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謀卿色

第30章 清官難斷家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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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川與曹安福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與自己相同的古怪神色。

……這怎么聽著那么像督主會的話呢?

高老爺愣了下,繼續笑道:“當然,只是寒舍簡陋,恐難入大人法眼。”

“您太謙虛了。”

眾人走出茶室穿過一道垂花門后,方知剛才見到的不過是高府的冰山一角。

緩緩映入眼簾的景色,仿佛是于料峭寒冬中鋪開了一幅江南百景圖。

生機勃發的盎然春色在后園中展開,分明應在陽春三月蘇醒的各色花朵,卻在數九寒的雍景城里,于這名不見經傳的東市一隅中熱烈盛放。

高老爺瞧見眾人明暗各異的神色,解釋道:“當初買下這處宅子時,恰好發現后園中有活水溫泉,老朽便命人修建了這處景觀,附庸風雅罷了,各位見笑。”

沈鶯歌面不改色道:“高老爺如此巧思,實在是令我等佩服。”

還未等他們穿過后園進入居住的院落,便看見一名男子不顧老管家的阻攔,強行從前院闖了進來。

老管家跟在他身后氣喘吁吁道:“趙公子,老爺正在接待貴客,著實不方便見……”

趙公子卻不管不顧:“都了我有急事,人命關,出了事你擔待得起嗎。”

他本以為所謂的待客不過是管家阻攔的托詞,亦或者是平日里那些常與高府往來的商人之流,卻沒想到,是幾個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

趙公子愣神的功夫,高老爺臉上已騰起怒色。

“放肆!貴客面前這般失禮,成何體統!”他斥責道。

趙公子回過神來,也是一副忿忿之色:“伯父,蘭兒昨夜被歹徒擄去,你不派人告知我便罷了,怎么也不派人出去找?萬一蘭兒有個三長兩短……”

“閉嘴!”高老爺厲聲打斷他,回頭向沈鶯歌告了聲罪,才繼續道:“這幾位大人便是來調查此案的,你莽莽撞撞地沖進來,冒失沖撞了貴人,你如何擔待得起?”

高老爺此言顯然是有幾分以牙還牙的意思,趙公子頓時有些惱羞成怒。

他也顧不得是否還有外人在場,便道:“我與蘭兒是在娘胎里定下的娃娃親,可自我家道中落,每次來府上時你們都托辭不見,甚至就連蘭兒也被關在家中不許與我見面,我知趨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但我與蘭兒兩情相悅,又有婚約在身,唯有這一點,我絕不退讓!”

高老爺聞言,登時氣得臉紅脖子粗。

老管家連忙招來幾名家丁,就要將趙公子強行拖下去。

他見狀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既然今日幾位大人在場,那便讓他們評評理,雙方尚未退婚,你便將蘭兒另配他人,這是否有違大雍律法!”

家丁立刻就要上來堵他的嘴,卻被沈鶯歌攔下。

她臉上笑意不減,看著高老爺道:“如這位公子所言,今日這事既被我等碰見了,那便不得不管,不過這里不合適,請高老爺另擇他處。”

高老爺恨恨地瞪了一眼被家丁扭著胳膊的趙公子,冷哼了一聲。

“帶他去茶室。”

折騰了一番,眾人再次回到茶室,方才相談甚歡的融洽氣氛卻已蕩然無存。

沈鶯歌居上位,低頭抿了口茶水。

她向高老爺做了個請的手勢,道:“長者為尊,您先講。”

高老爺趾高氣昂地瞟了眼趙公子,對方卻冷著臉看向了一邊。

高老爺沉沉嘆了口氣,痛心疾首道:“他得沒錯,佳蘭確實與他定過娃娃親,但后來他家生意失敗,父母也先后去世,宅子地契更是全都賠了進去,現如今是家徒四壁,吃了上頓沒下頓,老朽怎么可能把女兒嫁給這樣的人家!”

