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停下腳步,“怎么了?”
傅輕宴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我們就這么過去?”
“不然呢?你還想帶行李嗎?”
傅輕宴:“……”
他覺得南星大部分時間都很聰明,但也有例外的時候。
就比如現在。
傅輕宴走向衣柜,從里面隨手拿出兩件外套,將小的那件遞給她,然后問秦祈:“有帽子和口罩嗎?”
秦祈:“有!”
南星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
她一心想著追兇,都忘了對面那個世界里也有她和傅輕宴。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確實需要隱藏身份。
南星穿上外套,戴上口罩。
然后猛地發現,她和傅輕宴身上的衣服是同款。
“這是我和毛毛的情侶裝。”秦祈解釋了一句。
傅輕宴也沒想到自己隨手拿出的就是情侶裝,想換掉又覺得太矯情,索性默認。
“你要是不喜歡可以換一件……”
“不用。”傅輕宴扣上帽子,“時間緊迫,趕緊走吧。”
南星“嗯”了一聲,退后半步,面對全身鏡掐訣念咒。
和上次一樣。
通道打開后,勁風凜冽。
霍酒酒和秦祈用身體護著長明燈,生怕燈芯熄滅。
南星迎著凜冽的勁風,幾乎是無意識地向后伸出手,牽著傅輕宴進入空間。
一陣天旋地轉后,兩人來到鏡像世界。
看到眼前的場景,傅輕宴瞳眸微震。
這里的房間構造雖然和外面一樣,布景卻截然不同。
不僅如此,房間里還又臟又臭,像是很多天沒人收拾過了。
旁邊,南星伸出雙手,發現身體瓦解的速度果然變慢許多。
通過連接在兩人身上的氣運線,男人體內的靈力源源不斷涌入,猶如一只行走的充電寶。
“在看什么?”傅輕宴問。
“沒什么。”南星收回目光,心里忽然踏實了許多。
來到這個世界以后,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靈力受到極大限制,變得和普通人沒什么區別。
如果沒有傅輕宴在身邊為她注入靈力維持聚形時間,她連自由行動的權力都沒有。
“我們不屬于這個世界,停留時間太長會被天道抹殺,所以我們必須在身體消解之前找到毛小芽,把她帶回去認罪伏法。”南星重復了一下他們的任務,好讓傅輕宴更清楚現在的情況。
傅輕宴環顧空蕩蕩的房間,“去哪兒找?”
“不知道,我的靈力失效了。”
南星一句話,讓傅輕宴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在那個世界南星之所以顯得無所不能,是因為她通曉術法。
但現在……
傅輕宴低頭看向南星。
她就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姑娘而已。
似乎是不想這么放棄,南星再次拿出符紙。
符紙上還殘存著一些從那個世界帶來的淺淡靈韻。
但這韻實在太少,已經完全起不到定位的作用,和一張廢紙沒什么區別。
見南星表情沮喪,傅輕宴就知道是什么情況了。
他安慰道:“用不了玄學就用科學,一樣能解決問題。”
說著,便開始在公寓里搜索起來。
毛小芽既然是在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人,就肯定有她的人際關系網,有她喜歡去的地方。
看著男人在公寓里梭巡排查的身影,南星微微出神。
從前她總覺得傅輕宴為人高冷,跟他說話如同對牛彈琴。
但今天,她好像從男人身上看到了親和的一面。
兩人說干就干。
公寓又臟又亂,找起線索并不容易,索性兩人都是行動派,干活的時候也不交流,很快就收集到不少有用的東西。
南星拿著毛小芽日記本找到傅輕宴的時候,見他正戴著橡膠手套在廚房垃圾桶里翻東西。
此情此景,南星忽然很想用手機記錄下來。
廚余味道濃烈,傅輕宴眉頭緊鎖,表情不是很好看。
過了一會兒,他從腐敗的菜葉子里翻出一張揉皺的精神鑒定報告。
上面寫著:根據國際精神與行為障礙分類,毛小芽符合偏執型人格障礙診斷標準。
南星站在傅輕宴身后。
看到診斷書上的文字,眉頭微微擰緊。
原來這個世界的毛小芽患有精神類疾病。
難怪她會在穿到鏡像世界之后殘忍地殺害自己。
傅輕宴直起身子,“你那邊有什么收獲?”
