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我這么喜歡你
阿夢想陪小殿下去見他母后最后一面。
卻沒想到,差點把命交代在這一天。
他們進宮的時候,皇后宮里已經掛上了白帆,宮人內侍們哭成一片。
看似哀傷至極。
可阿夢放眼看去,皇后宮里這些哭泣的人里竟然已經沒有眼熟的面孔了。
阿夢這半年來,常常混進宮里找無爭,皇后身邊的大宮女和內侍們大多都認得,而現在謝淑妃在謝皇后死后,立刻代理后宮,竟然把人都換了,這事充滿了不尋常。
謝皇后死得蹊蹺。
阿夢跟少年說:“眼下這般情形不要光顧著傷心,更要當心自己的小命。”
少年落了淚,邊哭邊點頭。
謝皇后本是小病,卻忽然暴斃這事,無爭本想忍住滿腔悲切先暗中詳查。
誰知他根本還來不及查,在宮中守謝皇后遺體的第一夜,就遭了毒殺。
內侍送來的膳食有毒。
少年因喪母之痛食不下咽,一整天連口水都沒喝,別的吃食更是看都沒看一眼。
阿夢倒是餓了。
但是她瞧宮里的人都不對勁,尤其是那個謝淑妃,目光躲躲閃閃,在內侍送吃食來之前,這人還尋了個借口溜走了。
她取下銀簪往湯水里攪了攪。
銀簪很快就泛黑了。
果然有毒。
這有毒的吃食阿夢跟無爭都沒動。
兩人商量著這事要怎么抓出幕后投毒之人。
這事還沒解決,入夜之后,又來了刺殺。
第一波刺客,是阿夢出手解決的。
幾乎沒有喘息之機,就來了第二波人。
他們像是奔著把皇后宮中所有活口全滅了來的。
連一向與人為善的無爭都迫不得已拿起了劍。
阿夢殺紅了眼,寧可自己負傷,也要護住少年。
可扛不住,還有第三波,第四波。
整個皇宮里的人好像死絕了一般,巡守的禁衛們對這邊的廝殺視而不見。
夜風狂嘯。
整座宮殿都充滿了血腥氣。
暗夜像極了一只可以吞噬一切的怪物。
要是以前,阿夢肯定要在小殿下面前罵狗皇帝,罵蕭順,想罵誰都罵誰。
可這一夜,打打殺殺實在費勁。
她不想白費力氣罵人。
更多的,是覺得這小殿下可憐。
本來就不受皇帝待見。
還忽然沒了母親。
這刺殺就發在宮里,若非皇帝默許,怎么可能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還沒人來制止?
說不定……就是皇帝想要無爭的命。
阿夢心里清楚得很,她知道這種時候應該跟少年說清楚,讓他有幸能活下去的話,看清楚他那個狗父皇的真面目。
可車輪戰一般不斷殺進來的刺客,讓她抽不出空來說這些。
生死搏殺之際,她一分心,就可能會沒命。
這少年,武功不怎么樣,倒是挺會挨刀子。
阿夢體力不支,被幾個刺客牽制,咬了咬牙只攻不受,后背被人鉆了空子,眼看著要被一劍刺穿之際,本就多處受傷的無爭撲過來又替她擋了一劍。
少年守著母親的靈柩,穿孝衣,系白綾,一夜殺斗之后,渾身都是血。
最后一劍刺穿了胸膛,鮮血不斷地涌出來。
阿夢見狀愣了愣,而后轉身一劍將刺客削飛出去。
少年已然站不穩了,身子往前栽去。
阿夢連忙伸手抱住他,跪坐在地上,眼淚一下子就落下來了,“小殿下……你怎么這么傻啊?我從小就跟人玩命,被砍兩下、刺幾劍又不會死,你細皮嫩肉脆骨頭的,給我擋什么擋啊?”
無爭疼得臉白了,原本覺著自己疼的快死了,聽到阿夢這樣說,忽然都被她逗笑了。
一笑又牽動了傷口。
更疼了。
疼得要命。
“阿月,你別哭了……”無爭的嗓音很輕,“若是非哭不可,那就別說這些話,我本來也不是很疼,你在這種時候逗、逗我笑,我真的要疼死了。”
“誰讓你笑的?有什么好笑的?”阿夢這一整天都看著小殿下哭,不哭的時候就一直沉默。
這臨了臨了,看著快死了,他反倒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
早死早投胎是占了什么大便宜的好事嗎?
