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昨日到家累得不輕,家里人沒敢折騰她,生生把請胡老爺子過來診脈的時間往后推了推。
胡老爺子到底是御醫圣手,出自他口的言論更得徐家人信任。
只要這位老爺子瞧過了,其余人的心里也就都踏實了。
徐嫣然是陪著胡老爺子一起來的,進了堂屋端茶的動作極其流暢,恭敬下全是謙恭:“師父,您喝茶。”
胡老爺子看著自己的得意弟子笑得睜不開眼,樂呵呵地說:“都在自己家了,別拘著。”
“你去跟弟弟妹妹們玩兒,我在這里等你大嫂就行。”
胡老爺子是好意,徐嫣然卻不肯走。
徐嫣然執著地說:“我想陪著師父給大嫂診脈,我也想知道大嫂的狀況。”
“我看你哪兒是想陪著你大嫂,你分明是好奇你大嫂腹中的小侄兒吧?”
徐三嬸打趣完了忍不住捂著嘴笑:“哎呦,我這會兒才想起來呢。”
“等夏夏腹中的孩子落地,咱家這幾個小的就都要當姑姑叔叔了,咱家嫣然可是大姑姑呢。”
徐嫣然眼中燃起了雀躍的興奮。
徐錦惜還分不清這輩分是怎么算的,抓著胡老爺子給的糖塊,眼巴巴地問:“三嬸,那我呢?”
“錦惜是什么姑姑?”
徐三嬸笑得合不攏嘴地說:“錦惜啊,錦惜是小姑姑。”
“不容易不容易,咱家錦惜才這么大點兒,竟也是要當小姑姑的人了。”
屋里的大人看著徐錦惜滿臉懵懂的樣子笑出了聲兒。
徐錦惜咂摸了幾下小姑姑這幾個字,努力挺直了小身板,保證似的說:“錦惜一定當個好小姑姑!”
“我的糖都給小侄兒吃!”
童言稚語一出,大人們徹底忍不住哄笑了起來。
等桑枝夏得到消息說胡老爺子來了,匆匆趕到時,徐二嬸正在彎腰逗弄小臉通紅的徐明煦:“明煦啊,你可馬上就要當小叔叔了。”
“錦惜這個小姑姑都把自己的糖拿出來了,小叔叔準備給什么啊?”
徐明煦吭哧了半晌,覺得吃糖多了會壞牙不是最好的,憋紅了小臉認真強調:“我給小侄兒讀書。”
“讀多多的書!”
祖父說了,書中都是黃金屋!
徐二嬸忍不住哈哈笑出了聲兒,徐明煦轉頭看到桑枝夏,蹬蹬蹬地朝著桑枝夏跑了過去。
“大嫂,我教小侄兒讀書!”
桑枝夏哭笑不得地揉了揉他揚起的小腦袋,好笑道:“可不一定是小侄兒呢。”
“要是小侄女呢?”
徐明煦滿臉認真:“小侄女我也教她讀書。”
“大嫂你信我,祖父和二哥都說我可會讀書了,我一定能教好!”
桑枝夏笑得不行地點頭,等進屋沒先坐下,反而是和徐璈并肩站著對胡老爺子躬身問禮。
胡老爺子趕緊把人叫來坐下,一眼望了眉尾飛起,示意桑枝夏把手放在手枕上才說:“我聽你婆婆說,有大夫給你瞧了,說是五個月了?”
桑枝夏嗯了一聲,還沒接話就聽到徐璈把齊老說過的話復述了一遍,一字不差。
胡老爺子聞聲眼中興味漸起,手指搭在桑枝夏的手腕上上下游離,忍著笑說:“換一只手。”
桑枝夏依言照做,看著胡老爺子面上越發濃郁的笑不知為何,下意識地看向了徐璈。
徐璈緩緩握住桑枝夏的手,等胡老爺子把手挪開后才說:“胡爺爺,枝枝的身子可還穩當?”
