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六郎和張二妹時常這種狀態,早習慣了,也習慣看彼此這樣臟兮兮的模樣。
但他們卻是第一次看見顧景云這樣,之前努力干活時不覺,此時卻忍不住偷瞄他,心中忍不住想,呀,原來病秧子也和他們一樣的!
顧景云絲毫不覺身上有什么不對,正雙眼亮晶晶的抱著一堆野菜。
黎寶璐比顧景云還臟,臉上都是泥,單她卻高興的與張六郎張二妹揮手告別,約定明天下午去看他們今天挖的陷阱。
顧景云這次不再反對,還屈尊降貴的沖張六郎點了點頭,算是加入這個約定之中。
果然,玩耍才是孩子們消除誤會與隔閡的最好方法,黎寶璐在心里為自己點贊,高興的與顧景云手拉手回家了。
何子佩卻傻眼了,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兩個臟兮兮的小孩,這真是她家孩子,不是走錯的?
秦信芳也怔了一下,反應過來便高興的對兩個孩子揮手道:“餓了吧?今天里長送來了一只雞,你們舅母給燉了,趕緊去沐浴換衣服,我們就開飯了。”
顧景云將懷里的野菜遞給舅母,邀功般道:“這是我和寶璐挖的,舅母,你煮了吧,晚上我們吃野菜。”
何子佩看著面前只有一大捧的野菜發愁,只有這么點可怎么做呀?
“放在雞湯里燙一燙就能吃了,”黎寶璐吸溜了一下口水,道:“舅母,不然等我洗漱好了再做吧。”
何子佩好笑,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道:“行了,你才多大就想著下廚了,趕緊去洗漱吧,舅母不會糟蹋你們的野菜的。”
顧景云放下心來,牽著黎寶璐的小手往后院去。
何子佩看著倆人的小背影感嘆,“有了寶璐后景云的確活潑了好多。”
秦信芳笑瞇瞇的道:“這不是好事嗎?”
“是啊,這事應該告訴文茵,也讓她高興一下。”
秦信芳點了點頭,沉吟片刻道:“我們也該與村子里的人多交往交往了,明兒我就找把鋤頭下地去,再把兩個孩子的功課排一排,農事也該成為必修課才好。”
何子佩抽了抽嘴角,瞥了眼四肢不勤的丈夫,點頭道:“你做主便好。”
以前是覺得沒必要,他們不會種地,也不會打漁,加上也各有謀生的本事,又有京城的親友作為后盾,自然不會委屈自己去開墾荒地種植農作物,更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打漁,就連偶爾的趕海都是興致起來了才去的。
而在這里,不同就是最大的罪,秦信芳一直努力平衡秦家與村子的關系,之前還算成功。
秦家雖沒有融入罪村,與大家相處卻還不錯,但他沒想到大人們識趣,孩子們卻對顧景云這么大的敵意。
圍毆與斗毆一事后秦家與罪村的平衡被打破,秦信芳也惱那些孩子欺負自家外甥,所以干脆閉門謝客,秦家獨立于罪村之外。
但今日顧景云亮晶晶的眼睛告訴他,只要他們活在這個社會中就不可能完全獨立于世外!
秦信芳心里為自己曾經的幼稚自哂,沒想到自己這么大歲數了卻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秦信芳給他們加了新科目——種地,那他們的學習時間就減少了,因為一般干農活的最佳時間在早上,而早上一般是他們的上課時間。
偏偏秦信芳給他們加了一門占時如此長的科目,卻沒有侵占他們下午的自由時間,而是把每天上午的兩個時辰學習時間縮短到了一個小時。
不僅目標遠大,酷愛學習的顧景云,便是黎寶璐都皺眉了。
但兩個孩子都沒有出言反對,而是苦著一張小臉回屋,黎寶璐肯定的道:“舅舅一定是故意的,是不是因為我們太聰明了,他怕教不了我們,所以刻意壓縮我們的學習時間?”
顧景云拿烏溜溜的眼珠認真的看她,“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開玩笑的了,你連這個都聽不出來?”
顧景云認真看著一臉平靜說笑話的黎寶璐,面無表情的道:“所以呢,你要減少學習時間,向蠢笨的大道一去不復返嗎?”顧景云說到這兒頗為嫌棄的看她,“你不過比一般人聰明那么一點點,再不努力,以后只怕要和世人一樣蠢笨了。”
黎寶璐就嘆息道:“所以我們只能動用我們下午的自由時間了,本來還想著用下午的功夫走遍天涯海角,游遍山川大海,可現在看來只能抽出一半的時間來學習了。”
顧景云:“……”
顧景云無言的看著黎寶璐的短胳膊短腿,很想問她要怎么用每日半天的時間走遍天涯海角,翻過一座山,天黑后回家,第二天下午重復一樣的路程嗎?
