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跟張招娣坐在同一輛警車上,兩人并排坐著。
密閉的空間里,錦書身上的香味跟張招娣的臭味混在一起,變成了一種全新的味道。
坐在她們身邊的警察有瞬間的恍惚,這是他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貧富真的可以從氣味上體現出來。
錦書要帶孩子,所以在家時盡量不噴香水。
但她身上就是自帶一股香味,林毅軒笑稱,說他媳婦是被昂貴的洗護用品腌制入味了。
錦書的香味是她自己無意中養出來的,同樣的,張招娣身上的那股味道,也是無意中養出來的。
租的房子里沒有熱水器,沒辦法每天洗澡,沒有洗衣機,衣服也不經常洗,汗味混合著油煙味還有從別的工人身上蹭到的煙味,再混上老年人的味。
組合出來一種底層窮人的味道。
一個是極致的有錢人,一個是社會底層,這樣的兩個女人,曾經竟然是母女,現在反目成仇。
“我們從沒像現在一樣,并排坐在一起過。”錦書首先開口。
“人是你殺的,不是我,不是我......”張招娣現在很慌,說話都沒有邏輯。
這反常的態度引起警察的懷疑,錦書看了那個警察一眼,示意他先別開口,讓她來。
剛畢業的小警察哪兒見過小于總這樣的人,一個眼神就自帶氣場。
不是盛氣凌人,是那種很穩的眼神,讓人不自覺的聽她的話。
“其實在醫院見過你后,我就經常想到你那個孩子。”
“看我倒霉!你高興的睡不著覺了是不是!”張招娣沖錦書吼。
“我從不會把別人的不幸當成自己的快樂,那太空虛了,哪怕你是個很討厭的人,但你的孩子在我眼里,還是無辜的。”
“你就是幸災樂禍!你看我倒霉你開心的不得了!”張招娣聽不進去錦書的話。
錦書勾起嘴角,并不爭辯。
這很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跟張招娣聊天,所以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情緒上。
“我靜下來時會思考,能決定命運的到底是什么,是運氣,是能力,還是性格。
我看過很多人,有錢的,沒錢的,曾經有錢后來沒錢的,曾經沒錢后來有錢的。”
“那你得出什么結論了?”警察忍不住插話。
張招娣對錦書的財富一無所知,只知道她有錢,但是警察們卻都知道,這位女企業家是本市的風云人物。
能聽這樣的成功人士分享心得,不失為一種成長。
“我的結論是,各種因素都有。有些人,明明很努力了,卻總是差了一點運氣。”
明明才華橫溢,能力也不錯,卻被運氣裹挾,要么是大環境不行,要么是突發意外遭受打擊。
“有的人是眼界有限,局限在自己的認知里,把狹隘傳給子女,形成代際傳承。”
張招娣就是第二種。
“不過,無論是怎樣的境遇,總有人能逆風翻盤,這取決于人類的學習能力。”
哪怕是遭遇過打擊和不幸的人,只要愿意吸取失敗的教訓,不斷完善自己,即便是不能跟別人比,也總會比自己過的好一些。
這點可以參照小葉。
選擇了錯誤的婚姻,在這個時代背景下,在外人看來幾乎就是一眼能看到頭了。
她卻跟著錦書,殺出了一條全新的路。
“人只要不放棄自己,到任何時候都有回頭的機會,你如果現在自首,結局肯定比你死撐著要好。”
錦書對張招娣說。
“我沒放火!是你放的!”張招娣猶如驚弓之鳥。
錦書無論說什么,她都只會這一句。
錦書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看警察的表情,他們應該已經猜到什么了。
這樣一番的肺腑之言,有人聽著能感悟人生,有人就是滿滿的心虛。
達到目的后,錦書不在說話,閉目養神,很快警局就要到了。
錦書睜開眼,對二位警察說道:
“能不能借我相機用用”
相機是林毅軒剛從攝影師手里搶,呃,借來的。
“你要相機做什么?你要拍我的遺照!你不安好心!”張招娣現在已經有些精神錯亂了。
錦書做什么,對她來說都是別有用心。
“給你錢讓你來我這搗亂的人,應該會安排人等在警局門口吧,就等著拍我被抓進去的畫面呢。”
張招娣表情錯愕,竟傻傻地問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這句等同默認了她是被人教唆的。
兩個警察心里的天平越發傾斜了。
車在門口停下,錦書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口的兩個人了。
一個拎著攝像機,一個拿著照相機。
“他們都是一伙的,可以一起抓了嗎?”錦書問警察。
兩個小伙子齊刷刷的點頭,看錦書的眼神滿是崇拜。
這位姐,反客為主啊!
外面的那幾個人還在等著車門開了抓拍于錦書狼狽的樣子呢。
無論錦書有沒有被起訴,只要有這張照片,就能迷惑很多人。
但是車停下了,車門一直不開。
那兩個等著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扛著機器朝著車走過來。
錦書看他們走過來,瞅準時機,颯爽地推開車門,在對方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對著他們的臉咔咔一通拍。
這一招反客為主,倒反天罡,不僅把兩個等待拍小于總倒霉的人整懵了,也讓錦書收獲了兩個粉絲。
就是車上的這兩個警察。
很多年后,警察們回憶起剛從警時遇到的這位傳奇人物,臉上還帶著欽佩的深情。
無論是她在車上幾句話說得縱火犯精神崩潰,自己露出馬腳。
還是她在應對被人算計時,那種游刃有余反客為主的態度,都讓這兩個年輕的小伙印象深刻。
乃至于在往后的歲月里,想到這位女中豪杰,就要感慨一句,有的人,命中注定她要成功。
眼下,被錦書抓拍的兩個人驚訝的表情被相機定格,甚至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兩個警察就過來了。
“你們兩個涉嫌跟縱火案有關,跟我們走一趟。”
“不關我們的事,我們是雜志社的記者!”
警察才不管他們是哪來的呢,盡然有嫌疑,就都進來查一查。
錦書優雅地做了個請的手勢,跟著壞人混,一天揍三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