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刑母帶著雞湯去了醫院。
躺在病床上的刑玉杰雖已醒來,卻目光空洞,呆呆地望著棉被,靠著床頭,一句話也不吭,一臉麻木仿佛丟了魂魄。
“兒子,媽去找田小慧了。”
刑母一進房,把手里的雞湯放在床邊的小桌上,動作自然地接替了刑玉珍起身讓開的床邊位置。
她讓刑玉珍去吃飯,刑玉珍卻下意識地看了眼她帶來的飯盒。
“媽,你又給弟弟帶雞湯了?”
她聞到了香味,也饞得慌。
刑母仿若沒聽出她的意思,從兜里掏出一張毛票,遞給她:“我剛才來時看見醫院門口有賣包子的,你拿著這些去吃點,這幾天照顧你弟弟,你也辛苦了。”
一毛錢?
刑玉珍面色僵硬,賠了下笑臉道:“媽,一毛錢實在買不了什么東西,我這幾天照顧弟弟,都沒吃什么好的,身體都快熬不住了,我家娃娃還得吃奶,要不你多給我點,我買兩個豬蹄補補身體,下下奶,不然我營養跟不上,小娃娃也遭罪啊。”
這幾日她一直在醫院,也不上班,婆家對她起了不小的意見。
她頂著那么大的壓力也來照顧娘家弟弟,結果就給她一毛錢,磕磣誰呢?
“我看你不是好好的嗎?”
刑母聽見這話卻是眉心一皺,上下打量著她,看到她懷里的孩子時更是不悅。
積壓了幾日的怨氣本就讓她心煩,剛才又在葉蕓那里吃了癟,她張口就懟道:“這孩子也不是你一個人生的,你來照顧你娘家弟弟,你男人和婆婆就不能照顧一下孩子?可著你一個人累,這孩子不是跟他們家姓的啊?”
一時間刑玉珍語塞。
“就這一毛錢,你看要不要!”
刑母把錢往床被上一扔。
態度強硬,仿佛把這幾日受得氣全部撒到了刑玉珍身上。
臨了,還不忘戳刑玉珍的心窩子,語氣埋怨地嘀咕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的,結婚都多長時間了還討不到婆家歡心,我跟你爸好不容易給你攀上的高枝,結果你這么不爭氣,婆子媽連孩子都不幫你帶,你是真笨,笨的如豬,笨死你了要……”
刑玉珍啞口無言。
望著被扔到床上的那一毛錢,她只覺得心里泛苦。
可有總比沒有好啊。
刑玉珍沒有說話,沉默地撿起那一毛錢,抱著孩子轉身離開了病房。
而刑母仍在數落著。
病房門嘭的一聲關上,把正在給刑玉杰擦臉的她嚇了一跳,她沒有心疼女兒的情緒,反而朝門口訓斥道:“搞這么大聲,你要死啊!”
回應她的是寂靜。
不過刑母也不在乎,把帶來的雞湯打開,舀出一勺吹了吹,送到邢玉杰的嘴邊。
可是邢玉杰沒什么反應。
給他喂雞湯,喂一口,喝一口。
他甚至不太想進食,喂進去的雞湯,順著嘴角溢出,順著下巴,浸濕了醫院的棉被。
“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這么作踐自己做什么?”
見邢玉杰不吃,邢母氣的把手里的雞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飯盒里的雞湯都跟著撒出了一些,濺到桌子上。
邢母戳了下邢玉杰的手背,怒其不爭地道:“那田小慧有什么好的,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讓你著了迷,把你迷成這個樣子?”
聽到田小慧的名字,邢玉杰的眼神彩有了一絲光亮。
他偏了下腦袋,瞧著邢母,一開口就是詢問道:“你去找小慧,她跟你說什么了嗎?”
什么?
邢母簡直七竅生煙。
“行,我看你是徹底被她迷了心。”邢母深吸一口氣,也察覺出自己的態度不對,抱起胳膊,盡量平和了語氣道:“你跟我說說,你到底看上她哪一點了?”
“她哪一點都好…咳咳……”
話還沒說完邢玉杰就咳嗽了起來,握著拳頭,擋住了嘴巴,干涸的嘴唇滲出了殷紅的小血珠。
這看的邢母于心不忍。
她起身給邢玉杰拍了拍后背,無奈道:“兒子啊,媽媽也給你說了不少合適的小姑娘,這個年你相親的那些小姑娘哪個不比你自己帶來的這個強?他們有的家里做生意,有的和你爸爸一樣位高權重,以后他們對你的前途都是有利的,你不如就聽媽媽的話,媽媽還能害你不成?”
邢玉杰頓時咳得更嚴重了。
然而,不回復邢母的話。
邢母給他倒了小半杯溫水,想喂他喝,也被他伸手擋了回去。
“唉……”
邢母知道他這是在抗拒,放下水杯,坐回了椅子中,哼了聲:“我看田小慧也未必是個好姑娘,我今天見著了她的嫂子,她嫂子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邢玉杰捂著心口朝她看去。
邢母見此,繼續道:“你別不信,我親眼看見她嫂子上小轎車跟著制衣廠的陳振興陳廠長走了,陳廠長還一口一個想她啊,想死她了,哎呦,你可別提有多惡心了。”
邢玉杰微怔:……?
田小慧的嫂子認識陳廠長?
“你說,她一個山里來的村婦,除了長得漂亮點,大字不識幾個,也沒啥本事,怎么會跟制衣廠的廠長認識?”
“陳廠長還跟她說那樣的話,他們的關系肯定不一般!”
“我就說嘛,他們一家子山里來的,沒有任何背景怎么在縣城站穩的腳跟,原來一家子都靠著她嫂子賣肉呢。”
邢母說的滔滔不絕。
邢玉杰的表情變幻莫測。
從驚訝,到錯愕,到狐疑,到一言難盡……什么污言穢語,說的是田小慧的嫂子?
“你走吧。”邢玉杰淡淡吐出一句,不再去看邢母。
邢母驚詫不已。
“兒子,你趕我走?”她不敢置信,氣笑了,“你不會是因為田小慧,不認我這個親媽了吧?”
邢玉杰閉了下眼睛,“對,除非您同意我和小慧在一起。”
邢母愣住了。
望著親兒子漠然的表情,她張了張嘴,好半晌都沒能說出一個字。
桌上的雞湯還在冒著熱氣。
病房里格外安靜。
可是,看起來本該溫馨的一幕,此刻卻詭異的清冷。
這邊,葉蕓隨陳振興去了制衣廠。
視察過生產線,陳振興帶她過目即將生產的幾款新服裝,看到設計師送來的圖紙時令她忍不住眼前一亮。
“這是誰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