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寵傾放五
今日這宴席,眾人心中大悅,放開了吃放開了喝,鬧騰到很晚。
到了散席的時候,已經入夜。
秦灼與秦懷山父女倆都沒怎么說上話。
謝無爭被謝傲鴻他們喊去了。
晏傾很有眼力見地拎著初五去了書房。
顧長安圍著秦懷山“義父”、“義父”地噓寒問暖地好一陣,才出去給他安排住的地方。
讓父女倆獨處。
北境的二月初,還是很冷的。
今兒又在化雪。
秦灼讓采薇和杜鵑灌好了湯婆子,又讓秦懷山披著厚厚的披風,才與他一道在小梅林里散步。
秦灼問他:“爹爹這一路可還好?北境天冷,不比京城與江南,爹爹不太習慣吧?”
秦懷山看著眼前身著玄衣,英姿颯爽的秦灼,覺得她跟從前真的是很不一樣了。
在京城的時候,覺得她跟在永安的時候不一樣。
在這里,又跟京城不同。
如今的阿灼,像是磨礪開來的寶劍。
又像傲雪而立的寒梅。
不笑的時候堅韌、凌厲。
笑起來又神采飛揚。
秦灼問完之后,等了許久,也沒等到秦懷山說話,她不由得停下腳步,看著自家爹爹,“爹爹,怎么光看著我,不同我說話?”
“不知該說些什么。”秦懷山心里是內疚的。
尤其是在阿灼的注視下。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不配做你的爹爹,以前在永安的時候,讓你吃了那么多苦。在京城的時候,你讓我回江南,我又不肯走,非要留下,害得你被高慶忠要挾,只身赴險……”
秦懷山說著說著,眼里就有了淚光。
秦灼見狀,連忙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溫聲安撫道:“都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只身去扶高慶忠的宴,也是這個道理。”
她這個爹爹啊,心太善,太容易愧疚。
這些話要是不說清楚,他不知要內疚到什么時候。
秦灼同他說:“此時若不是有爹爹這一出,我也做不了永安君啊。”
她有兩個爹。
興文帝是生父,已然撕破了臉。
秦懷山是養父,秦灼為他單刀赴宴。
秦灼很是認真地同他將這其中的道理,“咱們大興人最講‘忠孝義’三個字,有爹爹在,誰能罵我不孝順?”
她與秦懷山漫步小梅林中,收了身上氣勢,語調溫和地說:“爹爹什么都不做,只要好好活著,便是護著我。”
秦懷山和她一起走了一段,幾句話下來,就被她說的,內疚淡了,還生出幾分“我雖然沒什么用處,可我家阿灼是真的能干”的微妙自豪感來。
沒多久。
去幫他安排住處和衣物用具一應事宜的顧長安過來,插科打諢,很快逗得秦懷山,把那些糟心事拋到了一遍。
三人繞著小梅林走了一圈,有無意間經過此處的一個謀士聽見顧公子喊秦二爺爹,心中大驚,立馬快步而走,見到謝無爭就問:‘顧公子跟殿下到底是什么關系?”
“他怎么喊秦二爺爹?”
“難道他才是殿下的……’
謝無爭被問的頭大,又是好一番解釋,說:“長安認了秦叔做義父,不是你想的那樣。”
結果對方愣是沒聽進去,反倒用一種十分同情的眼神看著他。
就差在臉上寫“這種瞎話你也信”、“你肯定是被騙了”幾個字。
謝無爭對此很是無奈。
他還再解釋一二,結果那謀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一口氣,就走了。
謝無爭沒能從對方拍的這兩下里體會出什么來,走入廊下時,剛好看見書房燈火正盛。
顧長安和阿灼一起陪著秦叔說話,這會兒,孤云還在教初五讀書。
他走上前去,還沒進門就聽見孤云嗓音清冷地說道:“三十六計,第一計:瞞天過海。”
“所謂瞞天過海,就是故意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偽裝的手段迷惑、欺騙對方,使對方放松戒備,然后突然行動,從而取勝。”
謝無爭聽到這些,心下一驚。
初五認得的字還不多,前些時日才開口說話,孤云這么開始教他三十六計?
這不是人不會走,就要他跑嗎?
謝無爭站在門外,看著焉頭巴腦的初五,忽然有點頭疼這少年。
他在外頭站了一會兒,就聽到里頭。
晏傾正講到:“陰謀作為,不能于背時秘處行之。夜半行竊,僻巷殺人,愚俗之行,非謀士之所為也。”
初五聽到這里,困得一頭磕在了桌案上。
“咚”的一聲。
巨響。
晏傾回頭看他,放下手中書,拿起了桌上的戒尺。
初五一看到戒尺就瞬間清醒了。
他一躍而起就想跑。
但晏傾已經先他一步,站在窗邊,攔住了去路。
初五走不掉,只能站在窗前對著晏傾齜牙咧嘴。
他生氣了。
很生氣。
謝無爭見狀,連忙邁步入內,一邊拉著初五坐回去,一邊溫聲同晏傾道:“孤云,天色不早了,你莫要勞累,快些回去歇息了。”
晏傾皺眉看著初五,明顯也不太高興。
只是他還沒說話。
采薇和杜鵑便來了,“晏大人,夜色已深,殿下差我二人來問,你怎么還不回房歇息?”
