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恒呃了聲,遲疑著放低聲:
“他在刀頭堂的地下賭坊,出老千。”
江四爺聽完汪恒的話,眉心皺得更緊了。
汪恒加快語速,“...胡二爺死了后,賭場的生意暫歸韓大堂主管,秩序還挺嚴謹的,這要換了別人,一早發現,就拉出去剁手了,但是齊少帥是軍政府的貴客...”
他沒說完,等著江四爺表態。
所以,齊少帥在刀頭堂的地盤兒出老千,套了一大筆銀錢。
韓大堂主愣是忍了他一整夜,到他安全回到江公館,才來找江四爺討公道,已是看在江公館的面子上。
然而,因為兒子生病,熬了一宿幾乎沒睡的江四爺,心情也不好。
“老子是他爹?還得負責教他規矩?”
汪恒,“......”
江四爺眉眼淡漠,垂下眼吃飯。
汪恒也沒敢再吱聲兒。
從餐廳出來,回到樓上,進房門就見姰暖醒著,正抱了闊闊坐在床上。
大帥夫人也在,端了粥正一勺一勺喂給闊闊。
江四爺走過去,摸了摸兒子飽滿的額頭,溫涼溫涼,看起來應該是不會再燒了。
他看姰暖,開口時聲線溫和:
“叫他自己坐,你去吃點東西。”
姰暖嗯了聲,又問闊闊自己坐行不行。
小家伙很乖,從母親懷里挪下來,爬到床邊坐下,張嘴吃祖母喂的粥,還吃得一大口一大口,看起來胃口不錯。
姰暖到外室間坐下用膳,江四爺跟著坐到她身邊,溫聲跟她說話。
“明天就慶功宴,你在這邊歇息一日,叫柏溪回去宅子,把衣物行李收拾過來,晚點爺帶人去接灝灝跟榮榮,今晚我們都住這邊。”
姰暖捧著小碗,沒什么精神地點了點頭。
江四爺看了眼屋里,又挪過來,抬臂將她摟進懷里,輕輕拍了拍背安撫。
“沒事了,小孩子生病,尋常事。”
姰暖靠在他懷里,“我知道,闊闊好了,我就沒事了,四爺去忙吧。”
江四爺垂眼看了看她,在她耳鬢輕吻。
“吃過飯,回房我們房里睡一覺,闊闊這里有人照顧。”
姰暖彎眉淺笑,“好,你快去吧。”
江四爺這才起身離開。
他今天還有點正事要辦,明天慶功宴,他今天要在輔城軍營地犒勞將士們。
這也是前兩天,在少帥府邀輔城軍營地的軍官和傅聞戩一起吃酒時,商議好的。
從樓上下來,就見傅聞戩的車正停到庭院的噴泉池邊。
他帶著副官下車,手里還拎了只皮箱。
江四爺立在前廳外的臺階上,等他走近。
傅聞戩快走了幾步,“四爺,您去營地?”
江四爺看了眼他拎在手里的皮箱。
“嗯。”
“哦,那您先行,我稍后就來。”
又拎起箱子,解釋道:
“給王小姐帶了一套首飾,畢竟明天是大日子,我的一份心意。”
回來這幾天,他還沒見過這位王小姐的真容,倒是副官查到了一些事。
說實話,他對這位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孩子,先入為主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但傅聞戩還是很理智,想著先見一面接觸一下,心里好歹有點底。
免得明天慶功宴上,當著云寧城所有上流權貴的面,不太理智的王小姐,再鬧出什么笑話。
江四爺一眼看透他的心思,也沒說什么,只喊了司叔出來,交代他:
“帶傅軍長去茶室,請王小姐過去見見面。”
司叔答應著,請傅聞戩進去。
江四爺便下了臺階,坐上車先走了。
傅聞戩跟著司叔上樓,正迎面遇到要下樓的七少爺。
司叔,“七少爺。”
七少爺禮貌的點點頭,又眼眸清澈看了眼傅聞戩。
傅聞戩下顎點了下,“七少爺好,鄙人瀾北分營軍長,傅聞戩。”
七少爺當然聽過他的大名,江系軍中最年輕又軍功赫赫的將才。
小少年頓時肅然起敬,正了正臉色,朝他低了下頭。
“久仰大名,傅軍長好。”
傅聞戩勾唇笑了笑。
七少爺很有分寸,沒多寒暄,只又看向司叔,小聲關切地問道。
“司叔,不知道闊闊怎么樣了?聽說大家都沒歇好,我沒好上樓去打擾。”
司叔,“大少爺已經醒了,看樣子精神還不錯,多謝七少爺關心。”
七少爺放心似的松了口氣。
“那就好,那我晚點再上去看他。對了,我要出去一趟,可否麻煩您幫我備車?”
