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小宮女這般慌亂的樣子,就算沈南枝不再說什么,眾人心里也已經有了判斷。
沈南枝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她剛剛估算了一下時間,除非這宮女會輕功,否則根本不可能那么快。
從御花園到這里,走路都還要一盞茶的功夫。
若真等那小宮女在這里看到那黑衣人動手,再去御花園帶著眾人折返回來,時間太久,這里面的變數實在太多了。
所以,那幕后之人提前就已經做了安排,這邊動手,那邊叫人。
這樣算時間,等她帶著人來了,剛好就能趕上劉靜雅被欺辱的一幕。
到時,就算明眼人都知道這里面有貓膩和算計,但劉靜雅的清白也確確實實毀了,對方的目的就算是達到了。
真是好毒辣的算計!
這小宮女根本就沒有看到那黑衣人動手的一幕,自然也就不知道她的同黨到底是如何出手的!
而且,從一開始,沈南枝就給她設了套。
沈南枝一路追查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看到那兩名倒地的宮女都是被人一拍到了后腦勺才暈過去的,根本就不是被敲中了左右脖頸,沈南枝故意問她是左邊還是右邊,將她帶了進去,無論她回答是左是右,都是錯的。
至此,沈南枝面上帶著冷意看向那小宮女:“你確定是一左一右?”
那小宮女一頭跪下:“奴婢確定!”
話音才落,沈南枝一伸手直接當眾甩了那小宮女一巴掌。
那一記響亮的巴掌打得眾人一愣,也把那小宮女給打蒙了。
還沒等她開口,沈南枝已經冷笑道:“一派胡言!看到沒,我打你一耳光,尚且都是一片紅腫,她們左右脖頸根本就沒有半點兒被敲打的傷痕,分明是中了我的迷藥暈倒在地,正好磕到了后腦勺!”
說著,沈南枝環顧四周,語氣篤定道:“御醫很快就來,我說的話大家不信,難道不信御醫的,要相信這個不知道被誰當了槍使的宮女的話?而且,那兩個昏迷的宮女就在這里,她們脖頸上有沒有傷有沒有紅印,大家可親眼查證。”
那兩名原本已經被拖到了一邊的宮女,這時候又被人拽了過來。
相比那告狀的小宮女半邊臉頰又紅又腫,那兩名還在昏迷的宮女的臉上,果然沒有半點兒傷痕。
至此,沈南枝的話眾人已經信了大半。
哪怕還有些許疑慮,也不敢有人在這時候提出半個不字。
更何況,劉淑妃已經厲聲道:“混賬東西!敢妖言惑眾企圖玷污劉家姑娘的名聲,來人!給本宮帶下去嚴加拷打,必要問出她的幕后主使!”
話音才落,那小宮女整個癱軟在了地上。
可等著劉淑妃的人上前拉她,卻見她早已經服下了舌根底下藏著的毒,腦袋一歪,七竅流血轉眼就沒有了生機。
在場人中,劉淑妃位分最高,而且這場宴席又是由她來操持的。
只見劉淑妃皺了皺眉,帶著幾分訓斥的語氣道:“沈家姑娘,下次同靜雅說笑也要注意場合和分寸,莫要叫人鉆了空子,念你也是無心之過,這次暫且罷了,你跟靜雅就先去本宮的錦繡宮歇著,讓太醫也好幫你們好好瞧瞧,至于之后的宮宴,就不必去了。”
至此,就算太醫沒來,這件事就算蓋棺定論了,再不會有人質疑。
劉淑妃雖然是在訓斥沈南枝,但是此時看向沈南枝的眼里已經滿是感激。
她在宮里摸爬滾打這么多年,又怎么會看不出這些下作的門道。
即使還沒完全了解事情的經過,但劉淑妃也能猜到是沈南枝不惜背鍋護住了劉靜雅的清白。
畢竟,她之前也從劉靜雅口中了解過沈南枝的為人,知道這姑娘聰慧無雙,機警過人,又怎么會犯那樣低劣的錯誤。
在場不乏聰明人,即使看出了里面的苗頭,但那又如何?
