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瞬心底慌亂,表面卻是努力保持沉穩地看他:
“我不懂你的意思。”
“藍瞬,你應該很清楚,他很在意我,近乎到變態。
我做這么大的手術,他怎么可能不在?”江肆反問。
從小到大,但凡他生病,哪怕是小病,江贏也一定要守在他身邊,直到他恢復為止。
雖然后來感情淡了,但這種置換全身骨骼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缺席?
他盯著藍瞬問:“你說實話,他到底在哪兒?”
藍瞬心底松了口氣。
還以為江肆是發現了什么,原來是這……
他早已想好說辭,道:
“你猜對了,贏爺的確來看過你。”
伴隨著他的話落,他手指一按,對面的墻壁上、投幕出江贏站在床邊看他的畫面。
裹著黑色大衣,遮住了他腿部的流血,什么也看不出異常。
藍瞬說:“正因為他格外在意你,所以在確定手術方案后,他第一時間去找木國算賬。
他在意你到、要動用馬爾威斯島上的力量。
你應該清楚、那是贏爺手中最厲害的王牌。”
江肆皺了皺眉。
的確,馬爾威斯島上的所有武器,足以毀滅大半個地球。
看到他的傷勢、病情,所以江贏已經顧不得陪他,憤怒到第一時間去了馬爾威斯島?
這說得通,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心臟里不太舒服,有種若有似無的缺失感。
江肆看向藍瞬道:
“視頻通話。”
藍瞬皺眉:“你確定是現在?不休息會兒?”
“確定。”兩個字,言簡意賅。
藍瞬也不好再說什么,拿出平板撥通其專有號碼。
而墻壁上的大熒幕,片刻便彈出視頻。
視頻里,光線暗淡的地下庫,一架架坦克等恢弘地擺放著。
其中一架旁,“江贏”站在那里,在檢查著什么。
他抬眸看向江肆,問:
“醒了?”
江肆“嗯”了聲,目光落在他身上,仔細地看。
還是一如既往的黑色長袍,如同暗夜的王。
面色冷白,眸色無情,和吸血鬼沒有太多兩樣。
他問:“不是說要繼續比賽?”
“江贏”微微擰了擰眉。
旁邊的藍瞬皺眉。
那是機器人,全靠指令做事并交流。
江肆這話沒有確切的內容,怕是要露出破綻……
卻沒想、
“江贏”直視他,勾了勾唇,
“等你恢復,我接你回家。
靶子還沒撤,你未必一定是贏!”
最后一句話,帶了些兄弟間的挑釁。
江肆心底那抹奇怪的感覺,才總算落下。
他們的比賽還沒有結束。
他也想看看,江贏在那種情況下,又如何贏他。
殊不知……
在他掛斷通話后。
地下庫里的“江贏”,臉上的神色瞬間消失,整個人立在那里一動不動。
陽光從窗外灑落進來,可他周身沒有任何溫度。
他就是個機器人、沒有任務和需求時,便如同木樁子、稻草人一般立著。
沒有生機、沒有情緒。
連那眼睛也沒有閉上,就那么站著……一直站著……
江肆不知道,他所交談的哥哥,只是一具機器人……
掛斷電話后,他又將自己的手機開機。
不該存在的痕跡,早已經被清除得干干凈凈。
不過戰深有多個未接來電。
他回復信息:“安好、勿念。”
雁村。
戰深在醫研室里,把所有資料全數整理好,準備發給藍瞬。
利用這些方案,藍瞬可以治療好村民、并將村民順利送回來。
看到江肆的短信時,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安好。
那便好。
有些事情、將成為一生的秘密,永遠埋藏。
蘇俏從外面走進來,見戰深拿著手機,她疑惑地問:
“和誰聯系?”
戰深不動聲色將研究資料放好,把江肆短信給她看了眼,隨口答:
“關心下江肆的情況。”
蘇俏皺了皺眉,“你還會關心?”
其實分開后,她就擔心江肆的身體。
吸入那么多煙霧,還在水下泡了那么久,不知道有沒有后遺癥。
但她擔心戰深吃醋,也沒聯系。
戰深道:“當然,好歹救了你。
放心,他很好。江贏給他做了全面的恢復。
他的身體……已經毫無問題。”
蘇俏想了想,也是。
江贏那么在意江肆,技術也比他們還要先進。
他給江肆的,絕不會差。
蘇俏說:“周末約大家一起爬山吧?讓溫嫻、楚無欣、葉燃辰,以及江肆一起。
我覺得我們該聚聚了。”
聽說木國因為這段時間的行動失敗,已經撤銷了所有行動,撤走所有人。
這是個值得慶祝的事。
現在她安寧了,她想撮合撮合他們,讓他們每個人也能有人照顧。
戰深斂了斂眸,片刻后,道:
“好。”
蘇俏拿出手機,在F班的班級群里,發了個消息:
“周末一起爬山,來回機票費用我全包。”
葉燃辰秒回:“保證到!”
楚無欣:“好。”
溫嫻:“我們也正想去看看你,你回來后,都沒有見過。”
葉燃辰:“江肆,出來說個話,一起去喝酒吃狗糧。”
總不能他自己一個人被喂狗糧不是?
此刻。
銀杏林里的病房內。
江肆在看到蘇俏短信消息時,眸色沉了又沉。
他看了眼自己的身體、和腿。
由于是置換的骨骼,現在完全不適應。
打字的速度都比以往慢許多,下床更是需要人攙扶。
想要自己行動,至少需要十天半個月。
更何況蘇俏向來精明,要恢復到蘇俏看不出的痕跡,至少需要一年半載……
江肆沉默了片刻,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手指、略顯生硬的打字回復:
“在木國,太遠,以后有空再約。”
葉燃辰:“你哥不是那么厲害嗎?開個戰機來啊。”
江肆:“我可不像你,不喜歡自虐。”
葉燃辰:“切!”
才不是自虐。
雖然看到蘇俏和戰深在一起,的確很難受。
但至少能看看她啊。
現在連看她的機會也屈指可數。
江肆放下手機,沒再回復。
而藍瞬看著他手機上的內容,嘆了口氣。
不喜歡自虐?
已經把自己虐到全身骨骼都換了……
只可惜,蘇俏永遠也不會知曉。
江肆就如同江贏一樣,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護自己在意的人。
他艱難地抬起手,練習手臂的屈伸、控制。
陽光從銀杏林的縫隙間灑落而來,在他手臂上落下斑斑駁駁的剪影。
他手臂外側,有一條明顯可見的傷口縫合線,從肩膀蔓延到五指。
身體里,傷疤也遍布全身。
胸口處,更是無數道傷疤,和肋骨位置重合。
如同肋骨一般,保護著那顆心臟。
保護著心臟里的……人。
蘇俏和戰深開始籌備著周末的爬山之旅。
備裝備,備零食。
江肆不來,他們也不勉強。
至少、時間能淡忘一切。
江肆總能忘記她、有新的開始吧?
蘇俏如是想。
竹林里的風很溫柔。
傍晚,晚霞在天邊染上了一片緋紅的火燒云。
紅得似血。
燦爛、卻有著常人看不出的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