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天還蒙蒙亮,外頭的梆子敲了四下,玉陌醒了。
看著懷中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月璃,在額頭上印下一吻。
微光中,玉陌的一雙眼,深邃悠長。
收了收手臂,抱了好一會,外頭的梆子又響起來,才戀戀不舍地輕輕將人放下。
吻從發間劃過,無比溫柔無比眷戀。
門“吱”一聲發出輕響,玉陌對外頭的姜大人點了點頭,又回頭看了看屋里。
門發出一聲輕響被關上,月璃的眼睛應聲而睜,接著眼淚嘩啦啦地掉下來。
她飛快地起身,走到窗前,門“吱吖”一聲,她趕忙擦去淚水,在床上側躺好,心里打鼓。
很久,沒有動靜,又是“吱”的一聲,門開得更大些,一陣晨風呼嘯而過。
月璃呆呆地起身,快步出了里間走到窗前,天色蒙蒙亮,樹葉被風吹起,發出輕微的嘩啦聲響。
她背靠著墻壁,心里空空的,淚如雨下。
哭了好一會,月璃在房間里不安地走著,仿佛這樣可以驅散心中的悲傷的難過。
天大亮。
青崖進來的時候,月璃倚在榻上睡著了,過來給她蓋上薄毯,輕聲退了出去。
午后,月璃悠悠醒來,想到玉陌離開,心中又是一陣凄凄然。
撫上脖頸處,入手是一片清涼。
她解下來細細地看,入手便覺不凡,前世做了皇后,見多了名貴東西,能送到她手上的,定是頂好的物件,不說別的,眼界還是有三分。
這是一塊通體青白的琉璃玉,通透瑩潤,置于掌心,有絲絲涼意。
規整的圓形,其中是祥云圖案,看起來精巧又雅致,是個難得的物件。
昨日,從聽說玉陌馬上要走,月璃心中的悲傷便一直縈繞不去。
在她愣神時,記憶中不時出現一個畫面,她拿著一把小鐵鍬,把一個盒子,埋進了梨花樹下。
那個畫面熟悉又陌生,她直覺想到的,是侯府的畫梨院。
她搖了搖腦袋,企圖把這些想法都趕出去,玉陌都要離開了,她還在想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但是,畫面一幕一幕地又出現。
“這是送給你的。”
“什么東西?”
“保平安的東西。”
“雖然我感覺自己不需要,但是阿璃給的,自然要好好收著。”
她笑,替他戴上,“真的可以保平安哦。”
“改日,我也送你一禮。”
“只要你平安,就是最好的禮物。”
話落,從脖頸處拉出一條細繩子,“我也有,咱們一人一個。”
對面的人眼中一亮,“這算不算定情信物。”
“哈,你說算就算。”
“小心保存哦,我好不容易得來的。”
他擁她入懷,“好。”
“璃璃贈我玉,那贈璃璃我自己。”
“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她哈哈大笑。
“那璃璃是世上最富有的女子。待我得天下,同我皆贈璃璃。”
“嗯,那我確實是世上最富有的富婆了。”她笑得明媚如烈陽。
畫面一轉:
“它時時提醒著我要平安,怎敢怠慢。”
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月璃眼前一片暗紅的血色,血腥撲鼻。
她沒有再想,立刻拉著玉陌去了侯府。
果然,梨樹下有盒子,盒子里有那個保平安的信物。
這個東西,她非常眼熟,她知道,這是夏璃的眼睛,看見的東西。
但是:
為什么夏璃的東西會在這一世出現?
為什么會在畫梨院出現?
月璃的腦子里,一團亂麻,她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無底洞,摸不到邊,摸不到底,進不來,出不去。
一股無力又驚悚的感覺。
腦子里混亂著,不一會,又沉沉睡去。
傍晚,日落西山,月璃是被餓醒的。
青崖早備好了吃食,在爐子上溫著。見月璃醒來,擺了滿滿一桌。
月璃看看天色,不知道玉陌這會走到了哪里,想著接下來還有許多要做的事,打起精神,用飯時比平時還多吃了一碗。
玉陌要去直面他真正的人生,她除了不拖后腿,還想多少能助他一臂之力。
如此想著,原本有些頹廢的情緒被斗志取代,月璃想起最近的蠻夷入侵時間,陷入深思。
這件事,對玉陌有大用處。
既然前世平王可以利用此事立大功,那么玉陌也可以利用此事掙名聲。
吃飽喝足,收拾好情緒,月璃讓青崖喚了林山來。
“西北如今是何境況?”
“蠻夷所到之處,雞犬不留,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蠻夷如何破了紫峰關?”
紫峰關是北地蠻夷和大周隔界的重要關卡,如果蠻夷在紫峰關被阻攔,依照關口的兵衛布防,入侵消息絕對不會十日后才到京城。
很顯然,看朝廷收到消息的時間,是蠻夷攻打到關內,廖將軍臨時發的緊急奏折。
這說明,蠻夷過紫峰關不費吹灰之力。
否則,若在紫峰關便發現敵情,等蠻夷打到城內的時候,第一會有準備,第二,朝廷也該早就知道了。
是誰,為蠻夷大開方便之門。
如今朝中,各方勢力明顯,皇帝,太子,平王,前太子。
皇帝不會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他對蠻夷的恐懼和厭惡,是朝廷中公開的秘密。
太子如今和玉陌合作,不會做這樣的事。
依月璃對玉陌的了解,玉陌不會做這種相當于通敵判國的事,他不是不擇手段之人。
平王自從程雨瀅進宮之后,消停了許多,除了想巴結西涼七皇子沒巴結上。
月璃皺眉,“紫峰關的將領是誰?”
“薛家,薛論。”
“鎮國將軍府薛家?”
林山點點頭。
“皇帝登基后,鎮國將軍府不是都獲罪了嗎,怎么還有人,而且是充當如此重要的職位?”
月璃無比驚訝,突然,想到什么才長嘆一口氣:莫非是那個人?
薛家是薛皇后的娘家,當今太子的外祖家。
自十多年前,薛家幫皇帝獲得皇位,有從龍之功便頗得皇帝忌諱。
之后終于找到機會,皇帝把薛家一網打盡,一絲情面不留,連中宮皇后都自縊身亡,皇帝卻并沒有因此放過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