在場所有人親眼所見,劉靜雅只是落水,就算被撈起來的時候渾身濕透有些狼狽,但這是在后宮,在場的都是嬪妃和女眷,連個男丁都沒有,于名聲也沒什么大礙。
至于被人擄走一說,既沒有證據,也沒有證人,唯一指控這件事的小宮女也已經“畏罪”自盡了。
劉靜雅的名聲算是保住了。
念及此,劉淑妃暗暗松了口氣。
她擺了擺手,對眾人道:“都散了吧,太極殿的宴席快要開始了,大家都先過去,別耽擱了時辰,惹了皇上不快。”
眾人自是沒有異議。
劉淑妃又吩咐了自己的大宮女青鸞負責安置沈南枝和劉靜雅,便帶著眾人轉身去了。
等人群散去,很快就有人抬來了步攆,沈南枝連忙抱著昏迷不醒的劉靜雅上了步攆,一路趕去了錦繡宮。
提前得了劉淑妃的吩咐,已經有太醫在等著了。
沈南枝抱著劉靜雅沒有松手,而是先看了一眼青鸞,青鸞點頭:“沈姑娘放心,趙太醫是自己人。”
即使如此,沈南枝也叫青鸞把殿中的宮女太監都遣退了下去,等只剩下他們幾人的時候,沈南枝才放下心來,讓開了身子請趙太醫為劉靜雅看診。
在為劉靜雅診過脈之后,就連趙太醫都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剛剛在蓮池的事情,他在來的路上都已經聽過了,此時親自診過劉靜雅的身體,他哪里還有不明白的,當即皺眉道:“姑娘中的是媚藥,不過因為被人敲暈,再加上嗆了水,所以才昏迷至今,當務之急是先解了她體內的媚藥,為穩妥起見,我親自去抓藥煎煮。”
說著,他在起身離開之前,還不忘對沈南枝抱拳道:“此番有勞沈姑娘。”
一旁的青鸞聽到這回話,剛剛還看到沈南枝為了劉靜雅做到這般,而且她心思還如此縝密,不由得躬身感激道:“奴婢是淑妃娘娘從娘家帶回宮里的丫鬟,今日多謝沈姑娘為我家姑娘遮掩,保全了我家姑娘的名節!”
沈南枝擺了擺手:“應該的。”
青鸞也不多廢話,立即就安排了人帶沈南枝下去沐浴更衣。
等沈南枝一身穿戴好了,劉靜雅這邊也由著宮女們伺候著收拾好了。
只是,媚藥的藥效還在發揮作用,哪怕她是在昏迷中,也渾身燙得驚人,而且她眉峰緊蹙,隱隱有醒來的跡象。
但好在趙太醫的湯藥很快送來。
在給劉靜雅服下之后,他又用銀針刺激了劉靜雅幾處大穴。
不多時,劉靜雅身上的溫度總算降了下來。
沈南枝也才松了口氣,在目送趙太醫出門的時候,沈南枝才注意到小云子還在。
從蓮池那邊,小云子這一路都跟在她后面。
沈南枝吩咐青鸞仔細照看劉靜雅,自己則走出了正殿,將小云子帶到了左右沒人的水榭,她才壓低了聲音開口道:“你給王爺帶個話,那黑衣人被我用暗器所殺,怕被人發現尸體,我將其綁了石頭沉入了蓮池。”
那幕后之人聯系不上那黑衣人,定然還要派人回頭去找。
找人在那周圍守株待兔即可。
而且,那黑衣人的尸體也要打撈起來。
這些都不必沈南枝細說,蕭楚昀自會吩咐下去。
“是,奴才這就去辦。”
說著,小云子就要轉身,卻又突然想起來一事,他轉頭看向沈南枝,躬身道:“對了,沈姑娘,您之前命奴才去盯著的那個春生,他死了。”
之前小云子就是因為去聽這道消息,才轉身的功夫叫那黑衣人對劉靜雅下了手。
聽到這,沈南枝心底一沉。
小云子或許是誤會了沈南枝的意思,他垂眸道:“應該不是嘉禾郡主動的手,嘉禾郡主自出了那園子就一路出宮回了長公主府,并未跟其他人有什么交集,奴才安排的人跟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春生一頭扎進了井里,再打撈起來的時候,就已經咽氣了,當時他周圍并沒有什么人,暫時查不到是誰做的。”
沈南枝嘆了口氣。
她當然不是在懷疑林瀾音,就林瀾音那樣的性子,若想殺一個小太監,應該也不會這般偷偷摸摸的。
而且,當時沈南枝都同她把話說開了,她也相信了沈南枝的說法,按說不大可能再去找春生的麻煩。
沈南枝沒想到自己進宮一趟,竟然遇到這么多事情,實在是糟心得很。
不過也慶幸她進了宮,不然劉靜雅就慘了。
那黑衣人是沖著劉靜雅而來的,并非是沈南枝最初猜測的是被認錯成了她,因為當時那黑衣人叫劉靜雅“劉姑娘”,說明沒認錯人。
不沈南枝她吩咐,小云子已經點頭道:“您放心,奴才已經差人跟進此事,將最近與春生接觸的人都排查一遍。”
沈南枝點了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見她沒有別的吩咐,小云子這才轉身離去。
沈南枝也回了正殿。
躺在貴妃榻上的劉靜雅已經醒來。
只是,她整個人都還處于驚魂未定的狀態,直到看見沈南枝,她甚至連鞋子都沒穿,直接光腳朝沈南枝撲來。
“枝枝妹妹!”
