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狂妃

番外,師父養娃收徒記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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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圣教圣尊很無聊。

四海諸國,萬水千山,能去的,不能去的,能玩的,不能玩的。

他都差不多去過,玩過。

而后的感悟就是,世人口中那些有趣之地,也就那樣。

世人口中那些有趣之人,更也就那樣。

他眉目間幾分懨懨之色。

只覺得,的確……無甚趣味。

他走過很多地方后才來到大景。

不是大景存在感不強。

相反,大景,或者說傳聞中那位大景攝政王,存在感太強。

讓他多少有了點期待,期待這個讓他嗅到了點同類味道的人,能讓他有點‘驚喜’。

不要傳聞過于不如實。

然后,他一來就看到一場好戲。

亂葬崗奄奄一息的少女產子,孩子被搶,搶走少女孩子的人冷血無情到指的地步。

搶了人家孩子,卻對那奄奄一息的少女毫無半點憐憫之心。

百里無傷覺得有趣,大景攝政王倒也不算名不副實。

他在黑暗中懶洋洋的看著那落到這般境地還被人又再次誅心的少女,等著她徹底墜入絕望,落入地獄。

他等著。

沒等到。

被人騙得團團轉,蠢到自己懷的雙生胎都不知道的人,在這種境況下,強撐著一口氣,誕下了另外一個孩子。

百里無傷依舊在等,他琢磨著,等這少女這口氣一斷,那病貓一樣的孩子還有一口氣的話,他便也去‘撿’來養養看。

然而依舊沒等到。

形狀比鬼都可怖的瀕死少女,反而迸出了強烈的求生渴望。

她知道荒郊野嶺呼救沒有用后,便拼命試著一點點移動身體。

她拼命求生,拼命的試圖帶著血淋淋的孩子爬。

盡管在外人眼里只不過是微微的蠕動。

終于,她連蠕動都無力了。

她笑得泣燦如血,近乎變成惡鬼。

暗影中的男人突然覺得,這樣一個‘不人不鬼’的存在,撿回去或許也有點意思。

后來。

后來那不人不鬼的少女就成了西域圣教圣尊唯一的嫡傳徒兒。

最開始徒兒規規矩矩的,成了徒兒后,越囂張起來。

“師父,我剛剛抽空做了解暑的小吃,您和九兒的是不同的喲。您嘗嘗怎么樣呀?”

“師父,您整天都穿黑色的衣服呀,雖然是很好看啦。但是偶爾換個顏色也可以呀。嘿嘿,我讓她們給你準備了好幾件不同顏色的外袍……”

“師父,師父,今天中秋節啦這是您當了師父后的第三個中秋節也所以,師父,您沒給我和九兒小寶寶準備月餅嗎?”

“師父師父,新春快樂,恭喜財,紅包拿來!”

她一天把自己逼得一個陀螺一樣,那么忙,但又總有時間三不五時在他身邊來蹦跶!

隨著在他身邊越久,越討嫌。

越給他找麻煩。

譬如,以前使勁逗她,她都不哭不求饒,后來把她扔到某個地方去歷練,她在緊要關頭不是想出什么辦法應對。

而是開始召喚——師父!

譬如一邊跑一邊叫,“師父,救命啊!!我知道您一定在哪里,您再不出手,您的徒弟就沒命了啊啊啊!”

三兩歲的小九兒被單獨丟到那些地方去,都沒有她這樣不要臉不要皮哇哇大叫的!

甚至,她出了圣教后,偶爾還要惹個禍。

人家找到圣教來,雖然面對圣尊很恭敬,看見就頂禮膜拜。

但是,告狀的人覺得,圣尊這樣神圣的人,一定會主持公道的!

告狀的人虔誠的行禮過后,就開始嗶嗶嗶的告狀,控訴圣尊徒弟的‘種種罪行’。

“圣尊大人,您徒弟她,她無緣無故,把我家上百頭羊的毛全部剃了!剃得精光!這就快入冬了,讓那些沒毛的羊可怎么過啊……”

男人看向一邊的徒弟。

百里緋月滿臉無辜,“我看那些羊的羊毛生得很好,便想著讓人織一條羊毛地毯嘛……”

“那我也有留下足夠的銀子啊,買下那些羊都足夠了。”

就很任性。

告狀的人一聽,差點嘔死。

“圣尊大人,您聽聽。這是強買強賣啊!圣尊大人您可千萬不要護短啊……“

“護短?”男人勾唇,似乎覺得這個詞語有些趣。

“本座徒弟堂堂正正一個人,沒短處讓本座護著。不過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徒弟闖了禍,是該本座這個師父罩著。挺合理的。”