“我找到了毛小芽的日記。”南星道,“她在里面提到秦祈離開了,她很痛苦。”
“離開了?”傅輕宴微怔,“所以他們是分手了?”
南星搖了搖頭,將夾在日記本里的電影票拿出來,湊到傅輕宴眼前,“不是分手……”
“這個世界的秦祈,應該已經死了。”
傅輕宴看向南星手中的電影票。
萬象影院,G排8座
電影名稱:觸碰不到的愛人
“這部電影講的是男女主隸屬于不同時空,因為一場流星時空重疊,彼此相愛。”
“你就通過這個判斷他已經死了?”傅輕宴覺得南星的推斷不無道理,卻有點草率。
南星抿唇,“如果秦祈沒死,毛小芽不會利用這種極端的方式跑到鏡像世界殺害自己,畢竟這么做風險太大,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
“而且她的房間里還留著很多秦祈的東西,分手的話,沒必要留著對方的東西吧?”
傅輕宴聞言陷入沉默。
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
因為他沒分過手。
過了半晌,傅輕宴道:“人到底死沒死,還是得有確鑿的證據。”
“……”南星不置可否。
毛小芽雖然在日記里寫秦祈離開后她如何如何難過,但只字未提“死”字,確實不能妄下定論。
公寓這邊搜索完,南星列了張單子,上面都是毛小芽可能會去的地方。
事不宜遲,兩人馬上動身。
鏡像世界里的天氣很差,天空烏云密布,像是要下雨。
南星將帽子扣在頭上,和傅輕宴保持著安全距離,往路邊走。
傅輕宴伸手攔了輛出租車。
上車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師傅,收現金嗎?”
司機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看他。
鏡像世界和他們所在的世界一樣,都是線上付款,已經很少有人用現金了。
但因為信息網絡不能在平行世界中傳遞,他們從另一個世界過來,就只能通過這種原始方式交易。
“現在年輕人不都用手機付款嗎?”司機嘟囔一聲,顯然也是不想收紙幣,嫌麻煩。
“您就說收不收吧。”傅輕宴右手扣住車門,“不收我們就換一輛。”
司機“嘖”了一聲,“收收收,給我吧。”
傅輕宴付了錢,將車窗打開,試圖讓風吹散身上沾染的霉味。
南星微微挑眉。
堂堂總裁,出門會帶現金?
奇怪的癖好……
不多時,出租車停在海洋館門口。
兩人剛下車,堆滿烏云的天空便下起傾盆大雨。
南星出來的急沒帶傘,只能將外套的帽子扣在頭上,快步往前走。
忽然,一件寬大的外套蓋下來。
南星抬頭,見傅輕宴脫下外套舉過頭頂,勾著她的肩膀將兩人罩住。
男人身材高大,不費吹灰之力將她圈在懷里,身上淡淡的松木香縈繞在鼻間,讓南星短暫放空了一秒。
“愣著干什么?”傅輕宴用手肘頂了頂她的背,“快走。”
南星回過神來,跑進海洋館。
他們之所以來這里,是因為毛小芽在日記里提到她和秦祈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就是這家京北海洋館。
南星也是通過這一點發現,兩個世界的情況雖然大致相似,但還是有很多細節不一樣。
就比如那個世界的毛小芽喜歡動漫,是一名COSER。
而這個世界的毛小芽則是一名插畫師。
五年前,她去海洋館為兒童繪本收集素材,在那里遇到了在海洋館工作的秦祈。
并和他相識,相知,相愛。
思忖間,傅輕宴拿出一個手帕遞過來。
“擦擦。”
“什么?”
