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面前的邋遢老者,突然轉過頭看向窗外,微微嘆息一聲。
“唯一一次謹慎,牽連唐家旁系,也就是壁君的家人,這是老夫第一錯。”
“我知道,唐壁君前輩是阿素的親奶奶。”
顧寒江再次灌下一口酒,“嗯,這是老夫第二錯,絕情了半生,卻是動了情,還是對一個要殺老夫的人。”
“唐壁君前輩嫁給您,只是為了復仇對嗎?”
此刻顧寒江繼續搖頭,手中的一壇酒很快喝光,李載再次給他開了一壇。
“夫妻二十三載,要說沒有感情是假的,她一開始確實是帶著目的接近老夫,可她多半也沒有料到,后來會深陷其中難以抉擇吧?人這一生,逃不掉的就是選擇,而她最后也做出了選擇,自盡于老夫面前。”
“嫁給死敵為妻二十三年,唐壁君前輩多半也是掙扎了半生吧?”
“那是老夫第一次心境動搖,也是從她死的那一刻起,老夫便輸了,自此道心崩塌。”
李載輕輕點頭,繼續問道:“然后呢?”
“老夫的第三錯,就是在道心不穩的情況下,去和沈云流一戰,明明都自負了一生,卻是在面對他的劍時,不自信了一次,招致慘敗,修為大跌。”
“以前輩現在的心境,想必隨時能重回地仙境吧?”李載看著顧寒江,心里還是有些好奇。
原著中他確實做到了,而且也和沈云流一戰,只是最后,仍舊輸給了沈云流,但并不是不敵,而是主動求死。
“如今老夫已經不再執念心境和修為,你想知道我為何愿意讓素兒跟著你嗎?”
“難道不是因為阿素對我依賴?”李載追問道。
“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宰了你,興許還能讓她在魔道之中更進一步呢?”顧寒江此刻的眼神,是真的想宰了李載。
李載也絲毫不懷疑他敢在此刻殺了自己。
所以心下也越發好奇,“那是什么原因呢?”
顧寒江苦笑兩聲,再次灌下一口酒,“從無雙城回圣教之后,天下正道圍剿圣教,那一戰,圣教覆滅,老夫在境界跌落的情況下,大開殺戒,阿素的爹娘,死于老夫之手。”
聽到這個事情,李載很是驚訝,原著中只是記載玄素的爹娘死于那場大戰。
“為什么?”
“對于瘋魔的人而言,哪有什么原因可言?老夫一生天命孤星,幼年害死爹娘,后來又害了壁君一生,最后更是殺掉了自己的兒子兒媳,現在一想,若是繼續待在素兒身邊,指不定還會害死小丫頭,李載,好好待她!聽見沒有!”顧寒江最后一句,聲音大了許多。
“我會好好待她的!”
“若論修為和實力,一百個你也不會是她的對手,可這丫頭將你當做自己的命,我不求你也這般待她,但希望你能真心將她當成自己人。”
李載起身行禮,“前輩放心!”
“想必你已經猜到了,老夫要去見沈云流,這一戰,老夫等了多年,如今沒有牽掛,我就想知道若是我心境不損,會不會輸給他!我等這個答案,等了太多年!”
聽聞此言,李載心情有些沉重,他知道顧寒江不想活,他只想早些結束自己的性命。
若不是為了阿素,他或許都不會耽擱至今。
“前輩,那個答案還重要嗎?”
顧寒江聽出了李載語氣之中的擔憂,“哈哈哈……難得,看來你小子并不只是想利用老夫,可若不為那個答案,老夫也就沒有心勁兒了。”
想到這兒,李載突然說道:“說不定將來阿素也有孩子,你這個做太爺爺的,就不想再看看自己的后人?這次,可不是在騙您,我會努力的。”
“哼!你是想給我留下個活命的念頭吧?小子,你……若真是我兒子多好?”顧寒江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是打心里喜歡眼前這位少年。
“那可不行!如此阿素豈不是成我女兒了?”
“哼!油嘴滑舌,老夫想想吧,此去,也未必求死。”
說完,顧寒江突然起身,一指點在李載的額頭。
李載只覺腦海之中突然出現了許多片段,驚世駭俗的劍意充斥腦海之中。
“這……是沈云流的劍意?”
“小子,好好把這劍意記在心里!當今天下,能如老夫這般看懂沈云流劍意的人可不多,你和素兒不一樣,她有老夫的血脈,可將圣教傳承掌握,但你始終會差那么一點,既然你得到了千葉銀凰羽這樣的仙劍至寶,那就好好練劍!”
李載心中的震撼無以復加,沈云流的劍意,伴隨著劍訣以及顧寒江的領悟,都烙印在李載的心中。
“多謝前輩,這份大禮我會好好利用!”
做完這一切,顧寒江擺了擺手,起身準備離開。
“小子,你爹我走了,好好活下去,照顧好素兒。”
“老顧,記得我說的話,別想著死,人這一生誰還沒做過錯事呢?”
“管好你自己吧,老夫也奉勸你一句,以后做抉擇的時候,多想想,莫要像老夫一樣,遺憾終身。”
看著顧寒江遠去的背影,他提著酒壇,仰天大笑。
那孤絕的背影,搖搖晃晃,似是因為醉酒,幾分踉蹌。
“我本狷狂人,恣意活半生,寒江覆白雪,難涼性本真……”
“左云流,右君平,敢笑此劍道難行,涼公一策安天下,不言之計何永寧?”
李載鬼使神差跟走出了城主府。
他剛一走,玄素就出現在了李載身邊。
“文若哥哥,他……”
黑衣少女欲言又止,而今的玄素,多了幾分清冷,女帝威嚴逐漸展露,可此時眼里糾葛的復雜情緒,卻是李載第一次見到。
“是……有些不舍吧?”
“他會死嗎?”
“不一定。”李載不敢斷言。
玄素突然有些失落,“他是除了文若哥哥以外,對我最好的人。”
“那就好好回應他的期待,阿素,你想要去無雙城看他和沈云流的戰斗嗎?”
黑衣少女稍加思索,“要是文若哥哥讓我去,我就去。”
“你自己想去嗎?”
少女搖搖頭,看著天際,“他不希望我去,而且……我要是去了,會影響他的。”
李載若有所思,隨后走出城主府,朝著顧寒江離開的方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