圣尊的形象在告狀這個信徒心中碎了一地。

他簡直啞口無言。

雖然最后圣尊還是讓人帶他下去賠償了他足夠滿意的損失。

且他也‘原諒’了百里緋月。

但告狀之人直到回到家,都還迷迷糊糊,覺得自己怕是見了一個假圣尊。

雖然他依舊是圣尊虔誠的信徒……

只剩下圣尊一個人時,西漠的爹西神醫面無表情道,“故意惹禍。你這徒弟可夠孝順的,怕你閑得無聊給你找點事干。”

眼前這人的年紀雖然比他小了許多,西神醫可從沒把他當成晚輩過。

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而是這人的心性和手段與千年怪物有什么區別?

他西城真沒那么大臉,仗著年長就來充當此人的長輩。

兩人勉強算個忘年交。

圣尊含笑反問,“你家西漠不孝順?”

西神醫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走之前皺眉,“小九兒身上的事情,你到底怎么想的?”

兩年前,這個人第一次去滄禹國,當時是他陪著的。

這人在滄禹選了許多達官貴人家里的男娃娃,讓這些男娃娃一夜之間做了一個關于‘神女’的夢。

卻偏偏沒有讓那兩個被選中的男娃娃做這樣的夢。

“你指哪一樁?”圣尊漫不經心。

西神醫:“……”

“夢‘神女’那一樁!”

“哦”圣尊懶洋洋拖長音調,理所當然道,“就是給那兩個孩子將來增加一點難度而已。他們無論是誰,若是連那些對‘神女’有企圖的人都斗不過,那有什么資格和本座養大的孩子站在一起?”

西神醫:“……”

果然是他多慮了,這人哪里會只做‘好事’。

“不過,”圣尊‘幽幽’一嘆,“小九兒倒是和小時候越不同了。”

這點,西神醫也贊成。

小九兒一歲多的時候,心思還比較明顯。

現在不過三歲多,真正的喜怒越難辨。那么孱弱的小人兒,對她自己那叫一個狠。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對圣教里這些人好像誰都很友好,對誰都笑盈盈的。

當然,對圣教之外的人也是。

但她骨子里又有種說不出的天然鈍感和邪性淡漠。

明明她對周遭在意的人那么親近,那么在意!

西神醫雖然心底這樣覺得,但和眼前圣尊有種非敵非友的他,當即嘲諷,“這不是你愿意看到的么?你培養她,不就是想試試看,自己能養出一個什么樣的‘極致’出來么?”

這話有故意誅心的意味。

圣尊低笑了聲,“看來,西神醫你還深深記恨著本座年幼時對你的所作所為啊。”

他嘖了聲,“西神醫你說得不算錯,本座是想看看,能養出一個什么樣的‘極致’出來。不過……”

男人含笑的長眸微瞇,“只是一個毫無感情的機器,那未免也太沒意思了點。”

西神醫冷笑了聲。

這人說得。

他自己有沒有察覺,他現在的很多所作所為,根本不是在培養‘機器’或者‘工具’,而是像個人那樣在試著去好好養一個‘人’出來?

“說起來,九兒那小丫頭最近在西邊的林子里救了一個小男孩。可巧了不是,正是我讓人找到的那兩位中的其中一位。他現在已經回滄禹了,本座也要讓人去滄禹看看了。”

西神醫再次冷笑,“真的是巧合?難道不是你讓人不動聲色把人逼引到這里來的?”

“這就冤枉本座了。那孩子被他母親的人追殺。跑是他自己跑的,追的確是他母親的人在追。他們闖入了西邊的林子,關本座什么事?”

西神醫根本不信。

滄禹離西域圣教千里之遙。

要說這人完全沒在暗中做什么,人家全憑緣分和巧合跑來了,打死他都不信。

不過這事西神醫也沒多說。

然而,第二年,也就是九兒四歲那一年。

圣尊又親自去了一趟滄禹。

九兒五歲那年又去了一次。

等這次從滄禹回來,一天,九兒蹦蹦跳跳跑去找圣尊。

看到人似乎躺在床上,床上還有別人。

小九兒立刻捂住眼睛,“哎呀,師祖你在忙呀,那我先出去啦”

轉而小鼻子嗅了嗅,“啊嘞,好像不是在忙我想的那種事。”

小女娃湊過去,“師祖,師祖,你在干什么呀?好像有花繡顏料的味道呀。師祖你又在身上刺花繡嗎?”

