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梔傾北

第120章 天光

第120章天光第120章天光→:鬧劇散去,林梔有些疲憊。她垂眸看著已經被顧輕北安排的人打掃的煥然一新的客廳,長睫眨了眨:“能不能把剛才的那張照片還給我?”

照片上的人,趙文靜雖認不出,但她想,顧輕北還是能認出的。畢竟,不論過了多長時間,經歷過什么,一個人對自己的過往總還是有印象的。

只是,她現在還沒想好該怎樣告訴他。

那些是她的過去,是她一意孤行要堅持的東西。如今突然和他全盤托出,對他而言,是壓力大過于欣喜,還是會覺得無法理解?m.nkqrjj

林梔對這個問題還沒有答案,況且,他似乎并不喜歡死纏爛打的人。那她的這種行為,在他看來,是否也是另外一種方式的死纏爛打呢?

林梔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擾得有些煩悶,胡亂地撥了撥額前的碎發,不敢抬眸直視著他,眼神只落在他胸前的第三顆紐扣上,安靜等待著他的回答。

氣息間,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來,靜悄悄地陪著她一起等待著這場未知的審判。

突然,她的耳朵被人輕輕捏了捏,溫柔至極,仿佛羽毛輕輕劃過。接著,顧輕北握著她的手將照片重新放回她手中:“還給你,收好了。”

他竟然什么都沒有問?

“你不好奇我為什么會有這張照片嗎?”

“好奇,但我更尊重你的意見。”顧輕北將她有些散亂的頭發稍稍捋了捋,“況且,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沒有你此刻真切地站在我面前重要,不是嗎?”

他有一個習慣,說話時總會盯著對方的眼睛。尤其是此刻說情話時,漆黑的瞳仁仿佛一汪深潭,盛滿的柔情下一秒幾乎就要溢了出來。

林梔不敢和他對視,快速收了視線,幾乎是以落荒而逃的速度回了臥室:“我先把照片收好。”

身后沒有隨之而來的腳步聲,林梔松了一口氣,好在他沒有跟來,不然她的臉還指不定紅成什么樣呢。

她以前怎么沒有發現,他說起情話來竟然這般自然。

處理完了家里的事情,林梔便打算繼續去公司上班,畢竟今天不是休息日,她也還有一些工作計劃需要完成。

顧輕北倒是沒攔她,只是告訴她,不用勉強自己,不想去的話,完全可以不去。再者,不論她去或者不去,他都會陪著她。

林梔最后還是去了,只是和顧輕北一起提前了幾個小時回來。

晚餐照例是顧輕北做的,他們路過超市時買了菜,全部都是按照林梔的喜好準備。

只是吃完晚飯之后,顧輕北卻沒有立即離開的意思。

林梔雖然今天一整天的表現都還算正常,可他知道,那不過是虛張的情緒掩飾。經過這幾次對她的觀察,他發現她極易在面對家里的問題時情緒崩潰。

各中原因,雖然經過最近的這些事情他大概了解了一些,可如何真正讓她寬心才是最重要的。顧輕北是真怕,明天早上再起床時,面對的又是一雙淚眼婆娑的桃花眼,那他估計得心痛死。

此時,小孩和他各坐在沙發的兩端,客廳的電視里正播放著一部不知名的偶像劇,林梔看著電視,他看著她。

半晌,林梔似乎才意識到他的視線,桃花眼眨了眨:“是不是我臉上沾了什么東西?”

“不是,”顧輕北輕笑一聲,“什么都沒有,很干凈。”

好吧……什么都沒有,那他為什么要一直盯著她看。

林梔有些不好意思,換了個姿勢,順勢就將蓋在身上的毛毯扯了扯:“時間不早了,你要不要回去休息?明天還得上班。”

“不急,等你休息了我再回去。”顧輕北怕她臨睡前瞎想,一定要看到她安穩睡著了才放心離開。

他這樣說,林梔倒也沒多想,除卻今天早上她情緒激動時的拒絕,其他時候,她在他面前一向很乖。

剛才顧輕北收拾碗筷時她已經洗完了澡,這會兒被他這么一提醒倒還真有些困了。

“好,那我回房間了,剛好也有些困了。”

說著,她就要起身穿鞋,卻被顧輕北攔住:“我抱你回去。”

林梔:“……”

她總覺得,眼前的這個顧輕北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樣了。如果硬要說哪里不一樣的話,那應該是在她面前遙遠清冷的氣質少了,多了些煙火氣。

