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謀卿色

第32章 棠梨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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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鶯歌近兩日莫名有些疲憊,再加上今天又奔波了大半日,此時腦子里全是昏沉沉的睡意。

等她緩慢地將容久的話理解過來之后,頓時困意全無。

她驀地坐直了身子,結結巴巴道:“什,什么福星?”

瞧見容久喜怒不明的臉色,她心中一陣忐忑。

“督主于社稷有功,威名在外,他定然是聽了些坊間傳言,這才有此一說。”

容久卻不緊不慢道:“那他應當說本督是大雍的福星。”

此話若是落在外頭,定然會有殺頭之罪的風險,但沈鶯歌現在卻顧不上管那些,她只想著怎么將這尊難纏的大佛應付過去。

“督主深明大義,屢次饒恕我的冒犯之罪,又對我有提攜之恩,說是福星,也不為過。”

容久知她一向伶牙俐齒,也并未戳破。

他抬手點了點身側:“既如此,躲那么遠做什么,怕本督吃了你不成?”

沈鶯歌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將到了嘴邊的推辭之言咽了回去。

畢竟容久可不是什么君子,她若是拒絕,后面不知還要生何事端。

這馬車雖然寬敞,但還無法達到讓人起身行走的程度,沈鶯歌只能弓著腰,朝里頭挪去。

她一臉視死如歸,容久看著也樂得消遣。

就在這時,馬車猛地一震,沈鶯歌扶在車身上的手瞬間滑脫——

眼看就要一頭撞在旁邊的矮幾上,她迅速穩住腳步,伸手撐上車壁。

外頭駕車的檔頭“吁”了一聲,連忙剎住馬車問道:“督主,您沒事吧?”

有事,有大事。

此時的馬車內,沈鶯歌雙手撐在容久耳側,單膝抵著他大腿邊的軟墊,以一個十分別扭的姿勢將對方圈在了她的懷里。

而容久的臉與她的衣襟不過咫尺,哪怕隔著那張寒光凜凜的面具,她都仿佛感覺到了對方清淺溫熱的呼吸落在胸口。

更重要的是,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正握在她的腰上。

方才馬車震動,沈鶯歌原本已經穩住了身形,但誰料緊接著便是急剎,她向前一滑,就成了現在這幅姿態。

而容久也只是下意識推拒,卻沒想到剛好接住她送到面前的腰身。

馬車內的空氣凝滯了片刻,就連容久一時也呆住了。

檔頭沒聽到人回話,有些惴惴不安,便又問了句:“督主,適才馬車輾到了石塊,您還好嗎?”

容久驟然回神,仿佛被燙到似的收回了搭在沈鶯歌腰上的手。

“無事。”

他嗓音冷淡地應了一聲,馬車才又重新上路。

容久垂下眼簾,眼底閃過一抹晦色,雙手掩在斗篷之下緊握成拳。

只是等了片刻,那排山倒海似的噩夢卻并未如之前一般來折磨他,好像剛才一切不過是錯覺。

可分明在他掌心中還沾染著殘余的體溫。

沈鶯歌沒注意到這些,她在容久方才指的位置坐下,悄悄地抬眼瞧他。

之前浮寒曾與她說過,容久厭惡他人近身,她也曾猜測對方可能不只是單純的厭惡,而是“不敢”觸碰。

雖說不論是前幾日的密室還是今日馬車內的情況,都純屬意料之外,誤打誤撞,但以容久的性子,就算不罰,怎么也該斥責一句,就如之前那般“從本督身上滾下去”也好。

可現在他一言不發地坐在那里,反倒叫沈鶯歌摸不準他的情緒。

想了半天,她也不見容久有何反應,索性將其拋之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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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相對兩無言地坐了許久,直到馬車停下,容久都未再開口。

沈鶯歌松了口氣,逃也似的奔了下去。

她將一走下馬車,就見白悟念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見她終于下來,他指指點點地低聲控訴道:“一定,一定是故意的,可累死老夫了,你在上頭倒坐得舒服,我可是跟著跑了一路!”

沈鶯歌見他這副模樣,幸災樂禍地笑了下:“誰叫你口無遮攔,若你不指著人家說什么福星,又怎會受這般罪。”

“這叫什么話!”白悟念從地上蹦起來,向她嘰嘰咕咕道:“我那是夸他呢,哪有夸人還挨罰的?”

正說著,馬車門輕響了聲,容久面色如常地從上面走了下來。

白悟念立刻將后面的話咽了回去,縮在沈鶯歌身后當烏龜。

容久解開身上那件斗篷,遞給一旁等候多時的檔頭,一言不發地走了進去。

沈鶯歌環顧了一圈,這才發現,他們早已出了雍景城。

而這里,是城郊的一處別院,名曰棠梨園。

棠梨園乃是皇家別院,每年戚貴妃舉辦的萬花宴便是在此處。

可如今正值隆冬,還遠不到賞花的時節,也不知容久帶她來這里是做什么。

來不及多想,沈鶯歌拉上白悟念一同走了進去。

雖然并未到鮮花盛開的時節,但棠梨園內栽有梅花之類專在冬日綻放的花朵。

紅梅映雪,也別有一番滋味。

穿過層層疊疊的梅林,便聽到不遠處傳來觥籌交錯的談笑聲。

沈鶯歌越過容久身側望去,只見湖泊旁的空地上整整齊齊地列著兩排矮桌,上頭擺放著一些瓜果佳釀。

除上位還空著之外,席間皆已坐滿了人。

儼然是一幅宴會之景。

而待她定睛一瞧,便發現那其中竟有幾張熟面孔。

淮南王沈瑜,王妃孔氏,及其女兒沈瑤均在其列,而他們對面,則坐著三法司的裴長安等人。

沈鶯歌思及從門口一路過來都無處不在的錦衣衛,又看了眼居于左下位的沈瑜等人,不禁目光一緊。

能驅策錦衣衛為其護衛儀仗,還能讓淮南王居于下位的,非大雍天子莫屬了。

果然沒等多久,便從一旁的月拱門傳來一聲尖厲的高呼。

“陛下,太后娘娘駕到——”

眾人連忙起身,跪地迎駕。

弘光帝沈闕攙扶著太后李氏,從門內走了出來,一副很是母子和睦的景象。

待他們二人落座,沈闕朝座下跪著的眾人抬了抬手道:“都起來吧。”

“謝陛下。”

眾人坐回原位,容久則駕輕就熟地走到沈闕身側坐下。

沈鶯歌眼中諸般情緒翻涌交織,但她猶豫片刻,終還是咬牙跟了上去。

只是以她的身份并不配侍奉在皇帝身側,只能隨其他錦衣衛一起,立于御駕旁。

容久執壺斟酒,又用銀針驗過,這才遞了過去。

沈闕接過酒杯,卻將視線落在了沈鶯歌臉上。

“這人瞧著面生,你從何處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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