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試圖看清楚那兩人的臉,但視線卻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江贏臉色也是從未有過的蒼白。
在江肆倒下來的那一刻,他一只大手伸出,接住江肆。
另一只手,依舊拿著石頭,一下接著一下地去錘擊。
他運用的全是機械臂的力道,幾百斤的力度,如同石頭從里向外攻擊。
手臂的肌肉都被機械臂震傷、震裂。
皮膚裂開好幾道血口、青筋也斷了兩根。
可他并沒有停止,繼續堅持著。
蘇俏和戰深背著氧氣罐從外面游來時,看到的就是那一幕。
在透明的玻璃間里,左邊幾十米的地方就是大火熊熊。
一片火光中,濃煙滾滾。
江肆倒在江贏身上,江贏滿身是血,雙腿、手臂、胸膛,早已經看不出皮膚的樣子,如同末日的喪尸。
但他就那么一邊摟著江肆。一邊進行錘擊。
兩人立即加快速度,快速游過去。
戰深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重型武器,瞄準那邊緣縫隙處,扣動扳機。
利器瞬間擊向邊角處,不斷射擊。
在十幾發后,終于……
“砰”的一聲碎響,整個玻璃裂開紋路,不斷蔓延,爆炸成無數的小玻璃珠,散落在海水里。
而海水也涌進甬道、很快將火焰撲滅。
戰深給了蘇俏一個眼神。
兩人會意,配合得極好。
戰深一只手拽江贏、一只手拽江肆,拖著他們兩人往海面上游。
蘇俏一邊發射出信號彈、一邊去扶顧憬然。
唐橋看到他們的信號彈后,快速游來。
蘇俏和戰深就那么拖著三人、和他們匯合。
戰深看了眼已經昏迷的江肆,將自己臉上的氧氣面罩取下,戴在江肆臉上。
曾經江肆救他的阿俏,這一次,他來救他!
唐橋的人員很快到達,拖著他們順利浮出海面。
救援的船只早已等在那里。
在唐家眾人的幫助下,他們被一一拖上床板。
江贏看了眼明晃晃的天空。
已經天亮了。
天亮了……
他眼皮終究是一垂,暈了過去。
蘇俏和戰深分別對江肆、江贏、顧憬然進行急救。
江肆只是一氧化碳中毒,只需要短暫的治療,便可恢復。
可江贏腿部、手臂、胸肌處的肌肉等皆有損傷,還傷及筋骨。
筋脈斷了,這一生,那只手也算是廢了。
腿部的骨骼可以再造,機械腿也能維修,但他的肌肉、以及皮肉組織,也無法恢復……
那里,將永遠是碗大的疤、和極深的裂痕。
至于顧憬然……
蘇俏蹲在她身邊,給她檢查身體時,眉心卻瞬間皺了起來。
吸入太多劇毒,還擴散到五臟六腑、血液、以及大腦。
即便是華佗在世、也回天乏術……
蘇俏坐在了甲板上,面容格外凝重。
原本昏迷的顧憬然,忽然緩緩睜開眼睛。
她虛弱地看著泛白的天空、擰了擰眉。
蘇俏問:“何苦呢……”
但凡少吸幾口毒素,也不至于擴散得這么快。
顧憬然是有機會可以活下來的……
顧憬然卻問:“贏……贏爺呢……”
“他沒事,他會好起來。”蘇俏安慰。
顧憬然看到了旁邊的江贏。
晨曦的光灑落在他身上,他全身是血,面容蒼白到透明,宛若一個吸血鬼。
可她還是笑了笑,笑得那么開心。
她挪動著身體、一點一點、艱難地朝著江贏所在的地方爬去。
明明只隔了一米的距離,可她卻爬了很久很久。
在總算靠近江贏時,她緩緩抬起手、企圖去觸摸江贏那蒼白而骨節分明的大手。
可僅僅只是抬起,她便頓住了。
她沒有資格……
哪怕是死、哪怕到死,她也沒有資格逾越……
有些事、有些話、更是這一輩子,到死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顧憬然就那么癡癡地凝視江贏,問:
“蘇……蘇俏……咳咳……你說……你說人真的可以重生嗎……”
蘇俏沉默著,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如果人人都可以重生,這個世界恐怕、比現在還要混亂……
顧憬然嘴邊卻扯起一抹虛弱的笑:
“可以的……肯定可以的吧……”
如果可以重生、如果能回到被江贏從雪地里撿回去那晚。
她想、她不要那么卑微地說、做他的仆人。
她興許可以說……咳咳……
顧憬然又哽出一大口血,頭部忽然一垂,重重落在了甲板上。
她舉在半空中的手也重重垂下,落在江贏身邊。
看似只有十厘米不到的距離,可那……卻是一生也越不過的千山萬水。
即便重生……恐怕也越不過那咫尺距離……
蘇俏眼睜睜看著她死去,雖然和顧憬然沒有太多接觸,但還是心情凝重。
原來生命的消逝,是這么的忽然而無能為力。
唐母生怕她冷著,趕緊安排人來把顧憬然抬了進去,還把蘇俏扶起來:
“走吧,他們都需要升溫和治療,你也千萬不能凍著!”
蘇俏“嗯”了聲。
她不是悲春傷秋的人,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他們!
她協助戰深,給江贏和江肆處理好外傷,并且輸液、輸血。
江贏全身多處需要縫針。
戰深來不及換下全身濕潤的衣服,便將其推入手術室。
龍梟上前制止:“你們救江肆我沒有意見,可這個什么江贏,還有救的必要嗎?
不如讓他就這么死了算了!得省國家多少力量?”
戰深卻直視他道:“記住,你是樺國人。”
樺國不趁人之危。
即便要裁決江贏,也應該是在法庭上,而不是見死不救,草菅人命。
龍梟神色又變得凝重、無奈。
因為是樺國人,所以只能忍,不能變成和木國人那般卑劣的惡徒!
手術室內。
戰深還是快速換上手術服,并且洗了個冷水臉。
幾天幾夜沒有合眼,做完這場手術,應該可以真正的安寧。
他捏了捏眉心提神后,手法迅速地給江贏縫針、結斷了手臂筋脈。
正常手術持續了一個多小時。
做完時,天已經徹底亮了。
海上的太陽升起,海面波光粼粼。
戰深看著手術床上的江贏,神色忽然變得肅冷。
給他做手術、因為他是一個樺國人、也是一個醫生!
但、他也是蘇俏的男人!
之前的債,終究是要好好算一算!
戰深抬起手,緩緩脫下身上的大白褂,還取下了出海時、別在身上的一個樺國徽章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