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謀卿色

第172章 應百戶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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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臨近行刑的時辰,菜市口的刑臺前早已里三圈外三圈地圍了許多百姓。

他們有人此前從沒見過這些地痞,單純只是來看個熱鬧,但也有人曾深受其害,今日見惡人伏誅,自是大快人心,想要親眼見證這難得的時刻。

沈鶯歌換上一身便裝,帶著露白等人來到一處相對僻靜的角落。

這里既能將刑臺上的所有情形一覽無余,又能在一定程度上擋住大部分的視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那日李嬸聽說露白的要求后,原本也一樣極力反對,但最后還是在沈鶯歌的勸說以及露白的堅持下勉強同意。

今日她們都穿了一身素白衣裳,就連陸景都特地換上了自己月牙白的錦袍。

行刑結束后,她們就要去大理寺將尸骨接回去了。

雖然露白的娘親早已去世多時,但最終還是決定按大雍習俗停靈守孝七日后,再行下葬。

也算是讓露白與娘親最后相伴一段日子。

刑臺上,十幾個人犯一字排開,身背亡命牌跪在眾人面前。

唾罵聲從四面八方向他們涌來,讓這些人不得不低下頭才能短暫躲避周圍百姓滿含恨意的目光。

群情激奮時,有人拿著碎石和爛菜葉丟到他們身上,夾雜著此起彼伏的咒罵。

守在刑臺周圍的官兵們對此視而不見,只要不鬧得太過,他們對此一般都是睜只眼閉只眼。

午時三刻一到,監刑官抽出簽令牌扔到地上。

啪嗒一聲脆響。

昭告著這些惡徒即將迎來的結局。

圍觀百姓紛紛噤聲,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面前的場景。

數名劊子手各自站在人犯身后,端起瓷碗含了口烈酒。

隨著噗的一聲,水霧噴在寒光锃亮的鋼刀上。

他們中許多人此前都是屠戶,這些等待砍頭的死囚在他們眼中與待宰的羔羊沒什么區別。

而那等待行刑的地痞們從前在東集市作威作福慣了,哪想到自己會有這么一天。

有幾個人登時嚇得渾身哆嗦,深色水漬在他們褲襠間滲開。

——竟是嚇到尿了褲子。

沈鶯歌看到這一幕,忽然就理解了露白和這些百姓的想法。

兇手行兇時將自己的惡意無所顧忌地發泄在無力反抗的受害者身上,而今,身份調換,他們也成了別人眼中可以隨意打罵折磨的對象。

他們恐懼哀嚎,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屠刀落在自己脖子上。

也許只有這樣,才能平息民憤,才能讓失去至親的人得到些許寬慰。

沈鶯歌擔憂地看向身旁的露白,卻見她攥緊了身側裙角,眼神仍未有半分退卻。

站在一旁的李嬸也甚為憂心,中途幾次想帶著露白離開,都在看到對方的神情后打消了念頭。

另一邊的刑臺上,劊子手才不管這些將死之人害不害怕,他們抽出犯人們身后的亡命牌丟到一邊,屠刀高高舉起,在陽光下折射出雪白寒光。

咻——

刀光在空中畫出半道圓弧,破空而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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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百姓中有人漲紅了臉,只等著看人頭落地。

就在鋼刀逼近人犯脖頸的同時,一只溫熱柔軟的小小手掌覆上了露白的眼睛。

陸景稚氣未脫的聲音蓋過了脖頸斷裂的恐怖聲響。

他輕聲道:“別害怕,我替你看。”

露白纖長柔軟的睫毛在他掌心掃了掃,陡然滾下淚來。

不遠處的刑臺上接連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源源不斷的鮮血從斷頸處噴灑而出,匯聚成一條血色長河,直流到刑臺下。

陸景被掌心滾燙的濕意嚇了一跳,連忙湊到露白面前:“你,你別哭啊,我只是……只是不想讓你做噩夢,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講給你聽!”

露白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見她不說話,陸景頓時急了。

他有些手忙腳亂地從袖袋中摸出一包東西塞到對方手里:“你可以吃這個,這家蜜餞可好吃了!我每次被我爹訓了之后就會買這個來吃,難過的時候吃點甜的就會好很多!”

露白握緊手里的油紙包,點頭朝對方露出個笑容:“謝謝你,陸景,我接受你做我的朋友了。”

她嫩白的臉蛋上還掛著淚珠,但仍難掩笑容明媚。

陸景霎時紅了臉,局促地撓撓頭:“沒事沒事,我,我說過要保護你的嘛!”

等露白稍稍平復些,沈鶯歌揉了揉她的腦袋。

“走吧,我們去接你娘回家。”

入夜后,沈鶯歌按照之前容久給的路線順利進入東廠。

與上次來時一樣,她仍是在書房與對方見面,為防止撞見其他人,還提前遞了消息來。

因此她進屋時,容久早已遣退下人。

他斜倚在一張香紫檀美人榻上閉眼假寐,身上只穿著一身雪白中衣,肩披錦緞長袍堪堪遮住半身。

繚繞熏香自地上放置的孔雀藍釉香爐上空裊裊升起,飄散在屋內各處。

那味道正是沈鶯歌之前在容久身上聞到過的,只是比起記憶中的冷冽香氣,這味道更為濃郁,倒讓人覺得有些嗆鼻了。

沈鶯歌抬手在面前揮了揮,試圖將這直往她鼻腔里竄的味道驅散些。

側躺在榻上的人并未睜眼,慢悠悠道:“今日又有何事?”

沈鶯歌輕咳一聲,找了張離香爐最遠的椅子坐下:“前幾日我去大理寺見了俞秋,聽他的意思應該是發現了有關劉思邈背后之人的線索,但又有所顧忌,因此他想和你見一面。”

容久嗤笑一聲:“日日上朝,他見了本督都像耗子見了貓,恨不得繞圈走,現在竟還特地派你傳話。”

聽到這話,沈鶯歌不由得嘆了口氣。

即使她只去了一次早朝,也看得出來,滿朝文武除了因喪子之痛而和容久對著干的韓吉之外,其他人哪個不是避而遠之。

背地里這些人小動作不少,卻極少有人敢真的武到容久面前。

而那些不知死活的……之前那幾位已被除去的言官對他們來說,就是最有力的震懾。

收起滿腹心思,沈鶯歌道:“他不能明著見你,不然又怎會托我傳話,反正話我帶到了,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漫不經心躺著的人終于睜開雙眸,悠悠道:“等等,應百戶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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