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秦少游的出使,朝野內外是很樂見的。
這個家伙是個惹禍精,丟到大漠里去真是好極了。
況且……許多人雖然裝糊涂,可是心里卻明白,這長公主下嫁是怎么一回事,這秦少游是去找死啊。
武家那邊巴不得秦少游去把那恒國公接回來,雖然只有那么一丁點的希望,試試總是好的。
對李氏來說,這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本來這一次確實有機會將秦少游徹底地打垮,不過因為收拾張家兄弟要緊,這才放過了秦少游,只是再想要尋到更好的機會,只怕就不太容易了。
而現在,秦少游出塞,這不正是打瞌睡便有人送來了枕頭?好事啊。
秦少游已經收拾得差不多,接收了禮部送來的國書,正待接了長公主出發。
誰曉得這時候,居然有人前來拜訪。
來拜訪的人讓秦少游大為意外,居然是狄仁杰。
狄仁杰沒有戴梁冠和穿公服,顯然也算是私下的來訪,秦少游對這個不敢怠慢,好歹是副宰相,朝中最實打實的實權人物之一,況且又得到了李氏的鼎力支持,絕對是恐怖的存在。
狄仁杰居然還帶了一個人來,也是老熟人,是柳縣令。
秦少游從前門迎接他們,請他們到了中堂,叫人送上了公主茶,狄仁杰和柳縣令落座,這柳縣令含笑道:“狄公是從江冇南西道來的,來了這洛陽,方才曉得這公主茶,我便和他說,公主茶如今在洛陽時興得很,可是說到這公主茶最正宗的地方,就莫過于這個莊子了,天下的公主茶都自此來,狄公不信,今日正好讓他見識一二。”
于是三人都笑起來,狄仁杰吃了口茶,忍不住搖頭晃腦地道:“好茶!”
秦少游心里想,他們……不會是來混吃混喝的吧,難道是想讓我送茶給他們?
其實這倒不是秦少游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想想看,這狄仁杰素來是兩袖清風,雖然如何身居高位,卻因為清廉,平時過得苦巴巴的,至于這位柳元芳柳縣令,官聲也是不錯,況且他又是京縣的縣令,只怕也不敢亂來,畢竟這是天子腳下,這么多的御史盯著,怎敢刮地皮?
用現在秦少游的眼光來看,這兩個人都他娘的是窮鬼,偏生他們又嗜茶,又偏偏這公主茶價值不菲,這不是來打秋風的,是來做什么?
秦少游雖不是一毛不拔,不過卻笑得狄仁杰的立場,自己和他是永遠不可能湊到一塊兒去的,送茶給他,人情固然是做了,可是又有什么用?所以他并沒有很豪氣地說,狄公若是喜歡,我這兒有個幾十斤公主茶,還望笑納。而是干笑一聲,道:“柳使君言過了。只是不知……狄公與柳使君有何見教?”
柳元芳笑了笑,卻是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臉色微沉,沉吟道:“確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老冇夫聽說長公主有孕了?”
這狄仁杰倒是真的直接干脆,要知道這長公主有孕的事,一般人都不知道,就算是知道的人,也都是私底下說,結果他單刀直入,打了秦少游措手不及。
秦少游正在喝茶,結果一口茶入口,差點沒噴出來,立即大義凜然地道:“狄公何出此言?這樣的話,簡直就是……就是……胡說八道,我從來未聽說過這樣的事,長公主千金之軀,況且深居宮中,怎會有孕?我看哪,這必是宵小之輩煽風點火,狄公怎可輕信。”秦少游斬釘截鐵地繼續道:“長公主的品性,天下誰人不知,那是何等貞潔之人……”
柳元芳像是傻瓜一樣地看著秦少游,憋了老半天,終于忍不住了,道:“秦都尉,你就別矢口否認了,洛陽城內外,大家都知道了。”
“嗯?誰說的?”秦少游還要抵賴!
柳元芳苦笑道:“太平公主殿下……”
秦少游傻眼了:“那個長舌婦。”
柳元芳道:“秦都尉,豈可……”
秦少游自覺失言,最后無力地道:“只怕是大家聽錯了吧?”
柳元芳道:“是太平公主殿下親口所言,臨淄王與幾位宗師親耳聽見,怎會有錯?”
秦少游:“……”
他老半天回不過神來,我去,這還是人嗎?
