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哄不好
秦灼等人在天霜城逗留了半個月,住在城主府中,各地往來書信不斷。
有恭賀永安君拿下北漠的歌功頌德的,也有說她斬草不除根,后患無窮的。
秦灼都是聽聽就算了,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直到四月下旬,東臨顏家派人送來了一封信,說東臨節度使顏暉平亂時受了重傷,眼下匪亂猖獗,不得不求助君上。
秦灼收到這樣一封信后,立馬就召集眾人商議。
謝傲鴻等一眾謀士都認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顧長安道:“年前東邊的匪亂便已經平定了,君上剛剛拿下北漠,怎么就這樣碰巧,東邊又起了亂子,顏暉還受了重傷,要讓君上帶兵過去平亂,這東邊的亂子莫不是想有就有,想沒有就沒有?”
連謝無爭都說:“不管顏暉是不是真的重傷,東邊是不是真的匪亂猖獗,顏家人既然已經開口向君上求助,便是要投靠君上的意思。”
“顏大人食君之祿多年,只怕是不好直接投靠咱們君上,這才找了個這樣的由頭。”徐丹青也不信東邊的亂子那么擺不平。
若是顏家人真的那么沒用,不可能鎮守一方那么多年。
秦灼其實也能猜到幾分,不由得笑道:“這位顏大人只怕還想著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等著見了我看看幾斤幾兩,再作打算。”
顏暉坐擁東臨之地,手里有權有人,正值壯年,又有好幾個兒子,對那把龍椅本就感興趣,這樣的人怎么看著北境獨大,什么都不做。
先前就想著讓花辭樹做秦灼的夫君,此事不成,又見秦灼拿下了北漠,這時無論如何都坐不住了。
眾人今日的意見出奇地一致:“讓顏暉放馬過來!”
“我們君上乃是天命所歸,誰都比不上!”
秦灼聽了,笑意飛揚地接了一句,“我也是這么想。”
顧長安都被她這厚臉皮給整的笑不出來了。
余下眾人倒是笑的歡暢。
正說著話,外頭守衛通報,“啟稟君上,顏公子來了。”
廳中眾人聞言,笑意忽止。
花辭樹一直忙著救治傷兵,除了要商議特別重要的事情之外,他基本是不參與眾人議事的。
可今日是顏家人來求君上出兵相助。
他怎么都是顏公子,顏家的事,總要讓他知道的。
“讓他進來。”秦灼說著。
外頭的守衛便推開門,恭聲請花辭樹入內,“顏公子請。”
片刻,花辭樹邁步入內。
謝傲鴻和其他幾個謀士見狀,紛紛說還有事,先告退了。
秦灼還沒說話,反倒是花辭樹先開了口,“諸位這么急著走做什么?”
這位救死扶傷被軍中將士視作活菩薩似的俊美公子,一開口就跟滲了毒似的,“姓顏的慣會使詐,本也不是什么新鮮事,諸位也不必避著我說話。”
眾人聞言頓時:“……”
“那就好。”顧公子臉皮厚,本來還因為背著花辭樹說了他老爹幾句而有點心虛,此時聽對方這樣說,瞬間就不覺得有什么了。
公子爺還很是感慨道:“俗話都說知子莫若父,你們家是反過來了?知父莫若子啊!”
