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謀

第88章 驚鴻一瞥

丘夫子見狀,皺了皺眉頭。

他做完了自己的事,又得了喜愛之作,很是高興。這些爭鬧他沒興趣參與,和月璃說了幾句話,便早早地走了。

汪公子走出來,一臉不悅,“是我們說的又如何,這位小姐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太刻薄了嗎?”

孟思恒翻了個白眼,“不覺得,你們都要倒打一耙不認賬了,我難道還能感激涕零說謝謝?”

“我們沒有不認賬。”汪公子干巴巴地解釋,總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坑里。

“既然認賬就給錢。”孟思恒沒興趣和他爭辯,伸出手,掂了掂,意思很明顯。

“對對對,給錢給錢。”

“愿賭服輸。”

“一千兩黃金呢,可一個子也不能少。”

人群里傳來此起彼伏的應和聲,對汪家,他們早就看不順眼了,今兒終于有人敢治,他們打個下手有什么不敢的。

“我們汪家說到做到,府上是哪里,稍后就派人送過去。”

汪公子終于反應過來,對方說起汪家絲毫沒有顧忌,想來門第比汪家要高,他絲毫不敢再小看眼前的兩人。

若知道對方的身份,他們也好知道自己惹的是誰。如今事已至此,錯已釀成,好好的善后才是最應該要做的事。

往后是友是敵,也該有的可尋。

人群中也安靜下來,如此奇女子,他們自然也想知道是哪一家的小姐。

孟思恒頓了頓,看向月璃。

月璃笑道,“我們家不缺錢,你那一千兩黃金,就以趙家的名義捐給玉善堂吧。”

說完看了一眼趙士誠,對著他點點頭。

趙士誠心中翻江倒海,自從趙家出了事,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哪個不是對趙家唯恐避之不及。

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為趙家正名。

她不怕嗎?

月璃當然怕,她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老百姓,但是那些忠烈人士,理應得到人們的銘記和尊敬。

當年,趙老將軍死后,趙三老爺被人彈劾收受賄賂、強搶民女、買田占地等百條罪名。

天子大怒,收回了趙家的一切榮耀,查抄了趙家的財產,如今那趙三老爺還在大獄里蹲著。

趙家一落千丈。

雖然朝廷沒有對趙家的后世子孫有什么懲罰,但是上位者都清楚,趙家沒落了。

趙家本身沒有錯,只是淪為了政治的犧牲品,月璃相信,趙家一定能沉冤昭雪,迎來屬于他們的輝煌。

人群凝滯,一千兩黃金說不要就不要了,這是有多財大氣粗。

“玉善堂?善人吶。”

說到玉善堂,大家都點頭稱贊。玉善堂平時最是低調,但是一有需要總是第一個出手幫助大家。

“這錢給玉善堂倒是極好,看來這位小姐也是心善之人。”

“用的還是趙家的名義,這小姐義薄云天。”

“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姑娘。”

汪公子皺眉,依舊不死心,“小姐府上是哪一家,改日登門拜訪。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自從想通了那一層,汪公子的態度與先前是截然不同,竟帶了些討好的意味。

月璃冷笑,倒是能屈能伸。

“不必,汪公子明日將一千兩黃金送到玉善堂即可。”

說完,月璃再不看他,而是走向元瑾。

她想象過無數次再見到他時的場景,但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鎮定。

她知道前太子會登大寶,她知道平王做的都是徒勞,她知道元瑾會死。

我想要努力一把,就像改變衛凝的命運一樣,也改變他的。

她希望,元瑾可以不死。

若他不死,那么他就不要坐上那個位置。

可是他是太子,他不能拋下所有一走了之,她知道,他背后有許許多多為了他在努力在拼命的人。

他要對那些人負責任,她都懂。

月璃看著他,千言萬語不知如何說起。

“小姐認識我嗎?”

他的聲音從來都溫柔如春風。

月璃搖頭,眼里的悲傷傾瀉而出。

這么美好的人,不該就那樣死去的。

要怎么樣?到底要怎么樣才可以做得盡量萬全?

“我聽人說,人要信命,命運給你的,你逃跑就是罪人,但是我總覺得,是我們自己太狹隘了,或許我們把自己當成旁觀者,就可以找到出路。”

“我堅信。”月璃重復,三個字說得堅定無比。

元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知道我。”

不是問,只是描述。月璃這番話寓意太深。

“是。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是誰,知道你的困境。”

也知道你最愛吃天香樓的八寶鴨,李家鋪子的綠豆糕。

元瑾看著她,沒有再問,也沒有再說話。

一旁的汪二小姐聽不清他們說什么,只看著兩人眉來眼去,便氣不打一處來,哪里來的狐貍精,寫幾首詩就敢這么不要臉地勾搭人。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樣的丑八怪。

汪二小姐想當然地以為月璃是因為丑才戴著面紗,要是好看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誰還戴面紗。

有些人就是這么自以為是,但現實打臉總是又快又狠。

汪二小姐上前兩步,猛地扯下月璃的面紗。

待看清楚月璃的容貌時,呆住,不可置信地喃喃:“怎么會,怎么會……”

四周霎時靜得落針可聞,只遠處的喧囂顯出人間煙火氣息。

月璃一瞬間發現面紗掉落,馬上退后一步戴上,但是這驚鴻一瞥,讓多少人驚艷得說不出話。

他們看著兩道蹁躚的身影下了高臺,步履輕盈又匆匆,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仙人走了,夢要醒了。

直至兩人消失在人群中,大家才反應過來。

“仙女下凡了。”

“你看見了嗎?”

“我看見了。”

“我也看見了。”

“快快,畫下來。”有人催促。

有人提筆,卻無從下筆。那驚鴻一瞥,畫筆畫不出她風采的萬一。細細想去,又模糊一片,再想時,那畫面竟如幻覺一般,再看不真切。

人群淅淅瀝瀝如下雨似的人聲漾開來,一層又一層地蓋住了別的話題。

臺上的元瑾看了看手中的宣紙軸頁,想起剛剛月璃走下臺后回過頭看他的那個眼神。

剛剛,他離她最近,自然看清了她的容貌。

美得驚心動魄,放在京城里,亦是無人能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