堅強如劉靜雅,這會兒也是又驚又怕。
她抱緊了沈南枝,還沒開口,眼淚卻已經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斷地滾落下來。
而她整個身子也止不住的顫抖。
“沒事了,靜雅姐姐。”
沈南枝回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沒事了,沒事了,我已經將壞人收拾了,咱們都好好的!”
聽到沈南枝的聲音,有了安全感的劉靜雅也終于慢慢冷靜了下來。
沈南枝這才牽著她的手,將她帶回到了軟榻上躺下。
“我就在這里陪著靜雅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在呢。”
劉靜雅點了點頭,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她死死抓著沈南枝的手,有些慚愧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我是不是很沒用?”
聞言,沈南枝抬手替她擦掉眼淚,溫柔但篤定道:“不,我的靜雅姐姐是天底下最厲害,最堅韌的姐姐。”
上一世沈家滿門凄慘,沈長安在菜市口身首異處,沈家女眷自盡在了祠堂,并讓人放了一把火讓沈家成了焦土。
京城人人自危,無人敢替沈家人收尸。
是她,不惜放棄同劉家決裂,背著裝有沈家女眷骨灰的焦土,獨自一人收斂了沈長安的尸骨。
光是這一份大恩,不管這一世劉靜雅是否跟沈長安走在一起,沈南枝都要護她一世周全。
“別怕,有我在。”
沈南枝回握住劉靜雅的手,柔聲道:“你放心,不管幕后之人是誰,我一定要叫他付出代價!”
聞言,劉靜雅點了點頭,但轉念又想到了什么,她一把拽住沈南枝的袖子,搖頭道:“不行!這人身份定然不簡單,枝枝妹妹不要為了我冒險!我只是受了驚嚇,其實沒事的,以后我都會小心,別擔心我。”
說著,為了讓沈南枝放心,她還想擠出一抹笑意來。
但還沒等那笑意完全綻開,眼淚卻先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這樣的事情換做任何一個小姑娘都會被嚇得不輕。
劉靜雅也不例外,她需要一些時間來治愈。
沈南枝勾了勾手指頭,換了個思路寬慰她:“這下叫你阿娘知道女兒家還是要學點兒功夫傍身的好處了吧!等回頭我再悄悄教你一些防身的本事,她應該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果然,聽到這里,劉靜雅也被轉移了些許注意力,她雙眼通紅的看著沈南枝:“真的嗎?你愿意教我習武?就像你那樣,可以飛檐走壁?”
沈南枝點頭:“也不算太難,只是有些辛苦,就看靜雅姐姐肯不肯吃苦了。”
話音才落,就聽劉靜雅沒有半點兒遲疑,當即斬釘截鐵道:“我可以!我能吃苦!”
往日里哪怕手上破了皮都要喊疼的嬌嬌女,此時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渴望和斗志。
沈南枝只好笑道:“那好,咱們從明天就開始,我若得空就來你家,你若得空,就來我這里,習武必得持之以恒,一旦開始就不能斷了去。”
“嗯!”劉靜雅鄭重點頭:“我一定聽枝枝妹妹的話。”
被這件事打了岔,劉靜雅也緩過勁兒來了。
她撐起身子,將頭靠在沈南枝的肩膀上,感慨道:“我那會兒雖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但是我知道發生了什么,我看到你不顧危險跑來救我,那畜生功夫那么高,當時你怎么就敢只身前往的?”
說到這里,劉靜雅都有些后怕。
沈南枝笑了笑,她抬手揉了揉劉靜雅的后腦勺,有些心疼道:“還疼嗎?只要姐姐別怪我當時下手重了。”
劉靜雅搖了搖頭:“一點兒也不疼,若不是你,我這條命也就沒了。”
若是沒有沈南枝,今日她必然要搭進去,若叫那畜生得逞,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若沈南枝再晚來半步,她都準備要用簪子了結了自己。
聞言,沈南枝心疼地握住了劉靜雅的手。
就在這時,殿外有腳步聲,在門口的青鸞回身稟道:“兩位姑娘,娘娘回來了。”
劉淑妃掛念著劉靜雅,找機會回來看看也在情理之中,沈南枝原沒什么擔心的,但不曾想,青鸞看了一眼遠處又道:“張貴妃也來了。”
聽到這話,沈南枝原本拉著劉靜雅的手也不由得攥緊了些許。(愛腐竹ifz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