就像此時,他橫抱著她,眼角眉梢的笑意明顯,和以往那個仿若天邊清月的男子格外不相像。

當然,林梔也變了,之前被他抱著時,她總是無所適從地垂著手臂,可今天不一樣,她竟然敢主動勾著他的脖子了。

她不知道,她們這算不算感情更近了一步。說起來,自上次顧輕北跟她表白后,她還從未正式回應過他。

客廳離臥室的距離不遠,顧輕北身高腿長,沒幾步便來到了臥室。他將林梔溫柔地放在床上,又吻了吻她的額頭,柔聲道:“睡吧,我就在旁邊陪著你。”

林梔臉上的紅暈自剛才被他抱起來時就沒有消散過,這會兒被他放到床上,便順勢抓起旁邊的被子遮住了臉頰,渾身上下只露出一雙彎彎的桃花眼眨了眨。

她沒說話,只是朝著他點了點頭。

有他在旁邊陪著,林梔果然心安許多,沒一會兒便睡著了。只是她的睡眠太淺,夢里的場景又太過傷心,沒多久便又醒了過來。

顧輕北原本聽著她呼吸逐漸均勻正打算離開,剛起身,一只柔弱的小手卻突然扯住了他的衣角:“你別走,再陪我一會兒。”

聽著小孩略帶哭腔的聲音,他才注意到她已經醒了,心也隨著她的動作狠狠抽了抽,他俯身,將她攬進懷里:“怎么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嗯,”林梔在他懷里點了點頭,剛才夢里的悲痛還纏繞著她,情緒被放大,她開口道,“夢到我爸爸媽媽了,他們背對著我走得好快,不管我怎么喊,他們都不理我,我追不上,就只能一直喊,一直哭。”

顧輕北之前就聽她說過父母都不在了,這會兒聽她這么說,更是心痛得無以復加,輕拍著她的后背,安慰道:“別傷心,我在呢。爸爸媽媽怎么會不理你呢,他們肯定是沒聽到,著急做其他的事情呢。”

他的聲音溫柔,仿佛哄小孩般,又因為刻意放低帶著點輕微的喑啞。林梔側臉倚靠在他的懷里,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線條清晰的下頜線和上下滾動的喉結。

她從他懷里起身,眼神對上他漆黑的瞳仁,他的睫毛很長,在暖色床頭燈的映襯下,眼瞼處隱約可見一層淺淺的陰翳。

林梔也不知她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突然就伸手碰了上去,從他清俊的眉眼,再到略顯清冽的下頜線,指尖微顫。

顧輕北倒是沒阻止她的動作,只是眼底的神色晦暗,開口也帶著幾分喑啞:“不睡了么?”

林梔點點頭,又很快搖了搖頭,抓著他的手往旁邊靠了靠,不知為何,她此刻特別想和他說說話:“我和你說過我小時候的事情嗎?”

“沒有,”顧輕北就著她剛才的動作倚靠在床頭,一只手仍是輕拍著她的背,另一只手任由她牽著。

“小時候,我爸爸媽媽可疼我了,雖然他們只是很普通的建筑工人,也沒什么錢,但只要是我喜歡的,我想要的,他們都會給我。我還記得幼兒園的時候,老師在班里挑了幾個適合跳舞的小朋友,我就是其中一個。后來,那些人里,只有我去跳了,其他人都因為學費的原因放棄了。可我父母當時也沒什么錢,一個學期的學費幾乎要花掉他們好幾個月的工資。可即便這樣,他們還是愿意讓我去。”

林梔的聲音輕柔,說這些的時候眼底有淺淡的星光透露出來,如果不是顧輕北提前知道了事情的背景,他真會以為小孩只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可這些在我十歲那年就突然變了,我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所有的一切在那個夏天突然就偏了軌道,等我趕到醫院的時候,爸爸媽媽的身體都已經涼了。親戚們說,是因為他們干活的地方突然發生了橋梁坍塌,除了我父母之外還有其他幾個人也被壓在了下面,和我父母一樣,那幾個人基本也是當場就去世了。”

林梔說到這,驀地頓了頓,她的情緒依舊沒有太過激動,可顧輕北已經明顯地感覺到了她的身體在顫抖,他將她攬得更緊了些:“不想說了的話就不說了。”

林梔搖搖頭,接著說道:“后來我就成了一個孤兒,被迫去到趙文靜家里。初高中的那幾年一直都是在她家里度過的,直到我高考結束后來到了京城。”