“其實,我要是就這樣死了也挺好。”無爭忽然說:“父皇不喜我已久,與母后多年不合,也都是因我而起,若是我死了,或許很多事就會變得簡單……”
“你放屁!”阿夢聽不下去了,直接開口打斷了他,“謝皇后死得這樣蹊蹺,你做兒子的不為她查明真相,你在這說什么死了也好?”
“我替你殺了這么多刺客,你還沒給我酬金呢?你死了,我跟誰要去?”
“我從來不給人白干活的,你要是開了這個先例,害我以后在江湖上被人恥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阿夢一連說了好幾句,越說越大聲,最后一句完全是吼出來的。
無爭原本都受傷過重,意識逐漸模糊,眼睛都快合上了,愣是被她吼得再次清醒過來。
“阿月……”少年輕聲喊她。
“你不是跟我說人性本善嗎?你若是死了,讓我去哪里看?”阿夢撕下袖子堵住少年的傷口,咬牙跟他說:“這世上多的是惡人,我自小見的都是惡,小殿下,你得活著,你活著,我才相信這世上還有善。”
周遭還活著的刺客們想著兩人說話的機會,圍上來一起出手。
誰知阿夢忽然站了起來,她把少年扶起來,往背上一扛,從邊上扯了一塊白紗,將少年跟自己綁在了一起。
她雙手持劍,左右開弓,一路把圍上來的刺客削飛出去,殺出了一條血路。
皇后宮里血跡橫流。
阿夢帶著少年闖出這道宮門。
外面等著他們的,是更多的持刀禁衛。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有刺客!”
“刺客劫持了殿下!”
“殺刺客,救殿下!”
這些人的喊聲一浪高過一浪。
真正的刺客沒人管。
真正救了小殿下的阿夢卻被圍殺。
禁衛們沖殺上來的時候,忽然下起了鵝毛大雪。
阿夢跟少年說:“這一幕,讓我忽然想起有出戲叫做竇娥冤,傳說民間若有奇冤大冤,便會六月飛雪……咱們這雖然是十二月,但此刻下雪,真是頗為應景。”
無爭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么,啞聲道:“倒也不必應這種景……”
禁衛們沒給他兩多說幾句的時間,黑壓壓一大片人就殺了過來。
阿夢的雙手劍揮的只剩些許劍影。
無爭看都看不清,只瞧見身側不斷有禁衛倒下。..
“阿月。”他喊了阿夢一聲,“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把我放下,一個人還好走些,我到底是當朝的大殿下,他們不會殺我的……”
“不會殺你?”阿夢有時候覺得少年總把她當成小孩子。
明明她比這小殿下還大一歲。
“你就算想讓我一個人逃走,也要編個可信點的理由吧?”阿夢一邊揮劍,一邊道:“那么多刺客在里頭鬧翻了天,這些人都不管,咱們剛殺出來,他們就出手了,這明擺著就是要你死!”
楚夢剛要罵狗皇帝,幾十個禁衛聯手一張鐵釘羅網就罩了下來。
此時想逃已經來不及。
若要低頭避開,她背著的少年就要遭殃。
阿夢咬緊牙關,雙劍齊擋,去挑那羅網,四周的禁衛趁機一擁而上。
這樣一來,非把他兩扎成刺猬不可。
阿夢劈開了羅帳,帶著少年一躍而起,踩著禁衛們的頭上了屋檐。
可她只剩這么一點力氣,也只夠上屋檐的了。
殿闕巍峨,宮墻深深。
阿夢背著無爭,站在這高處,盡可能地挺直了背,讓他看得遠一些。
她低聲問:“你怎么不騙我給你斷后,你先跑呢?”
少年愕然,他完全沒想過這事。
阿夢又道:“但凡你拿我擋個刀,做下護盾,我就可以一氣之下丟下你跑了,說不定臨走前還會給你一劍,讓你死個痛快。”
無爭越發無言以對:“……”
“現在怎么辦?我丟不下你,又殺不動了……”阿夢像是問他,更像是問自己,“跑也跑不快?”