司叔,“那七少爺您在前廳稍等,我送傅軍長去茶室,就幫您安排。”
七少爺笑了笑,“好,有勞您了。”
他含笑對著傅聞戩點了點頭,先下了樓。
傅聞戩看了眼青衫長褂的清瘦小少年,只覺得很有點穩重沉斂的樣子,難怪能得到江家人的接納和禮待。
同樣是結盟質子,齊家七少爺能自由出行,還能做江家的義子。
反觀自己那位未婚妻王小姐,聽說至今,還在受人看管。
他感受更不好了,不過面上不動聲色。
拎著皮箱跟司叔往二樓茶室走,又想到什么,清聲詢問。
“大少爺病了?”
司叔偏頭看了眼他,微微點頭。
“昨晚不舒服,四爺和四夫人連夜趕過來,折騰一宿,現今已經沒事了。”
傅聞戩了悟,又皺了皺眉一臉擔憂。
“我不知道,該帶份禮數來探望一下。”
司叔笑,“小孩子生病,很正常,您太客氣了。”
送他進茶室,又喊了個傭人來給泡茶。
“傅軍長您稍坐,我去請王小姐來。”
傅聞戩點頭,“好,你去忙,我等一會兒。”
司叔轉身走了。
約莫小半刻鐘,傅聞戩坐在梨花木沙發上自己斟茶,聽見門外響起輕微腳步聲。
他抬眼,瞧見一個身形嬌小清瘦的女孩子走進門,她臉色有些不正常的病白,衣著也很尋常,素面朝天,頭發也是隨意綰的,臉上神情淡漠得可以。
很尋常的一個女孩子,不打扮起來,看起來就像街上隨意走過的一個路人。
傅聞戩原本就因自身原因,對任何女子輕易不多看一眼。
這位王小姐,不夠美麗,不夠健康,神情態度看起來也不太熱絡和客氣,加上先前查到的有關于她的一些事,導致的先入為主的不良印象。
傅聞戩心底最后一絲氣力,突然就冷了,低了,平了。
出于禮貌,他還是先站起身,自我介紹并伸出手。
“鄙人傅聞戩,初次相識,王小姐,你好。”
他在打量王小姐時,王小姐也在打量他。
她到云寧后,行動一直受限,至今沒見過的人多了。
關于即將與自己完婚的傅聞戩,所有了解都是從江公館負責照顧她的女傭嘴里打聽的。
高大,健朗,青年有為,少帥的得力臂膀,軍中最年輕又怕的最高的將官,前程似錦。
女傭當然都撿好的說。
如今一見,果然也不差。
除了出身不太高,長得還行,能力也不錯。
王小姐還比較滿意。
她嘴角牽出點笑,伸手跟傅聞戩握了握。
“久仰大名,你好,傅軍長。”
兩人對視一眼,傅聞戩已經得到了自己要知道的。
只要這女孩子對他沒什么意見,大概率明天慶功宴上,就不會作妖生事,鬧什么笑話。
為了穩住她心態,他盡量緩和過于冷硬的眉眼,也緩和語氣。
將帶來的小皮箱拎起來,雙手遞給她。
“一點小東西,不成敬意,王小姐別嫌棄。”
王小姐遲疑地接過來,“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