花辭樹也不反駁,只是面色有些不善,沉聲提醒眾人:“姓顏的此時派人請君上發兵相助,必有所圖,諸位莫要被他騙了。”
眾人聽他這樣說,這才跟花辭樹透露,本來也沒人信顏暉真的重傷。
他這做兒子的都一口一個‘姓顏的’來稱呼顏暉,可見父子關系很不乍地。
再加上那位東臨節度使大人是出了名的能坑人。
顏暉的父親出身寒微,是借著娶了高門女才平步青云的,顏暉有樣學樣,還青出于藍,娶了高門女為妻,納富家女為妾,家中一眾姬妾都是有用的,為他成為東臨節度使助力不小。
后宅里一堆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兒子們也能鬧騰。
信誰都不能信他啊。
眾人先前已經議論過一輪,這些話當著花辭樹的面就不好說了。
萬一這是他的傷心事呢。
秦灼在聽見花辭樹那樣說顏暉的時候,就有點奇怪,既然花辭樹跟他爹關系那么不好,那為什么前世顏暉提出讓他跟自己聯姻的時候,這人非但沒拒絕,還來侯府救治她,盡心盡力地照顧了三年。
這事,有些前后矛盾啊。
“君上才不信呢!”有個副將先前在戰場上受重傷,被花辭樹救治才撿回一條命來,忍不住開口道:“君上都在想著怎么將計就計拿下東臨之下了。”
花辭樹聞言,不由得抬眸看向秦灼。
他什么都沒說。
但眼神明顯就是……真不愧是你啊,秦灼。
眾人聚在一起又商議了許久,直到傍晚才各自散去。
屋里只剩下秦灼和謝無爭、還有花辭樹、顧長安和初五這五人。
侍從入內奉茶,五個人四杯茶一碗奶。
侍從們放下茶盞之后,就躬身退了出去。
秦灼他們喝茶,初五喝奶。
每次聚眾商議之后。
他們自己這幾人留到最后,再說會兒話,已成慣例。
秦灼身邊的那個位置空著,也是慣例。
從前晏傾在的時候,都是他坐在離秦灼最近的地方。
晏傾回京之后,位置也一直給他留著,沒人可以替代。
謝傲鴻他們雖然理解不了君上的心思,但是都很規矩地照做。
連顧長安這樣隨意的,也心中有數,不曾逾越半分。
沒旁人在。
顧長安開始嫌茶不好,水不好,這不好,那也不好。
無爭聽了只是笑。
秦灼的坐姿都閑散了許多。
初五喝奶喝的嘴唇都沾了一層。
幾人都不急著說東臨顏家的事。
花辭樹卻并未飲茶,也沒做別的事。
他沉吟片刻,率先開口道:“顏暉也給我寫了一封信。”
“哦,顏暉也給你寫信了。”秦灼十分配合地接了一句。
花辭樹有點受不了她這故作好奇的模樣,忍不住皺了皺,“你能不能正常點說話?”
若是顏暉真的出了什么事,家中派人來送信,必然是先告訴他這個顏公子,而不是什么永安君。
秦灼這副‘你爹居然也給你寫信了’的反應,裝什么癡賣什么傻?
簡直是故意看他笑話!
“能啊。”秦灼笑了笑,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顏暉給你的信上寫了什么?他想讓你做什么?”
花辭樹聽她這樣問,心下道:這樣才對。
聽到一句,便能猜出里頭許多潛藏的危機,這才是秦灼。
能讓晏孤云傾盡所有喜歡的秦灼。
花辭樹這樣想著,面上卻一臉正色,“他讓我不管用什么辦法,一定要讓你答應出兵相助,并且是親自前往。”
“讓你不管用什么辦法……”秦灼細細品味這話,從中聽出了一點不同尋常的意味來。
“花美人。”她喊了花辭樹一聲,“顏暉是不是對你有什么誤解?”
花辭樹一下子沒聽出來秦灼這話是什么意思,不過他不用多想,也知道這話多有調侃之意。
于是他直接回了一句,“何止是誤會,他只怕連我究竟是他哪個兒子都分不清。”
秦灼本來想逗逗他,誰知對方甩出這么一句話來,頓時讓她有點接不上話。
“本公子聽說過你們顏家兒子多,卻怎么也沒想到居然多到了做爹的記不清兒子哪個是哪個的地步!”顧公子對此深表驚疑。
不過他很快就又接了一句,“那你們兄弟當中若是有人做錯了事,你爹回來抄棍子打人,豈不是也會打錯人?”
顧長安還挺好奇的。
他小時候被爹揍的時候,就總想著要是這個世界上有人跟自己長得很像就好了,也不用那人幫他把揍全扛了,只要分擔一半就行。
有揍一起扛,有好吃的一起吃。
后來逐漸長了,顧長安才知道有些人家家里的兄弟就是這樣的。
花辭樹對顧公子好奇的點無語,索性不接他的話。
謝無爭出來說了兩句打圓場的話,又立馬開始說正事轉移話題,“那你覺得顏暉為什么要讓你這樣做?”
“為什么?”花辭樹唇邊的弧度頗冷,“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嫌自己命長。”
顧公子一聽就樂了,“本公子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兩句話連著一起講,還怪押韻的!”
