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江四爺又開始忙活起來。
他不回家,姰暖基本都是悠閑度日。
這日她準備去杜韻儀那里坐坐,途經醫館外,就叫柏溪先停了下車,想著進去看望下姰恪。
跨進門欄,卻在排隊的幾人中,瞧見個意外熟悉的身影。
“四夫人?”
年輕少女瞧見她來,也是一臉意外,隨即笑意難掩驚喜。
“您來看姰大夫嗎?”
姰暖莞爾,輕輕頷首。
“樓小姐,你來抓藥?”
樓歆笑顏緩了緩,淺淺彎眉,抿唇點頭。
她沒說自己哪里不適,只說:
“姰大夫挺忙的,可能還要等一會兒。”
姰暖,“不急,我只是湊巧路過,就進來看看,既然人多,就先走了。”
樓歆忙接話,“夫人有急事嗎?”
姰暖靜靜看著她沒說話。
她彎了彎唇“難得遇到,反正我今日很閑暇,也不急著這一時抓藥,若是夫人有時間,我請您喝茶?”
她說著婉聲解釋,“上次在河畔偶遇,我答應有時間,請夫人坐坐的。”
姰暖直覺她一定有話說。
起初接觸的印象里,她不是個話多且主動的人。
于是點點頭,“也好,我今日有空。”
樓歆嫣然一笑,連忙抬腳走過來,似乎生怕姰暖反悔,不假思索地說道。
“前面啟順樓,他家茶點還不錯的,不遠,咱們走過去吧?”
姰暖頷首應下。
她帶了柏溪,樓歆帶著自己的侍婢。
四人從醫館出來,往坡下對街的啟順樓走去。
早上的點兒,茶樓還是比較清靜的。
兩人開了個包廂,又點了茶點。
窗扇開著,姰暖和樓歆相對坐在桌前,能聽見大堂里少女彈琵琶的悠悠唱腔。
樓歆一邊斟茶,一邊偏頭欣賞琵琶曲,淺笑跟姰暖說。
“這歌女年歲尚輕,唱功卻是了得。”
姰暖清淺彎唇,掂起茶盞,斂目淺嘗茶湯,并未說話。
樓歆也不在意。
她素手托腮,凝神開始聽曲兒,眼神很神往的樣子,偶爾還啟唇順音,好似整個人都沉浸在其中。
姰暖不動聲色端詳了她一番,等著她開口,卻是怎么都等不到。
于是,她放下茶盞,緩聲詢問。
“樓小姐在歌舞廳,生意經學得可還通貫?”
樓歆思緒從窗外抽回來,偏臉看向姰暖,牽唇笑說。
“行行經道皆是博大精深,我只淺學皮毛而已,還有的歷練呢。”
姰暖櫻唇淺彎,“陳老板是個長袖善舞的交際能人,樓小姐跟著她,會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四夫人過譽了。”樓歆靦腆低了低眉。
她似想到什么,抬眼又看向姰暖,語聲柔婉。
“那日在歌舞廳,我忙著配合軍政府審訊,后來才聽聞四夫人過去,真是失禮,我應該親自招待的。”
姰暖微訝,“樓小姐也在?”
那時都凌晨的點兒了。
那么晚了,樓歆還在歌舞廳?
樓歆輕笑說,“我當然在,歌舞廳的生意徹夜不息,我傍晚才過去,一般三四點鐘沒什么客人,才會離開。”
最近兩次接觸,一次一次都在打破姰暖對她的認知。
這還是傳統舊式千金閨秀的模板嗎?