林梔刻意略過了她在趙文靜家里的生活細節,那段日子,那段回憶,是她最不愿意回想的一段過往。尊嚴被人踐踏,沒日沒夜地承受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暴力,這樣見不得天日的一段時光,她光是想著就有些窒息,更別說告訴顧輕北了。就算告訴了他,也只是讓他跟著一起痛苦而已。

可即便她不說,顧輕北也能感覺到。一個失去父母的十幾歲小孩寄人籬下,其中的酸澀和委屈必定不會少,更何況,她們對待林梔的態度他又不是沒有見過。

顧輕北突然就覺得早上將那個瘋女人直接送回襄城有些便宜她了。

他的大掌將林梔的手掌整個包裹住,輕輕摩挲著,無聲地給予她安慰,漸漸地,林梔的身體不再緊繃,她抬眸對上他的眉眼:“直到后來我遇到了你,當時的生活才出現了轉折。”

“我?”顧輕北眉心狠狠一跳,他什么時候和小孩見過面?他怎么一點印象也沒有。

“嗯,就是你。”林梔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即便這么多年過去了,只要一想到這件事情,她還是會覺得心頭暖暖的。那是她年少時候唯一的光啊,這么些年,就是靠著這個信念才支撐她走到了現在。

“算起來的話,你當年應該只有十八歲,我記得你是和你母親一起來的,來到了我當時就讀的初中學校,以嘉海集團的名義為當時幾個在事故中失去父母的孤兒進行資助。早上你看到的那張照片,也是在那個時候拍的。只不過當時的照片登在了報紙上,后來是我從報紙上裁剪下來的。”

想到此,林梔的眉眼彎了彎:“在遇到你之前,我從來都不知道世界上竟然還有人能長得這么好看。特別是,你當時還對我笑了,現在想起來,當時應該算是一見鐘情吧。從那之后,我便勵志一定要考上京城的大學,即便不能見到你,至少也能和你生活在同一座城市。”

林梔說的淡然,可這些話聽在顧輕北的耳朵里卻仿佛一記記重錘落在心上,幾乎將他的心臟敲碎,腦子也因為這突然起來的爆炸消息震得腦仁疼。

他從未想過,他和小孩以前竟然見過面!而且小孩還喜歡他,以這種孤單又漫長的方式獨自堅持了十幾年!

他欣喜,但卻更心疼。

顧輕北嘗試著在腦海中捋了捋。現在仔細回想,隱約還有些記憶。

他當初好像是因為暑假實習的項目和他母親一起去了一個三四線小城市,可當時的他生活恣意,眼高于頂,哪里會記得這些。如果硬要說對什么有印象的話,應該就是當時在那個破舊的學校竟然遇到了一個十分漂亮的小女孩,現在回想起當時那個模糊的面容,一樣的梨渦和桃花眼,那個小孩原來就是林梔!

他怎么會想到?怎么能想到?如若早知道這些,他一定在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深深記住她的樣子。

顧輕北眉間的褶皺加深,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眼中的寒意也越來越濃。他在生氣,生他自己的氣。這樣看來,小孩來京城讀書是因為他,來嘉海上班也是因為他。而他不僅沒有認出她,沒有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給予幫助,反而在一開始的時候還對她格外冷漠……

顧輕北突然就覺得他有些不配為人……

從他十八歲到現在,整整十三年啊,他難以想象這些年里,小孩為了能多接近他一分,到底吃了多少苦。

“對不起,小孩,對不起……”

除了這三個字,顧輕北不知道此刻他還能說什么其他的話,他也不覺得有什么其他的話能減輕他的罪孽。所以就只能一直喃喃地重復這三個字。

林梔倒覺得沒什么,這些年她都已經過來了,況且現在他們還在一起,她已經知足了。

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暗戀都能窺見天光,可是她做到了。

她抬手,學著顧輕北以前對待她的樣子輕撫著他的后背:“沒事,你不用道歉,沒什么的。”

可顧輕北似乎并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一開始是各種道歉,接著便是各種承諾和保證。林梔剛想說不必如此,卻突然感覺到大滴大滴的冰冷液體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林梔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終是什么也沒說環腰抱住了他。

那天晚上,顧輕北把林梔哄睡著后,他自己卻沒睡。他來到書房,一根接連一根地抽著煙。聚聚小說

等到次日晨光熹微時,煙灰缸里堆滿的煙蒂已經幾乎將整個桌面占據。張阿偉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卻還要努力裝做一本正經,絲毫不介意陳牧的鄙視。

酒館內燈火昏暗。

坐在對面的陳牧,此時卻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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