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黎亦酒笑吟吟地看著自認為自己是應龍的夫諸說:“我知道夫諸在何處,應龍前輩不想見祂嗎?”
夫諸驟然停下,聲音幽暗,“此言可真?!若你敢……”
黎亦酒從青玉鐲中釋放出一縷應龍的氣息,夫諸的聲音戛然而止。
周遭的漩渦瞬間停下,雖然夫諸僅存一具骨架,看不出神色變化,但仍然可以從海水中波動紊亂的力量中感受到對方的情緒變幻。
片刻后,夫諸再次開口,似乎變得比之前更為沉靜了,但危險絲毫不減。
“交出來。”
這話就讓黎亦酒為難了。
她無奈地抬起手腕上的青玉鐲,“前輩誤會了,可不是我擄了祂,是祂自己鉆進來賴著不走的,想讓我帶祂離開此地,遠走高飛……”
話音落下,流動的海水驟然一滯,氣氛愈發壓抑。
幽藍的魂火在白骨森森的眼眶中跳動,巨大的鹿形骸骨在昏暗的海底宛若鬼怪,散發著冷光。
夫諸的聲音緩緩開口,明明音線比之前平靜,卻更加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祂敢——?”
黎亦酒眸光微閃,這個反應……有內幕。
原本怡然自得看熱鬧的應龍突然急了,“你這小娃胡說八道什么?!”
“本座何時說過要遠走高飛!”
黎亦酒看著眼前化作一道藍色流光,氣勢洶洶地沖進青玉鐲而將她遺忘的夫諸,頓時也怡然自得起來,“沒有嗎?可能是我誤會了。”
“哎呀,我說的都說了,您自個兒跟夫諸前輩好好解釋吧。”
那特么是她該說的嗎?!
應龍看著驟然出現在面前興師問罪的夫諸,匪夷所思地發覺自己居然被一個人族晚輩給坑了一把!
祂躲開對方的攻擊,手忙腳亂,骨頭亂飛,一邊安撫夫諸,一邊無語地對黎亦酒道:“你是如何知曉本座與夫諸的關系的?”
黎亦酒看著一口一個“阿鹿”“寶貝”“我不走”“我錯了”,一點之前高深莫測的風度都沒有的應龍,頓時沉默了,“……本來不知道的,現在知道了。”
黎亦酒原本只是揣測這兩位關系匪淺,不然夫諸為什么別人的翅膀不搶,就搶應龍的?又為何偏偏就固執地認為自己是應龍而不是別人?
但著實沒想到是這層關系。
黎亦酒想起剛剛應龍說的那句“祂生前就很仰慕本座,也很喜歡本座威風凜凜的龍翼”,又看了看聽到那個“遠走高飛”的字眼而暴怒追著應龍打的夫諸,頓時有些震撼。
這家伙居然不是在吹牛?
夫諸還真喜歡應龍???
她沒想到自己還能吃到一口這種上古大瓜,無語地對應龍道:“……既然兩位是這種關系,你自己叫夫諸前輩一聲不就得了,何必讓我去拿骨翼?”
她一開始聽應龍那語氣,還以為祂們倆是那種死對頭或者損友呢,不然也沒想到要禍水東引。
沒想到還真成功了,但成功的點不太對勁兒……
應龍倒也回答得坦誠,“閑著無聊逗你玩唄,沒想到你真這么好騙。”
感情根本就是小情侶玩情趣,她擱這兒成了play的一環?
這家伙真的很欠打。
黎亦酒看著被打得滿地找骨頭的應龍,呵呵一聲,“行,那您老好好玩,我就不奉陪了。”
她正要收回神識。
應龍又道:“想聽八卦嗎?你讓這頭鹿消停下來,本座就跟你講《上古神明應龍與夫諸的絕美愛情》。”
神經。
見鬼的絕美愛情。
黎亦酒很不想理祂,但是……
八卦是人類的天性。
掙扎片刻后,黎亦酒再次從心,“什么絕美愛情倒是其次,前輩隨便說說就好,主要是青玉鐲空間是我的管轄之地,維護和平是我的分內之事。”
熟練地說完場面話后,她終于對夫諸勸架道:“前輩別打了,你這樣是打不死神的。”
“畢竟應龍早就死得透透的了,再打就挫骨揚灰毛都不剩了。”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又刺到了夫諸,祂當真停了下來,冷哼一聲把應龍的骨頭攏到自己身下,用骨翼死死地蓋住,像是獨占財寶的惡龍。
祂的殘魂大約受創更嚴重,不一會兒便又陷入了沉睡。
應龍艱難地從骨翼中鉆出一個頭,驚異地對黎亦酒道:“這就消停了?你牛。”
放在以前對方能揍上三天三夜。
黎亦酒覺得祂才是真的牛,渣男似的,知道夫諸神志有缺還這么逗人家。
但很快這個想法就被推翻了。
上古神明應龍和夫諸的“絕美愛情”倒不算曲折。
從前應龍掌降雨,夫諸司洪災,朝夕相處,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
后來共同參與誅魔之戰,應龍為救夫諸被邪魔硬生生地被斬斷頭顱,扯下了翅翼。
邪魔嬉笑著帶著祂的翅翼滿天空地飛,一邊吞噬上面的血肉,一邊將骨頭丟在夫諸面前,耀武揚威。
夫諸一邊殺敵一邊收斂愛人散落的尸骨,擁著滿懷的骨翼戰死的那一刻想,這個蠢貨,連自己翅膀都保不住,如果自己是應龍,絕對不會……
于是殘魂再次蘇醒時,祂便真的成了應龍。
擁著應龍的骨翼在海底沉睡千萬年,像是在守護自己的一部分軀體一樣守著愛人的殘骸。
但有覬覦者,雖死必誅之。
應龍倒是想過去找夫諸,但殘魂不能離開遺體太久,如果沒有遺體上殘余的神力庇護,殘魂很快就會消弭——這也是祂沒有在一開始跟黎亦酒動手的原因之一。
而夫諸神智有缺,懵懵懂懂,也做不了什么。
于是祂們便只能這樣海底相隔三百里,相望而無法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