無爭啞聲說:“你把我放下……”
“怎么辦啊,小殿下?”阿夢苦惱了許久,忽然一本正經地說:“我這么喜歡你,要是這次咱們能活下來,你可得以身相許了。”
無爭身上的血流到了阿夢身上。
把她的衣裳都染紅了。
“好……好。”少年已經發不出什么聲音來了,但還是盡量大聲地回應她。
雪花不斷地落下來。
落在少女眉心,落在少年唇間。
下面的禁衛們搭梯殺了上來,打了幾個回合,瓦碎檐毀,忽然有個穿著道袍的白胡子老頭殺了出來。
這人猶如天外仙人一般翩然而來,手中浮塵一掃,便將圍殺兩人的禁衛們掃下屋檐去。
亂七八糟地倒了一地。
而后,有幾十個身穿道袍的年輕弟子隨之而來,持劍布陣,對上所有人。
人數雖不多,卻足以讓這些宮中禁衛心生忌憚。
“貧道,靈云觀張靜玄。”那白胡子老頭立在屋檐上,朝底下的宮中禁衛們淡淡道:“請諸位轉告皇上,大殿下貧道帶去靈云觀了。”
靈云觀掌教張靜玄的名頭,連阿夢都聽過。
禁衛們不敢造次,也不敢為難,還有就是實在攔不住這一位。
張掌教先給少年喂了一顆丹藥,連帶著也給了阿夢一顆,解開了兩人綁著在一起早就被鮮血染紅了的白紗,把少年從她身上拂開。
張掌教跟無爭說謝皇后去了,她的身后事皇帝自會大辦,不會在這種事上落下話柄,殿下留在京城恐性命難保,還是先走為好。
他勸道:“殿下,貧道與你母后早有約定,若她離世,便將你帶去靈云觀,殿下可愿……”
“既是母后之意,那就有勞掌教了。”無爭吃了丹藥,命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先跟張掌教說:“只是,我要帶上阿月。”
張掌教看了看滿身是血,殺氣未散的少女,只說:“姑娘也先去靈云觀再作打算。”
阿夢就這樣,被一起帶到了暮蒼山靈云觀。
無爭傷的很重。
她也一樣。
兩人躺在兩隔壁靜室內里養傷,幾日間就用了張掌教不少靈丹妙藥。
少年不知道是傷口太疼,還是心里難過,都不怎么說話了。
先前在府里就一篇文章能同阿夢說上許多話,到了靈云觀,阿夢找話同他說,都勉強得很。
而且這靈云觀,都是牛鼻子道士,有個叫沈歸一的面癱。
每次見了阿夢,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有道士說阿夢身上殺氣重,在張掌教跟前說,不能讓這樣的人留在小殿下身邊。
阿夢餓了出去找吃的的時候,無意間聽見了。
樓中也一直有人傳信讓她速速回去復命。
阿夢自從接了刺殺皇長子的任務之后,跟在少年身邊扎根了似的。
再沒接過別的活兒。
這次她在皇宮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來,樓主快氣瘋了,一天催三回,讓她速歸。
但阿夢前些天還能用傷的太重回不去的由頭。
現在傷勢漸好,不回都不行了。
更何況,這靈云觀的人,也不似小殿下那般好脾氣,一個個都恨不得趕她走。
要不是張掌教看在小殿下的面子上,一再安撫眾人,脾氣暴的那幾個只怕早就拿大掃把趕人了。
阿夢在后山抓野雞,想烤了個小殿下加餐,誰知在山上碰到了來抓她回去的如意樓殺手們。
她說烤完這只野雞就跟他們回去。
殺手們都不肯。
阿夢只得擼起袖子跟他們大打了一架。
這次是一對十。
她在宮里大殺一回,雖受傷頗重,但武功也跟開悟了似的,長進不少。
暴打了殺手們一頓,趕他們回去。
阿夢還烤好了山雞才拎著回去找小殿下。
小殿下近來被白胡子老頭帶的總是打坐,說是能靜心養神,對療傷大有益處。
到底有多大益處,阿夢不知道。
反正她坐不住。
聽老道士們講那些有的沒的,她總是犯困。
這樣一來,還不如好好睡一覺。
睡他個天昏地暗,不是更好?
阿夢這樣想著,拎著烤好的山雞走進靜室,在少年跟前晃了晃,“小殿下,你聞聞……香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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