九兒喜歡花繡。

嚴格來說,她喜歡好看的花繡。

娘親左眼下的那處花繡,還是娘親讓師祖給她刺的呢。

娘親背上也有一大片。

那一片九兒印象深刻。

說是當初為了治病,身上都扎爛了。又本身皮膚有淡淡的疤痕無法完全祛除。

就干脆紋了一大片花繡遮住。

那是一片什么樣子的花繡呢。

就是眼前這樣。

男人背上,金黑二色,繪出的十數只蝴蝶,從肩旁斜斜至腰間。

展翅、合翼、迎風、棲花……形態各異,栩栩如生。

燭光之下,金輝熠熠流動,蝶兒似被注入了生命一般,翩然欲飛。

那種震撼和美感不光光是好看,更有種魔力一樣吸引著人的眼睛。

邪魅至極,妖冶至極。

九兒微微張著小嘴看著眼前這一幕。

她眨眨眼嘟囔,“師祖,娘親背上也有這差不多的花繡,可是我想要,你卻不讓人給我刺。”

“不是說這是圣教圣尊一門都會刺的嗎?那我也是這一門呀“

她想要得很。

的確是圣教圣尊一門的人都會刺的。

不過……

男人披衣而起,旁邊的花繡師傅恭敬退到一邊。

男人深沉的嗓音似笑非笑,“小九兒,你就這么喜歡這玩意兒?”

他提起旁邊的燈籠,那燈籠上繪制的花朵圖案,似乎紅得有些過了,紅得像凝滯了血。

九兒立刻認出,這就是個人皮燈籠!

男人提著燈籠下床。

面對九兒,他微微彎腰。

便在他彎腰之時,他的長自肩頭滑落,輕輕掠過九兒的額頭。

小九兒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都眼睛大大的瞪著他。

男人見她如此,唇角復又勾起笑意。

把燈籠舉到和她視線持平的地方,“小九兒這么喜歡,將來我把它剝下來,制成燈籠送你玩啊。”

九兒好氣。

狗師祖不給她刺就不刺嘛,居然嚇她!

不過話說,剛剛狗師祖讓紋繡師在他背上那片花繡之上又在刺什么來著?

她晃眼一下實在沒看到。

現在想看,沒機會了。

人家衣裳都穿上了。

哎呀,遺憾啊。

直到后來,百里無傷長眠于夢之境近乎十年后。

九兒十六歲時,從那老者手上真的拿到了這樣一個燈籠。

她才知道刺的是什么……

但九兒這個時候不懂。

她一直因為就自己沒有這樣的花繡而怨念無比。

她甚至去找西漠的爹西神醫,軟磨硬泡。

“神醫大叔,您就給我也刺一身吧”

小嘴兒那叫一個甜,可是沒用。

纏了好一陣子,都沒用,九兒終于放棄。

看見她終于走了,沉默寡言的西神醫再次去到圣尊面前。

西神醫咬牙切齒,“你給她留下的線索,不是故意誤導她嗎!”

圣尊嘖嘖稱奇,“西神醫,原來你也有心的啊。居然真心實意的關心起本座的小九兒了。”

西神醫忿忿,“我沒有圣尊你這樣鐵石心腸,到底是看著長大的孩子!”

“稀奇了,西神醫,你什么時候對我有了這種好人的期待?”

西神醫唇角哆嗦了兩下,最后什么都沒再說,拂袖離開。

他何嘗不知道,小九兒如今這樣的心性,若是讓她一帆風順去找‘藥’,她還是不會成長的。

或許有一天會懂圣尊希望她能懂的東西,但是那一天,一定很晚。

那樣,小九兒還會多受多少年的罪呢?

何況,小九兒現在的身體雖說被強行控制到‘無恙’的程度。

但只要一病,其痛苦不堪設想。

痛苦也便罷了。

主要是她體內的蠱,能不能撐到她懂的時候,真的難說。

是的,蠱。

西域圣教圣尊百里無傷絕對是個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絕世天才。

無論哪方面都是。

情蠱,生死蠱,人蠱,這三種用來控制人的玩意兒,愣是讓他綜合起來做成了一樣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僅如此,他還是反向培養的!

直白的說,就是他研究出來的東西,甚至不再是蠱,而變成了一種藥!

但這種藥又有蠱的一些特性,卻沒有蠱的限制!

