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梁老啐了一口，高空中的兇鷹在他們頭頂盤旋著，忽然它們俯沖下來。

那十幾個人臉色未變，其中有個人從懷中掏出一個什么東西，朝半空中一撒。那些兇鷹凄厲地叫了起來，翅膀撲閃了沒兩下，直接栽到地上。

梁老心疼得臉都綠了，忙撲過去查看兩只兇鷹。

那人說：“只是一些針對飛禽的蒙汗藥，梁長老不用擔心。”

梁老抬頭死死瞪著他，手上蓄力準備跟他們拼一把。

他說：“只要閣主和梁長老安心待在這里，我保證什么事都沒有。”

梁老厲聲問：“你們想軟禁閣主？”

“不敢。”那人道，“閣主已經久不問閣內俗事了，如今閣中各項事務繁雜，閣主還是安心養身體。朱神醫也說過，閣主活不到今年入秋，閣主為了自己的身體還是不要操心了。”

梁老怒聲說：“擇選新閣主，你們卻不讓老閣主去，你們抱的什么心思一目了然！她余衣膽子這么大？難道凌云閣上下都成了她的爪牙不成？”

那些人沒再理梁老，而是看向始終沒發一言的老閣主。

老閣主看上去垂暮虛弱，素色的廣袖袍衫更襯托的他形銷骨立。他滿頭華發，步履遲緩沉重，任誰看都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之前朱神醫診治的時候還說過，老閣主已經不能動武了。

動一次，便離死亡越近。

從那之后老閣主就深居簡出，不問俗世了。但他們沒一個敢小瞧老閣主，即使行的是軟禁的事實，他們也不敢對老閣主不敬。

眼前的看上去沒有一點威脅的老人，卻是讓余衣最忌憚的人。若不是余衣等不及了，也不會直接跟閣主對上。

圍著他們的人也謹遵余衣的吩咐，不到萬不得以不要跟閣主動手，只將他圍著，不讓他過去即可。

這幾個人也怕老閣主動手，但讓他們意外的是老閣主轉身回去，繼續拿著書卷看書了。

梁老抱著兩只鷹回到屋里，焦急地說：“閣主我們現在怎么辦？難道任他們操控閣主擇選？”

老閣主淡淡地說：“不然我們還能做什么？”

“閣主你怎么不急啊，他們肯定想推余衣當閣主。要是余衣真的當上閣主了，那凌云閣真的會讓她變成權謀斗爭中的一顆棋子。我們苦苦維持的凌云閣數十年的平靜，將再也不復存在了。”

老閣主垂眼看著手中的書卷，燭火閃爍，燈影搖曳在他溝壑縱橫、皺紋叢生的一張臉上。

“凌云閣真的能恢復平靜嗎？”

梁老讓這一問怔住了，隨后神色黯然起來。

如今凌云閣的大多數人都渴望出去，他們覺得自己學了一身本事，要效仿先輩出去建功立業。不知道什么時候，這種思想在凌云閣內開始盛行。

而之前老閣主決定閉閣的事，讓他們對外面更加好奇。

如今還在閣外的那些凌云閣弟子，都分布在各個勢力中。誰都想推吾主上位，這樣他們不僅在凌云閣的歷史，乃至在史書中也能被記上一筆。

他們都忘了百年前就是因為凌云閣牽扯各方勢力過深，差點被圍剿覆滅。當初好不容易將凌云閣保留了下來，如今卻又要走上以前的舊路了。

這些人都是忘了當初的教訓了嗎？！

梁老心中憤懣，他忽然又想到什么，遲疑地看著老閣主，過了許久才問：“閣主從一開始就沒想讓宋九兮來接手凌云閣？”

“凌云閣是個爛攤子，哪怕我這些年苦苦維持也沒能改變。當年江君出去也是想為凌云閣另尋一條出路。”只不過最后她發現只要凌云閣存在一天，各方就不會打消對它的忌憚。

梁老震驚地看著老閣主，似乎意識到他接下來要說什么了。

“當年因為一張乾坤圖攪得朝堂江湖都不得安寧，江君還因為那張圖沒了命。而凌云閣本身這么多年的底蘊，便是一種巨大的財富。一旦誰擁有了凌云閣，天下英才盡在手中。攪弄風云，執掌乾坤。只要人心在，野心和爭斗也會源源不斷。”

“所以……”梁老顫聲問，“閣主你想做什么？”

“開閣。”老閣主一錘定音。“從明日起凌云閣對外開放，所有弟子不禁出入。”

梁老被這個消息震得半晌回不過神來，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問：“那今晚的閣主擇選……不管了？”

“余衣能籠絡眾人維護，不過是她答應在她當選閣主時，會打開閣門，讓大家自由出入。一旦這件事由我做了，那這新閣主也沒存在的必要了。”

梁老聽了這句話卻想說，一旦開閣，凌云閣瞬間就會分裂了。

如今在閣外的那些人，都是當年非要出閣的人。凌云閣已經將這些人開除了閣，光是這些人已經在外面攪弄風云了，別說閣里這些人都出去了會變成什么樣。

縱然這些年凌云閣收斂了勢力，不再招收新的弟子，人數也大大減少了，已不復百年前威望了。

但北齊和大衍暗中盯了凌云閣這么多年，他們如今肯定趁著這個機會，第一時間將凌云閣歸到自己的勢力里。

當年大衍開國皇帝也就是如今的圣上，就是因為沒請動老閣主出山，才對凌云閣忌憚頗深。若不是及時閉閣，大衍建立后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他們了。

但即使拖到如今，只要凌云閣現世，大衍圣上肯定會將凌云閣納入自己的目標。

“閣主你是不是還有什么打算？打開閣門后，難道任由各方勢力將凌云閣的學子瓜分了？那還有凌云閣數百年的底蘊……總不能獻給朝廷吧？”

其他人不知道，梁老卻清楚，當初大衍圣上來請老閣主出山，老閣主不同意。一方面是因為他不想凌云閣在牽扯到朝廷勢力中，另一方面是老閣主根本不認同圣上能成就一代明君偉業。

凌云閣的人說起來個個傲氣，都想效仿先賢輔佐明主，成就一番偉業。百年前凌云閣有這個底氣，如今卻不行了。

老閣主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不讓弟子們涉入朝堂。這些年也在逐漸減少凌云閣的影響，讓凌云閣的存在降到最低。

老閣主輕輕一笑，梁老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老閣主已經不準備跟他說了。

與此同時，深潭邊的竹屋。

朱神醫一臉郁色地從屋里走出來，守在門外的段昶和方瓏忙問：“朱神醫，這么晚你怎么出來了？”

“有老鼠來了。”

“老鼠？”段昶茫然。

朱神醫冷哼一聲，藥圃里所有的毒蝎都活了過來，月色下這些毒蝎像是一支黑面鐵甲的軍隊，朝四周圍爬了出去。

過了沒一會兒，四周傳來好幾聲尖叫。

方瓏立馬反應過來了，握緊了手中的刀。“有人來了。”

朱神醫拍了拍手道：“有我的寶貝在，他們別想踏進來一步。”

方瓏等了等，果然沒有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