黎寶璐卻已經丟開這個話題,翻出一張大紙來寫計劃表。
早上起床第一件事便是與顧景云練五禽戲,然后才是去干農活,黎寶璐將計劃表寫得很細,就連洗漱用時都嚴格標明了,中午休息過后的自由時間她抽出一半來讀書練字,剩下的才是出門自由行動的時間,
因為要學習的技能有些多,所以黎寶璐每天的安排都不同,最后是先排出了一周的,等實際行動后再做調整。。
站在一旁的顧景云只看到滿紙的墨疙瘩,很是不適的皺眉。
他蹙眉看了半響才勉強看出她寫的東西,低頭思索了一下便道:“我幫你寫吧。”
顧景云也會自己做計劃,但與黎寶璐的完全不同。
他自覺聰慧,因此每晚臨睡前會計劃好明日要做的事,將之記在心里,明天按條不紊的執行便是。
便是黎寶璐來了后總有各種意外,他也能盡快調節自己的計劃,總之每日要看的書,要練的字不會少便是,就是沒完成任務他事后也會補起來。
這點無人教過他,他是無師自通的,五歲的小孩能思能做到這點可見其厲害了,黎寶璐要是沒有前世的記憶也不可能做這樣的計劃表。
然而顧景云比黎寶璐想象的更聰明,看到黎寶璐一下做了七天的計劃表,他心里便想,那他能不能將計劃表做長點?
比如先確立一個大的目標,然后是中目標,最后才是小目標,而計劃也可根據不同的目標計劃起詳略,執行過程中再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調整變通……
這樣一來,他對時間的掌控肯定會更合理詳細,他離自己的目標也會更近。
顧景云心中思索,手上卻一心二用的幫黎寶璐謄抄她的計劃表,沒辦法,她的字實在是太難看了,難看到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喜滋滋的把顧景云抄出來的計劃表貼在墻上她才發覺不對,她才三歲,做出這樣的計劃表不會有人把她當妖孽吧?
她略心虛的看向顧景云,小聲的道:“景云哥哥,你不問我這東西是跟誰學的嗎?”
顧景云蹙眉,問道:“這還有跟人學嗎?”
這不是很平常的事嗎?
計劃自己明日要做的事為何還要跟別人學?
一向聰明得天怒人怨的顧景云并不覺得這是多高深的本事,不過是他以前沒想到要提前計劃那么多天的事罷了,現在知道也不過是順勢而為的事,又不是多大的事。
他是真的不覺得這是多厲害的事。
黎寶璐松了一口氣,揚起笑臉高興的與他道:“這當然不是我想出來的,是跟我祖父學的,他總是把未來幾日要做的事都列好,我發現這樣很好就學了。”
顧景云不在意的點頭,“時間未必卡得準,你這兩日留意一下,再調整調整吧。”
如果說黎寶璐是得益于前世的教育,畢竟沒有哪個時代的教育會把這種帝王學平常運用到義務教育中。
在家里父母兄長會給她做計劃表,在學校里老師會要求他們做計劃表,而畢業后她當了支教老師,一人肩挑學校所有課程,負責四個年級的學生,更要做好計劃表,為了讓學生們的成績不下滑,還要檢查他們的計劃表,所以她對這東西熟悉的程度無異于吃飯睡覺,也因此一時沒防備,一下就暴露出來了。
如果在她面前的不是顧景云,而是秦信芳或何子佩中的任何一方,她都蒙混不過去。
因為他們是知道正常的孩子該是什么樣的,自家外甥逆天,那也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雖震撼卻不會懷疑什么。
但黎寶璐不是。
何況,計劃表這東西在這個時代還真的不普及,連秦信芳此時都沒教顧景云呢。
而這世上唯一不會懷疑黎寶璐來歷的大概就顧景云一個了,不管她暴露了多少。
因為在他看來,這是很平常的事,聰明的人都是可以無師自通,一通百通的,因為他就是這樣的!
而且他自出生后就在這個小村莊里,接觸的便是這些罪村的村民,書上讀得再多,他也不知道外面是怎樣的世情,更不會知道一般小孩的智商該是怎樣的。
罪村的孩子除了他大多都不識字,如果說罪村的孩子走路只能看到腳前三步,那顧景云便是能通過腳下的路推斷出遙遠的山那邊的情況,所以他一直有一種我站高山巔俯視眾生的感覺。
偏偏比他站得還要高,看得還要遠的舅舅卻一個勁兒的讓他往下走,別站得抬高,免得高處不勝寒。
他不止一次的表示過他不覺得寒冷,反而還享受這種臨風而立的感覺,但舅舅全是一副自豪卻又無比擔憂的神情看他。
顧景云:……
顧景云只能漸漸收起自己的心事,輕易不再與舅舅交流這種易發生爭執的問題。
但現在來了個跟他年紀差不多,智商也不太差,還不會以長輩的身份說教他的人,顧景云自然把她當知己看待。
既是知己,那便以己度人便是,他覺得自己聰明絕頂,一通百通,自然也認為黎寶璐是這樣的人,因此不管她說話多成熟,行事多周密,多不像一個三歲小孩,他全都不懷疑,只當她與他是一樣的。
一樣的聰明絕頂!
而秦信芳和何子佩為了不引起外甥的反感,也為了他倆培養感情,在倆人獨處時幾乎不摻和進去。
而黎寶璐在兩個大人面前也會下意識的收斂鋒芒,不該露不露,也因此,粗心的黎寶璐暴露了這么多依然安然無恙的與顧景云粗壯成長中。小說屋xiaoshuoge:xiaoshuoge如果您中途有事離開,請按CTRLD鍵保存當前頁面至收藏夾,以便以后接著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