最可怕的是,這種精深的玩意兒,向來只能一對一。

他研究出來的東西,是一對多!

九兒也好,滄禹那兩個孩子也罷,他們都中了這種蠱。

融入了他們血脈。

九兒如果一輩子不去找那兩個人,對他們來說,并不會有任何影響。

所以,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中了蠱。

圣尊也只是告訴他們,他養了一個孩子,身體不太好。

以后如果去到滄禹,讓他們多加照顧。

而相應的,圣尊給他們提供了許多幫助。

那個時候,那兩個孩子的生母已經去世。

他們母親沒來得及教他們的,圣尊讓人教他們了。

長老們無法教的,圣尊親自教。

那個時候圣尊也并未告訴那兩個孩子自己的身份,但也沒刻意瞞著。

總之,九兒便是找到他們,不管是和誰,確確實實只能和對方真正的彼此在意,心意相通的結合,身上的奇葩‘藥蠱’才能起作用。

因為那逆天的奇葩玩意兒,本就是用人蠱,情蠱,加同生共死的生死蠱融合改進煉制出來的。

能想出這種法子讓九兒延續性命,且還做到了,這樣的人,真正人間活閻王也差不多了。

至于對那兩個孩子公平不公平。

百里無傷是會考慮這種問題的人?

就像他從不考慮九兒選上的那個人會不會不喜歡九兒一樣。

這種問題需要考慮嗎?

他自己養的孩子,他自己還不了解?

所以,西神醫他其實不是來責怪圣尊的。

西神醫算是認識圣尊比較久了。

他感覺到了,感覺到了,眼前的人似乎把譬如自己徒弟,或者自己徒孫,或者說是義女,很多年后的路都鋪好了。

西神醫覺得,這個世間快要留不住這個男人了……

便是他的徒弟和義女,一樣留不住他啊……

也就是百里無傷自焚于夢之境六年后,九兒十二歲病那一年。

西神醫一個人去到夢之境。

他踏足空曠的夢之境,舉起手中的烈酒,倒入腳下土地。

半晌,西神醫席地坐下。

“叫你一聲小老弟吧。”

“小老弟,你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人世間的人和事,往往有太多猝不及防。”

頓了頓,“也不算是猝不及防。你當初大概也能看出來。”

他又嘆了聲,“總之,小九兒今年才十二歲,并不是你預計的十六歲才病。她提前病了……”

西神醫自己喝了口酒。

“我這輩子,也算是什么都見過了。有一天,小老弟你會那么真切實意的試圖去好好養兩個孩子,也的確是讓我見了新鮮了。”

百里無傷養過兩個孩子。

他的徒弟百里緋月。

他的義女,慕容九。

西神醫回憶起那個男人曾經似笑非笑的說,“這世界縱有千般無趣,但徒弟徒孫是自己的,還能虧待了她們不成?“

說的時候,看上去一點也不上心。

但在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時候,他那么做了。

雖然不是一開始就那么在意,雖然某個程度她們也只是他游戲中的一份子,似乎和別的游戲中的人并無不同。

但最后,他無愧‘師父’二字,亦不愧‘義父’二字。

甚至,他最后還為自己徒弟留下了無奇。

他太了解無奇的性格了,應該說,他自己挑的人,誰的性格他都門兒清。

每個人的潛能和能力他也門兒清。

無奇是個有希望解人蠱的人。

他把這個希望留給了自己徒弟。

雖然他和大景攝政王也算是斗了數個回合,但最后,他給自己徒弟留了一個很大可能能解人蠱的師弟無奇……

雖然解不解,區別不大了。

這也是為什么他自己從來沒打算幫忙解人蠱的原因。

對下如此,對上……

他也勉強算是無愧‘徒弟’二字。

先圣尊當初把圣尊之位傳給他,教中多少長老暗暗焦心。

近年來,西域有些國家本就生了利用圣教影響力來做別的的心。

就怕新圣尊……

卻萬萬沒想到,最后,徹底解除圣教被西域諸國利用危機的,是新圣尊。

便是先圣尊在,都未必能做到在群狼環伺中保住圣教完全不變初衷。

畢竟,有時候不是你不想不愿就可以。

而是會被逼得你不得不愿,不得不做。

但,百里無傷做到了。

圣教依舊是那個圣教。

他還為圣教培養了非常合格的新一任圣尊……

圣教,無恙。

西神醫眺望蒼茫的夢之境。

幾年前的焦土現在又是一片草木長興。

瘴氣重重中,幾處桃花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