晏傾聽到這話,原本緊皺著的眉頭,頓時就舒展開了。
仿佛春風拂面而來。
拂去了所有不悅。
他回頭看向謝無爭,剛要開口說話。
后者便笑道:“你看,阿灼都派人來問你怎么還不回去歇息了,快去吧,剩下的我給初五講。”
晏傾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杜鵑和采薇朝謝無爭行了一禮,也跟著離去。
初五趴在桌子上,看著兩個姐姐來了又走,都沒跟自己說話。
也不像從前似的,天天圍著自己轉了。
少年神情有些奄奄的。
謝無爭一開始以為他只是不喜歡聽孤云講學,便就著方才那計瞞天過海,舉例子給他聽:
“隋朝開皇九年,大舉伐陳。先是弼請緣江防人,每交代之際,必集歷陽,大列旗幟,營幕蔽野。陳人以為大兵至,悉發國中士馬,既而知防人交代。其眾復散,后以為常,不復設備,及若弼以大軍濟江,陳人弗之覺也。因襲南徐州,拔之。”
初五聽得昏昏欲睡,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謝無爭見狀,也有點不好意思。
他不似孤云那般,一開始就對初五十分嚴厲。
初五不喜歡孤云,卻多少有點敬畏。
在他面前就十分松散了。
至少,初五不敢這么明目張膽地在孤云面前打哈欠。
謝無爭覺著自己既然接了這事,就得做好,他自己想了想,“這么快就讓你學這些,確實是有些為難你了。”
更何況瞞天過海,還是三十六計里,最難的。
不過孤云要教初五計謀,自有他的道理。
謝無爭也就沒換別的書,只往后翻了一頁,“第二計,圍魏救趙。”
他溫聲道:“這個畢竟容易懂,你認真聽,聽懂了這個,我就放你回去睡覺。”
初五趴在桌子上,一副‘我就是朽木,不要雕我了’的表情。
謝無爭緩緩道:“戰國時魏國圍攻趙國都城邯鄲,趙向盟國齊求救。齊威王派田忌率兵救趙。田忌用軍師孫臏計,乘魏國精銳部隊在趙,國內空虛,引兵攻襲魏都大梁,在魏軍從邯鄲撤退回救時,乘其疲憊,大敗魏軍于桂陵,趙國之圍遂解,此為圍魏救趙。”
初五抬手揉了揉惺忪睡眼,含糊不清地說:“聽不懂。”
“聽不懂?”謝無爭耐心極佳地說:“那再給你講的清白些。”
這回還是初五先扛不住了,他又趴回桌子上,“不想聽。”
謝無爭放下書,“初五怎么這么不開心啊?”
自打孤云與阿灼同住之后,那屋里就不許初五踏足了,少年在屋外徘徊好幾回,后來就被孤云拎來了書房。
他也知道初五不喜歡讀書寫字,不過先前是阿灼教,不喜歡也得學。
近來換了晏傾,明顯更嚴厲,初五的不樂意都寫在了臉上,但還算聽話。
今夜,格外的沒精打采,竟然還在孤云說話的時候打瞌睡。
同前些天,很是不同。
初五聽到他這樣問,很不開心地說:“她去、他也去,你也去……”
最后小小地補了一句,“不帶我。”
謝無爭琢磨了片刻,才知道初五說的應該是昨夜去望月峰事,沒帶他。
這個年紀的少年很難哄的。
而且他還不是阿灼。
“別不開心了。”謝無爭抬手摸了摸少年的頭,溫聲道:“以后都帶你,好不好?”
初五不說話了。
謝無爭想了想,緩緩俯身,同他說:“方才的圍魏救趙,你說聽不懂,我同你舉個你肯定能聽懂的例子,可好?”
這次,他沒等初五回答,便繼續道:“孤云教你識文學字,頗為嚴厲,阿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怕橫加干預,孤云會帶你更加嚴苛,便日日寵著孤云,好讓他心中愉悅,待你也寬容些。”
初五聞言,慢慢地豎起了耳朵。
謝無爭見他如此,又道:“今夜杜鵑和采薇請孤云回去,你以為是只是為了請他回去嗎?”
初五一雙藍眸也亮了起來,“還為、為什么?”
謝無爭道:“自然為你啊。”
他一本正經地說:“這一計,叫做:寵傾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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