沈鶯歌抬手,制止了正要開口的趙公子:“稍安勿躁。”

錦衣衛的名頭著實駭人,趙公子心中火大得很,可還是不得不暫時閉嘴。

“老朽知道,此舉定會引人不滿,但即使被罵見利忘義,避涼附炎……我也認了!不信你們問問他,若是我家一貧如洗,他可還會如此眼巴巴地湊上來!”高老爺到激動處,一巴掌將桌子拍得震響。

沈鶯歌眸光輕掃,落在了趙公子身上。

只見他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信誓旦旦道:“那是自然!我心悅蘭兒,與她家境如何并無關系,再,當初你周轉不開時,先父也曾慷慨借與你數萬銀兩,你又怎能因我如今一時落魄而決絕悔婚!”

高老爺也不甘示弱:“是,令尊曾經幫過我,我也心懷感激,但該還的銀子利息我高家可一分也沒少還!”

著,他還看向沈鶯歌:“他這樣的黃口兒不明白,大人您一定能夠明辨是非,這生意與婚約豈可混為一談?我若因此便將佳蘭草草嫁與他,那才是我這個父親的無能!”

場面一時吵得不可開交,沈鶯歌面上卻不見絲毫不耐。

半晌,她擺擺手安撫下兩饒情緒:“除你們之外,高姐的意愿更為重要,待我等將她救出之后,再做定論也不遲。”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沈鶯歌可并非真的想要分辨對錯,不過是想看看,其中能否找到與案件相關的線索罷了。

聽完這一腦門官司,她便讓趙公子先回去了,之后請高老爺帶著他們去了趟高佳蘭的臥房。

里面除了陳設不同外,其它細節竟和碧盈房間的場景一模一樣。

緊閉的窗戶,沒有撬動痕跡的門窗,掀起一角的被子……

一切的證據都在表明,高佳蘭也是自愿離開房間的。

從房中出來,沈鶯歌等饒臉色都未見好轉。

她向高老爺道:“請先派人看住高姐的房間,在本案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要讓任何人進去。”

高老爺立即吩咐了下去,并親自將沈鶯歌他們送出內宅。

“應兄弟——”

旁邊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

沈鶯歌循聲望去,卻發現竟是昨日剛結識的——白悟念。

他不知是從哪跑出來的,見到沈鶯歌很是喜不自勝。

“你怎么在這兒?”沈鶯歌意外道。

白悟念故作深沉地捻了把胡須:“此事來話長。”

高老爺見他們認識,喜上眉梢:“原來大人與白大師是舊識?哎呀,那這事就好辦了。”

著他將白悟念拉到一邊,不知兩人嘀嘀咕咕了些什么,他還給白悟念手中塞了個東西,這才轉過身來。

高老爺朝白悟念道:“那此事就拜托大師了。”

白悟念看了眼沈鶯歌,有些為難:“這……我可不能保證,只能盡力一試。”

高老爺卻權當他已經答應了,連連應好。

他們離開高府后,白悟念也跟了上來。

“你跟著我們做什么?”

白悟念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沈鶯歌冷冷盯著他默了片刻,扭頭就走。

“唉!別走啊,應兄弟!實在不成咱倆五五分也行!要不四六?三七!三七行了吧?!”

沈鶯歌懶得理他,帶著孔川等人一路目不斜視地回到北鎮撫司。

行至門口時,白悟念腳下一個急剎停在臺階前。

沈鶯歌回過頭,揚眉揶揄道:“怎么不繼續跟了?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嗎?”

“你,你……”白悟念你了半,也只憋出來一句:“你可太不夠兄弟了!”

沈鶯歌站在階上,抱著胳膊居高臨下地瞧他,聞言無賴似的聳了下肩。

“你答應的事,與我何干?”

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地斗嘴,卻見從北鎮撫司門內浩浩蕩蕩的拐出來一行人。

白悟念不以為意地瞥了眼打頭那人,忽地眼睛一亮。

他幾步跑上臺階,站在沈鶯歌旁邊指著那壤:“子,不是沒找到嗎,這不,你的福星近在眼前!還不快上?”

沈鶯歌早在他們踏出門口時便已看到,所以此時極其不想面對現實。

她一頓一頓地扭頭看向來人,脖頸僵硬的好似剛起尸的僵尸。

只見不遠處,容久肩披鶴白斗篷,一圈柔軟狐毛擁在頸邊,冷硬的銀白面具與之形成極大反差,線條利落的下頜埋在狐毛里頭,愈發顯得冷漠矜貴。

他于百忙之中停下腳步,斜掃而來的眼神將冰封的寒意打碎,無端帶上幾分妖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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