他只得苦笑,卻是看向狄仁杰:“只是……狄公……這公主有孕,是長公主殿下的事,與我們何干?”
狄仁杰正色道:“此事事關重大,總要問個清楚才好,卻不知這長公主肚子里的是誰的孩子?”
秦少游惱怒道:“狄公問我,我問誰去?”
狄仁杰嘆口氣道:“可是太平公主說,這長公主肚子里的孩子……與你有關。”
“什么?”秦少游勃然大怒道:“這是欲加之罪,簡直就是指鹿為馬、黑白不分……胡鬧,簡直就是胡鬧,狄公,傳這樣子虛烏冇有的謠言是要負責任的,難道沒有王法了嗎?哼!”
狄仁杰一直在觀察秦少游,卻也不辨真假,他來,當然是來刺探的,畢竟這是太平公主口里說出來的東西,雖然未必靠譜,卻也未必是空穴來風,這件事當然是很嚴重,以至于狄仁杰親自跑來一趟證實,現在秦少游矢口否認,也讓他有點舉棋不定,而秦少游又擺出一副送客的樣子,狄仁杰只好微笑道:“若那孩子不是秦都尉的,秦都尉也少安母躁,這件事總會有個結果,好吧,老夫多有叨擾,告辭。”
狄仁杰帶著柳元芳出去,秦少游也懶得送他們,秦都尉這一次是真正的傷了心,被人冤枉了倒也罷了,問題就在于,隔壁老王還不是自己。
狄仁杰出了莊子,負著手,牽著他的駑馬朝洛陽城方向慢慢踱步,柳元芳追上來,默然無語。
過了好一會,狄仁杰突然道:“元芳,你怎么看?”
柳元芳道:“是與不是,眼下也真假難辨,只是現在已經是傳得沸沸揚揚,肯定是要有人來背黑鍋的。”
狄仁杰頜首點頭,微微一笑,道:“對有的人來說,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希望這個人是誰。”
柳元芳深深地看了狄仁杰一眼,才道:“狄公也是這樣的人嗎?”
狄仁杰淡淡一笑,看著天邊的斜陽,不置可否地道:“走吧。”
秦少游在傷心之余,也是真正的被嚇到了,心里暗罵一萬句李寡婦不是東西,卻是二話不說,準備收拾細軟了。
跑路是必須的,這件事已經傳開,那么肯定又是風風雨雨,宗室那邊施加的壓力最大,其實他們才不管這個是誰呢,最重要的是他們要打擊誰。
現在李寡婦說是自己,雖然還查無實據,只是空穴來風,卻正好對了姓李的胃口,天知道他們會不會抓住這件事來做文章。
所以……這洛陽城已經成了是非之地,再不跑,天曉得還會有什么亂子。
要走,理由只有一個,自己已經受命出使,本來秦少游還想逗留幾日,可是現在看來,卻冇是不能再留了,他趕緊地吩咐莊子這里做好準備,又命方靜準備拔營,一面騎著快馬,趕去洛陽拜謁天子。
想必……這個流言,武則天暫時還未知情,應該是李寡婦剛剛透露出來的消息,而一些近臣倒是想稟奏,又怕天子勃然大怒,所以索性來裝糊涂,專等那御史們上書再說。而御史要上奏疏,終究有個流程,正因為如此,武則天對秦少游的到來很是奇怪。
“陛下,臣想好了,事不宜遲,出使之事不能再拖延了,臣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懇請立即帶了長公主出塞,還望陛下恩準。”
武則天的眼眸里掠過一絲詫異:“秦卿,這樣不會顯得草率嗎?”
秦少游振振有詞地道:“陛下,非是臣草率,只是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現如今,長公主有孕在身,突厥人現在尚不知情,一旦傳出什么流言,臣恐夜長夢多,況且此去山長水遠,還是及早動身為宜,此事本就不該大操大辦,還是低調一些的好,這個時候動身,是最佳的時機。”
武則天抿抿嘴,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畢竟是公主出嫁,這么大的事,似乎欠缺了點什么。可是細細一思量,好不容易哄著這秦少游出使,難得他這樣上心,這件事對武則天來說是一舉兩得,對秦少游呢,卻是冒著巨冇大的風險,故而聽他來安排,也是理所應當,因而也沒有再多想,點頭道:“既如此,那么即可動身吧,婉兒,你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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