秦灼心道:花美人是顏暉親生兒子嗎?
應該不是吧。
謝無爭一時沒接話。
初五一聽到有人嫌命長就忍不住摸了摸佩劍,很是認真地說:“我可以送他一程。”
秦灼都被少年這話逗笑了,當即道:“初五,這人咱不忙著送啊,還大有用處呢。”
幾人聽到她這話,靜下心來一通商量。
秦灼想著顏暉既然給花辭樹下了一定要把她引到東臨去的命令,必然是已經有所準備,既然如此,那就將計就計。
顏暉想引她去東臨算計她,可事情從來都有兩面,反過來想,這是秦灼將東臨之地收入囊中的大好時機。
秦灼想讓花辭樹假意聽從顏暉的意思,再從中抓取設局的機會。
這樣一來,花辭樹也不用現在就跟顏暉鬧翻。
日后事成,顏暉敗在自己兒子手里,顏家人可以不死,權勢歸了花辭樹,做爹再不服也只能認了。
“阿灼親自去東臨,這事還是太過兇險。”謝無爭道:“最好還想想萬全之策。”
秦灼卻道:“富貴尚且要險中求。爭天下,哪有平平穩穩的。”
謝無爭說不過她,心中直嘆:要是孤云在這就好了。
也只有孤云說話,阿灼才聽。
顧長安早已經放棄說服的秦灼的念頭,一直都是她要怎樣就怎樣。
初五更是如此。
這次連花辭樹自己都說:“承蒙君上看重,我定全力以赴。”
秦灼笑道:“好,那這次就看我們花美人的本事了。”
她知道在京為質十多年是花辭樹這一生最大的恥辱,顏家人不看重他,將他當做棄子,知道他還有點用的時候又把他當做棋子擺布。
天底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這一次,她就要讓花辭樹親手拿下東臨之地,徹底推翻過去的陰霾。
事情很快就定下。
幾人說著話,外頭有人匆匆而來。
扣門三聲后,風千面的聲音隨之傳來,“君上,京城有信。”
近十個月,京城那邊的消息都是暗探來報。
風千面被秦灼留在了京城。
今日他來了天霜城,定是晏傾來信。
秦灼聞聲,當即站了起來,“拿進來。”
“是。”風千面應聲入內,當即雙手呈上,“晏大人的信,請君上親自過目。”
“好。”秦灼的聲音尚且鎮定。
拆信的時候卻有些手忙腳亂。
下手力道太大,差點把里頭的信紙都撕了。
顧長安在一旁看她這樣,忍不住說:“至于嗎?”
顧公子說歸說。
其實他也挺想晏傾的。
秦灼剛展開信紙,見紙上只有一句話,不由得楞了楞。
“晏傾信上寫什么了?”顧公子等不及秦灼回答,就湊過來看,“曉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嘖,好酸啊。”
公子爺被酸的不輕,又連“嘖”了好幾聲,然后又忍不住說:“就這么一句話?讓千面從京城跑到天霜城來送信,晏傾也真是的,就不能多寫兩句?”
秦灼一直沒說話。
無爭和花辭樹、初五他們看了一眼秦灼手中的信紙,原本還期待的,這下都沉默了。
顧長安見狀,又道:“都不知道問候本公子一句,也不提無爭……”
公子忍不住叨叨。
把謝無爭都給逗笑了。
“按照孤云以前說話說一半留一半的性子,大概只會在心上寫:曉看天色暮看云。”謝無爭看著秦灼,溫聲道:“可如今,他把后頭的行也思君,坐也思君都寫上了,想來是真的甚為想念。”
若說這世上誰最了解晏傾。
第一是秦灼。
那第二,必定是無爭。
秦灼自然也知道無爭不會說假話。
她把信上那句話反復看了好幾遍,才開口道:“他原本說回京城半年,如今都九個多月了,還不能脫身,他分明是怕我秋后算賬,才寫了這么一句話來哄我。”
顧公子有些嫌棄她這模樣,忍不住道:“你明知如此,還不是被他一句話就給哄好了?”
“哄不好!”秦灼把信紙折好收入袖中,一本正經地說:“這次的事先記賬上,日后我一定要同他好好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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