帶著文人朋友結伴前來,有人是來看柳行首的,有人是來給徐家生意抬轎子的,各有各的心思。

繡樓門前,兩位身穿素白襦裙、披著白貂的姑娘,俏生生立在秋風涼意里,笑容滿面的對門外來客說道:“各位老爺、公子,咱們這繡樓今晚廣迎賓客,一樓雅座很多寬敞明亮。可各位若想上二樓去見我家姑娘,得有一首拿得出手的詩才行。若我家姑娘中意,一首詩可帶三人同行。門前就有桌案、筆墨,各位請吧。

一名年輕士子當即在桌案前提筆,快速寫下一首詩來遞給兩位姑娘。

其中一位姑娘拿著宣紙跑上樓去,不消片刻又跑了回來,嬌俏笑道:“這位公子我家柳行首說,您這詩不行。

這柳行首竟是一點面子都沒給,說不行就是不行,半分都不愿委婉。

那位年輕士子羞臊得面紅耳赤,低頭鉆入人群。

經此一試,好些個肚子里沒真東西的人,立馬心生退意。

門外,梁狗兒等江湖人士直犯嘀咕,大家交頭接耳,不知道該怎么才能進這繡樓。

有人說翻進去,有人說殺進去,沒一個正經的。

此時,世子打起了退堂鼓,低聲說道:“白鯉,咱只有半首詩啊,能不能行

白鯉想了想:“她若識貨,這半句能頂其他人百十首,肯定行。

梁狗兒湊過來說道:“可一首詩只能帶三個人,咱們這可十二個人呢。

說罷,世子和白鯉郡主,一起看向竹椅上正在睡覺的陳跡

“陳跡,還有別的詩嗎

“陳跡

“陳跡,醒醒啊。

不論世子如何呼喚,陳跡都沒醒來。

世子快急死了,卻絲毫沒辦法,若沒詩,他們怎么進去

此時,白鯉思索片刻,從自己拿小荷包里掏出一枚金瓜子,塞進陳跡手心里。

陳跡睜開雙眼:“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