姰暖眼睫輕眨,揚唇笑了下。
“女子學做生意已經很不容易,還要在這樣的夜場生意里,樓小姐真令我刮目相看。
記得之前聽表姐說過,樓夫人規矩很重的,竟能如此開化,答應讓樓小姐到歌舞廳去學經營。”
樓歆微怔,隨即嘴角淺彎解釋道。
“我母親并不贊同,但我父親常年游走在海外與港城,他是思想開明之人,不希望我拘泥于后宅。”
“父親是一家之主,他的話,母親都會聽。”
姰暖眼里難掩感慨,“樓小姐很幸運,有很會為子女打算的父母親。”
樓歆眼眸閃了閃,抿唇笑語。
“女子前半生依仗父母,后半生便要依仗男人和自己,身世是天定的,前半生的幸運,也決定不了后半生的境遇。”
“要我說,四夫人才是真正幸運之人。”
“我知道南線那邊,常年都在換統治者,兵荒馬亂民不聊生,夫人能在那樣的境遇里跟江少帥結緣,實在是幸運。”
要論福氣,現在整個云寧城,誰不艷羨姰暖?
一個偏僻小城來的民女,無父無母毫無家世背景。
可卻能勾住江系軍的少帥,母憑子貴成為少帥夫人。
不出意外,還可能是日后的大帥夫人。
高門貴女又如何?
有幾個出嫁后,比姰暖有地位?
這算是一番捧高恭維。
姰暖清淺一笑,“緣分這事,的確很難說。”
“不過我看樓小姐,家事出眾談吐不凡,本性又善睞溫婉,有那樣通達又愛顧你的父母,日后所嫁定是良人。”
“夫妻之間,合緣合心意最重要,樓小姐日后不會比我差。”
樓歆低垂下眉眼,笑顏靦腆。
她抿了抿唇,似斟酌著細聲開口。
“說到姻緣,其實我父親母親,想要我招贅婿,不然也不會放我出來學什么經營生意。”
“想來…我只注重對方性情與人品,不圖其他,那樣的丈夫,應該也會琴瑟和鳴吧。”
姰暖,“……”
看著樓歆羞澀的樣子,她突然就有點福至心靈。
她該不會是沖她哥哥來……
聊了一會兒,喝了兩壺茶。
從啟順樓出來,幾人又往醫館去。
這會兒大堂里倒是沒有什么排隊的人,畢竟臨近午時的飯點兒。
姰恪看完最后一個病人,從后面小屋出來,瞧見跟姰暖站在一起的樓歆,臉上掠過些微詫異。
他很快溫笑拱手,“樓小姐,您來拿藥?請稍等。”
姰暖見他轉身又進了小屋,看樣子跟樓歆還挺熟稔。
她不禁又多看了眼樓歆。
樓歆淺笑解釋,“姰大夫為歌舞廳幾位小姐看診,一般有人過來取藥的,偶爾我也順帶做這點事。”
姰暖嘴角彎了彎,頷首不語。
姰恪從后屋拎了兩扎藥包和幾貼膏藥出來,交給樓歆。
樓歆便沒再多留,跟幾人告辭,便帶著女傭走了。
姰暖側身立著,目送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眸色若有所思。
姰恪拍了拍手,不明所以瞧了她一眼。
“都走遠了,還看?”
姰暖收回視線,又意味深長地盯著他看。
姰恪原本抬腳要去后院,不經意瞥見她古怪的神情,頓時后脖頸一麻,滿臉警惕。
“你這什么眼神?又干什么?”
姰暖好笑,“我能干什么?等你吃飯啊。”
姰恪摸了摸手臂,質疑地打量她。
“你又閑著沒事做,要給我添麻煩是不是?”
姰暖不笑了,沒好氣地嗔他。
“我怎么閑的沒事做?誰愛管你,我要去看望杜表姐,路過醫館而已,遇到樓小姐,就一起喝個茶。”
“怎么,都中午的點兒,你不用吃飯?”
姰恪咂了咂嘴,負手說。
“飯還是要吃的,走吧,我請你去吃餛飩。”
可不敢再讓她請,到底是做兄長的,哪能總讓妹妹帶著下館子?
兄妹倆連帶柏溪三人,一起沿著街道下行,拐進一條小巷,進了一個包子鋪。
這還比較接地氣。(愛腐竹ifz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