傅輕宴懶得解釋,直接將南星拽到面前,擦掉她頭發上的水珠。
之后,將手帕塞進她的口袋。
“洗干凈還給我。”
那一點點的溫情,頃刻間煙消云散。
買完票,兩人進入海洋館。
由于市區有暴雨,館內游客稀少,看起來空蕩蕩的。
南星攔住一名工作人員,問他認不認識秦祈。
工作人員搖頭,“秦祈?沒聽說過。”
“你這樣不行。”傅輕宴低聲說了一句,又看向那人,“請問館長辦公室怎么走?我們是傅氏集團的人,來跟館長談合作。”
工作人員畢竟是打工族,哪里知道老板的事,見兩人衣著得體,便信以為真,指著不遠處道:“坐那輛電梯上六樓,館長辦公室在左手邊。”
“謝了。”
南星和傅輕宴坐電梯來到六樓。
六樓是海洋館的辦公區,光線昏暗,十分安靜。
兩人順著走廊往前走,終于在盡頭看到館長辦公室。
“你去找館長,我去一趟廣播室。”為了節省時間,南星決定和傅輕宴分工合作。
傅輕宴點點頭,“知道了。”
廣播室里,一個女人坐在椅子上。
見南星進來,抬頭睨她一眼,“找誰?”
“我想廣播尋人。”南星道,“走丟的人叫毛小芽,麻煩您在廣播里說,她的男朋友秦先生在廣播室門口等她。”
女人打了個哈欠,“今天海洋館人這么少還能走散,真是人才……”
嘴上吐槽完,還是老老實實打開麥克風道:“毛小芽,毛小芽,你的男朋友秦先生在廣播室門口等你。”
就這么廣播了三遍,女人把麥克風往前一推,繼續刷起手機。
南星說了聲謝謝,轉身離開廣播室。
傅輕宴比她先出來,已經在外面等了。
看到男人微蹙的眉心,南星便知道答案應該和她想的一樣。
“你猜的沒錯,秦祈已經死了。”傅輕宴道,“他是這家海洋館的潛水員,一年前在潛水時被鯊魚咬傷,不治身亡。”
雖然已經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當想法得到證實時,南星的心里還是有些難受。
這個世界的毛小芽失去了秦祈。
那個世界的秦祈同樣也失去了毛小芽。
即使他們重新走到一起,命運的齒輪也已經錯位,踏上一條不歸路。
“既然秦祈已經死了,那毛小芽殺人的動機也就很明朗了。”南星順勢推理,“她在這個世界失去了秦祈,所以去那邊殺掉自己,想要取而代之。”
傅輕宴,“嗯,應該是這樣。”
兩人在廣播室門口等了一會兒,始終不見毛小芽的身影。
傅輕宴看了眼時間,道:“她應該不在這兒。”
“那就去下一個地點吧。”南星拿出單子,“下一個地點是……黑膠唱片店。”
傅輕宴奪過她手里的單子,糾正:“錯了,下一個地點是海洋館食堂。”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他們還沒吃午飯。
傅輕宴已經不止一次聽到南星肚子發出可憐的哀嚎。
“找毛小芽重要,吃飯更重要,免得人沒找到,你先餓死了。”
在傅輕宴的“逼迫”下,南星跟著他來到地下食堂。
南星本以為,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傅輕宴應該會像他一樣,對一些生活常識缺少基本認知。
卻沒想到,男人比他想象中靠譜很多。
傅輕宴在柜臺買了張充值卡,帶著她在窗口打了幾道菜,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
“吃吧。”傅輕宴將餐盤推到她面前,還不忘提醒,“吃完把餐盤放到那邊的推車上。”
南星拿起勺子,忍不住問:“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怎么買卡,怎么打菜,還有餐盤用完放在哪。”
傅輕宴被南星的靈魂拷問問得頭皮發麻。
他深呼吸,反問南星:“在你眼里,我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嗎?”
南星唇瓣微動,一時語塞。
傅輕宴是什么樣的人,她其實并不了解。
只是先入為主地覺得,傅輕宴是豪門少爺,是總裁,就應該像司顏一樣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因此他做出的一切“接地氣”的行為,在她眼里都充滿違和感。
傅輕宴沉默了半晌,淡淡道:“我大學是在M國讀的,所有衣食住行產生的費用都由自己承擔,最累的時候一天打三份工,凌晨三點睡,第二天六點爬起來繼續上課。”
“有次我剛領到工資就被當地黑人搶了,還挨了一頓打,之后的每一天都只能在便利店里買臨期食品,把別人不要的菜撿回去用。”
“我不知道世人如何定義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