“此胎照顧得極好,倒也穩妥,只是……”
胡老爺子在驟然安靜下來的氛圍中摸了摸胡子,意味深長地說:“雙生胎比單胎更需仔細,現在養得好,在生產之前也不可大意。”
徐璈選擇性地捕捉到了想聽的話,沒多想就先點頭說好,可倏而一瞬,剛溢出的笑卻徹底凝在了面皮上。
徐璈被驚嚇到了似的僵硬抬頭,一下就撞入了桑枝夏同樣也布滿震驚的瞳孔。
徐二嬸反應快些,當即就忍著激動問:“胡老爺子,您是說夏夏這胎是……”
“是雙生。”
胡老爺子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不緊不慢地說:“這不是明擺著的么?”
“剛足五月,卻已顯懷至此,不會出錯。”
胡老爺子說完要笑不笑地看了渾身僵硬的徐璈一眼,差不多猜到了給桑枝夏調理身子的人為何沒告知徐璈是雙胎。
就徐璈這副樣子,早說了這人豈不是更要驚嚇?
胡老爺子忍著笑咳了一聲才說:“雖說幫著這丫頭調理身子的人醫術極好,可到底是一次孕育了兩個娃娃,跟尋常情況沒得比。”
“所以后期更需謹慎留心,切不可疏忽大意。”
“好好好,我們一定仔細。”
許文秀又驚又喜,巨大的歡喜之下連忙追著說:“那夏夏的身子現在需要補些什么嗎?”
“我準備了不少補品,只是不知道對不對效,也沒敢貿然給她用。”
“要不您列個單子出來,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我也好心里有個籌算?”
“不用額外吃那些大補的。”
胡老爺子笑吟吟地說:“雙胎本就比懷單胎難些,為了產時順利,進補太多不是益事兒。”
“吃食上不可碰野味,少刺激辛辣,多注意休息,好生養著便可無礙。”
許文秀恍然著連連點頭。
一旁的徐二嬸和徐三嬸也沒忍住撫掌笑了:“這可是實實在在的雙喜臨門了!”
“明煦快去跟你祖父說,你祖父在后頭等著呢,要是知道了肯定歡喜!”
徐明煦似懂非懂地跑著去報信了。
徐嫣然茫然地看著一動不動的徐璈,奇怪道:“大哥你怎么了?”
從胡老爺子一語道破桑枝夏腹中是雙生胎之后,怎么就一副丟了魂兒似的反應?
徐三嬸歪頭看了一眼仿佛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的徐璈,忍笑說:“怎么了?”
“你大哥這是歡喜傻眼了!”
“一胎便得了兩個娃娃,這個傻當爹的能不高興嗎?”
許文秀扭頭一看也撐不住笑了。
“瞧著眼都直了,是高興傻了。”
許文秀說著忍無可忍地捏了徐璈一下,沒好氣道:“這糊涂孩子。”
“你胡爺爺說了,夏夏現在要好生靜養,你還不趕緊把人扶著回屋去?還杵著做什么?”
徐璈恍然回魂,手忙腳亂地要去扶桑枝夏起身。
桑枝夏摁住他發抖的手背說:“婆婆,不是說要讓我看料子么?我既是都出來了,不如就一次看完了?”
“哎呦,那就不用你看了。”
許文秀笑得滿眼慈愛,小心翼翼地扶起了桑枝夏說:“本來是怕你在屋里悶著無趣,想找些事兒給你打發時間。”
“可你受不得累,就不要你去費那個眼了,我們選定了拿去北院給你看,保準讓你見了滿意。”
“趕緊跟璈兒回去歇著,想吃什么缺什么,就打發璈兒來找我說。”
許文秀捧易碎的瓷器似的,一路眼都不錯地盯著囑咐著徐璈把桑枝夏帶走,手一拍就歡天喜地地去選合用的東西。
徐璈和桑枝夏回北院的途中,偶遇遛彎回來的齊老,齊老一看徐璈恍若是被捶飛了三魂的樣兒就呵了一聲。
“不就是一次當了兩個娃娃的爹么?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
徐璈恍惚著沒能頂嘴。
桑枝夏握住他的手含笑說:“齊老,他昨晚就沒睡好,您換個日子再奚落吧。”
桑枝夏沒說為什么沒睡好,齊老聽了卻微妙道:“知道你護著這小子,但也不急于這一時。”
“你回來就是歇著,時間長了對你并無益處,跟我過來,我教你點兒東西打發時間。”
齊老說的話恰合桑枝夏的意。
徐璈下意識地說:“枝枝,可是你……”
“丫頭,別理那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