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謀卿色

第215章 最好讓他永遠留在南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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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鶯歌再睜開眼時,屋內早已沒了人影。

她長舒一口氣,雙手捂臉一頭栽回了床上,心跳在胸腔內劇烈搏動,臉上余溫未消。

這一切都昭示著她剛才只因對方的眼神便羞紅了臉頰,頓時氣得她直捶床。

啊啊啊!不爭氣的家伙!

他現在只把你當陌生人!說不定還想要你的命!你臉紅什么啊!

真是沒出息!沒出息!

雍景城,東宮。

偌大的宮殿內寂靜無聲,服侍的宮人們都被屏退到殿外。

唯有沈潮生獨自一人坐在棋盤前,與從前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一樣,沉靜又冰冷,像一座終年不化的雪山。

他一手執黑子,一手執白子,兩色棋子于方寸棋盤之上廝殺交鋒,互不相讓。

忽地,香爐之上繚繞的煙霧晃動了下。

沈潮生抬手落子,目光仍在棋子之間逡巡:“回來了?”

下方一勁裝打扮的男子不知何時出現,他單膝跪地,拱手道:“是,殿下。”

“如何?”

“回殿下,他們已從霽城出發,準備趕往南岐。”男子沉聲道。

“南岐?”

沈潮生從棋盤上抬起視線,眼神落在虛空之中的一點,半晌,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唇角一掀。

“之前有人毀了孤的一步棋,禮尚往來,也還他一次吧。”

男子猶疑問道:“殿下的意思是……”

“既然他想亂中取勝,那我們不如就順水推舟,再給他們添一把火,”沈潮生捻著指尖棋子摩挲片刻,隨著啪嗒一聲,棋子落入焦灼戰局,似火上澆油愈演愈烈。

他低聲喃喃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最好這把火能順便將容久永遠留在南岐,畢竟……多年前他那破釜沉舟的一舉,想必給當時的南岐使團留下了不小的印象,說不定有人還想借機報仇呢。”

聞言,男子霍然抬頭望向座上之人,驚覺自己逾矩,又連忙垂首:“是,屬下明白了。”

沉吟片刻,他從懷里掏出一封信,恭敬舉過頭頂:“殿下,還有一事,這是李將軍托屬下帶回來的,向您問安。”

沈潮生眸光一閃,輕嘆了口氣。

他將手里剩余的棋子拋回棋罐,慢條斯理地起身走下臺階,信封上一片空白,唯有指尖擦過角落時,才能感受到凹凸不平的暗紋。

信上洋洋灑灑寫了一堆沒用的廢話,至少在沈潮生看來是這樣。

直到最后幾句,來信人的真實意圖才從做作的噓寒問暖之下顯現出來。

沈潮生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古井深譚似的眸子蘊了一層薄怒,他雙唇緊抿,信紙邊緣都被捏出了褶皺。

但這種異樣只在他眼底出現了一瞬,眨眼間便恢復如常。

正在這時,殿門外響起宮人通傳的聲音:“殿下,太子妃求見。”

沈潮生轉身將信紙連同信封一起丟進燭臺上的紗罩之中,看著火光一點點將其吞噬,跳躍的火苗映在他眼底,如同一顆正在生根發芽的種子。

“殿下,可要回信?”男子問道。

沈潮生重新坐回棋盤邊,卻沒了繼續的心情,冷冷道:“告訴舅舅,他說的事,孤允了。”

“是。”

男子退下后,沈潮生兀自坐在位子上靜默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仿佛突然回神一般,朝殿外等候多時的宮人說道:“讓她進來。”

片刻后,一年輕女子帶著兩名丫鬟走了進來,其中一人手里還端著個托盤。

她向沈潮生盈盈一拜:“臣妾參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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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吧。”沈潮生不冷不熱地應了聲,連眼神都沒向她偏移半分。

女子抬起頭來,只見她明眸皓齒唇若點朱,桃粉色宮裝束出扶柳似的腰身,行走間蓮步輕移,幽香陣陣。

此人便是都察院御史陶策之女,太子妃陶語。

見沈潮生仍是一副冷淡神色,她眼底劃過一絲落寞。

好在這么久以來她早已習慣了,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情,帶上溫柔笑意說道:“近日來天氣忽冷忽熱,臣妾聽太醫說,宮里有許多人都得了風寒,擔心殿下日夜操勞傷了身子,特地向太醫求了副方子來。”

說著,她從身后丫鬟的手中端過托盤,走到沈潮生身邊。

“來,殿下常常合不合口味,你若喜歡,臣妾日后經常做給你吃。”她攪了攪碗中藥膳,盛起一勺遞到對方嘴邊。

沈潮生垂眼一掃,眼神落在白瓷碗中。

他并未張嘴去接,反而道:“孤記得你并不會廚藝。”

陶語捏著瓷勺的手指縮了縮,掩在袍袖之下的手腕隱約能看到幾處細小傷口。

她笑了笑,赧然道:“殿下竟然還記得啊……是,不過臣妾平日里閑著無事,索性便找人學了學。”

陶語入宮前是御史府的千金,自然不會做這種下人做的粗活。

幾年前她懷著滿腔悸動與愛意,執意入宮嫁給沈潮生為妃,但對方只是看在陶策所代表勢力的份上才娶了她,因此一直對她都是禮數有加,卻全然不像夫妻。

陶語清楚這其中緣由,但她依然甘之如飴。

她第一次見沈潮生的時候尚且年少,一瞬心動,其他人便再入不得眼。

哪怕像現在這樣,她也覺得只要能陪在對方身邊就足夠了。

而她也抱著一絲微茫的希望,想著,是不是只要自己足夠努力,有一天沈潮生也會喜歡上她。

只有一點也好。

本以為這次沈潮生也會和以前一樣,勉強收下她送來的東西,再說幾句疏離的客套話。

可誰知,對方看也沒看她端著的東西,徑直站起身,避開了她的動作。

沈潮生負手而立,面容冷峻:“以后這些事交給下人去做,你是太子妃,若此事傳出去,別人還以為孤苛待了你。”

聽到這話,陶語連忙將勺子放回碗中,搖了搖頭:“并不是,殿下誤會了,臣妾只是想為你……做點事。”

“……不懂嗎?孤會給你太子妃應有的一切,但多余的事,就不必做了。”

沈潮生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色漠然。

陶語對上他的視線,心底一涼,卻還是勉強地牽了牽嘴角,低頭掩去面上失落:“是,臣妾明白了。”

說完,她便端起那熬了一個多時辰的藥膳,準備轉身離開。

正在這時,沈潮生忽然出聲:“對了,過段日子孤將迎娶側妃,這件事就交由你去辦吧。”

當啷——

瓷碗落地,碎為一地殘片,藥膳湯汁緩緩淌開。

陶語僵在原地,她倏地回頭,眼中盡是不可置信。

“殿下……要迎娶側妃?”

沈潮生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氤氳水汽浮上陶語的雙眸,她心痛欲裂,如鯁在喉。

她知道這一日遲早會來。

面前的人是東宮儲君,未來的天子,怎么可能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從她決定進宮那日起,便已預料到了。

只是這幾年來沈潮生一直未曾納妃,甚至連個侍妾都沒有,時間長了,便讓她掉入了一個癡心妄想的美夢。

陶語深吸了口氣,輕聲問道:“臣妾明白了,殿下放心,臣妾會將此事辦妥,只是不知殿下準備……迎娶的是哪家小姐?”

沈潮生看向搖曳燭火,淡淡道:“撫遠將軍李堯年之女,李非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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