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四抖著嘴唇道:“娘,你說她知道我之前問顧先生代表的意思嗎?”
鐘氏橫了她一眼道:“你當誰都跟你一樣蠢?”
萬四立時萬念俱灰,她哭喪著臉問:“娘,你能給我轉班級嗎?”
鐘氏怒火中燒,“你當書院是我們家開的,知道為了讓你們三姐妹分做一班我們使了多大的勁兒嗎,現在分班都結束了我們找誰給你調?”
說罷又狐疑的看著她道:“好好的為什么要調班?跟你二姐三姐一起不好嗎,你學習差,你二姐還能照應一下你。”
萬四幾乎要哭出聲來,可黎寶璐是她的先生啊,雖然不知道她教的是什么,但她終究是先生。
師同母,她想要收拾她再簡單不過。萬四可憐巴巴的看著母親,哀求道:“娘,你就給我調班,我,我不喜歡詠梅班。”
萬四實在不敢說黎寶璐上她們班的先生,萬一母親順勢不讓她去上學了怎么辦?
知女莫若母,鐘氏擰著她耳朵問,“說,你到底闖了什么禍?”
萬四“嗷”的一聲大叫,嚎道:“我沒闖禍,真沒闖禍,娘啊,您饒了我。”
黎寶璐放了維貞和她弟弟去玩,趙寧盡職盡責的領著師弟妹們去逛校園,兩天后他們就要來這里上課,每日中午會在書院食堂用飯,稍作休息后繼續下午的課時,一直到酉正(下午六點)才下學回家。
所以今后他們的主要生活范圍便是書院,自然要熟悉一些才好。
黎寶璐則跟著顧景云站在觀景閣二樓,居高臨下的看著清溪書院,看見大門口車水馬龍,往來不斷。
“今年書院要賺瘋啊。”
“不然你以為重開女學的圣旨為何會那么迅速的被貫徹?”顧景云淺笑道:“不說這些富家千金入學能賺一筆,被這些千金吸引來的男生源也能讓他們賺不少。”
“那平民書院呢?”
“松山清溪兩大書院積極重開女學,其余書院也會跟風,其實平民書院里的女學收費并不貴,今年之后,大楚的書院風又要大盛了。”
“這算是盛世之兆?”
“只要武能并重,有國士良將為佐,盛世不過是時間問題。”
“所以大楚和韃靼暫時不會起戰事?”黎寶璐扭頭看他。
顧景云嘴角輕挑,“沒錯,現在兩國和談已將成,至少三年內兩國都不會起戰事。”
這算是好事了。
“溫敦使臣前兒又給家里送來一張帖子,要推掉嗎?”
“不,接下,明天我不來書院,趁機去見一見那位五王子,畢竟以后他來了書院,大家會時常見面。何況我剛收了他們送來的禮物。”
上個月顧景云帶著黎寶璐避去棲霞觀,溫敦沒能請到人,他們倒沒有懷疑顧景云是故意避開他們的,只以為事不湊巧。
而重開的談判更加激烈,溫敦每天都有想不盡的問題,做不完的計劃,見不完的人,便暫時把討好顧景云這事拋在了腦后。
等他想起來時雙方已經就大部分條約達成了共識,雖然韃靼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但總比出兵打仗的花費要少。
黑罕四個也被提出來關到了客棧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可溫敦心里卻日漸一日的升起強烈的危機感。
和先帝在位時不一樣,當今在慢慢的肅清吏治,君臣不敢說上下一心,卻比先帝在時齊心了好幾倍,至少有許多一心為國為民的大臣走到了朝前,慢慢整頓國務。
而這次京城開學之盛又讓他大開了眼界,雖然能入學的依然是富家子弟,可如果各地的書院有京城十分之一的規模和氣氛,那只怕不出二十年,大楚就又要像乾元帝時一樣凌駕于韃靼之上了。
這是作為韃靼貴族溫敦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況之一。
所以在思索幾日后,溫敦便在和談后提出兩個條件,一是允許他們韃靼的王子和公主來京城入學,二是兩國和親。
韃靼嫁一位公主給皇子。
當今只有三個兒子,除了太子外,其余兩位皇子年紀都還小,所以大臣們一時沒能決定。
而秦信芳則對此表示反對,給皇子娶韃靼的公主為正妃,這可算不上什么好事。
在與皇帝商議過后,秦信芳他們只同意了第一條。所以五王子解禁后會在清溪書院入學。
也正因此溫敦才重新想起顧景云,把上次找出來的兩本書送去顧府,邀請他來客棧聚會。
不巧的是顧景云那天要去翰林院,因此婉拒了。但他翻過那兩本書,雖是用韃靼的字寫的,但他依然大致讀懂里面寫的是游記,心中喜歡便留下了。
既收了人家的禮就要還禮,顧景云找出一把裝了盒子,打算明天帶去給五王子。
“從未聽說過上門做客送禮送刀的。”
“韃靼和大楚不一樣,他們好戰,最愛兵器。送禮自然要送能讓對方滿意的,我這禮是送給五王子,自然要送他會喜歡的。”
“那要是送溫敦呢?”
“那就需要更費心思了,”顧景云含笑道:“目前為止,我只知道這位使臣很愛漢化,但具體的喜好我還真沒打聽出來。”
“你覺得是真的嗎?”
顧景云搖頭,“舅舅說,和談時韃靼這邊幾乎是溫敦一言堂,這樣的情況下他都能將條件一縮再縮,可見其能力心機,他喜歡漢化或許為真,但也絕對不會討厭本國的化。說到底,他也不過是想用漢化強盛韃靼罷了。”
“韃靼送公主過來時應該還會送其他王子來學習,你們就不怕他們學了東西回去強盛韃靼后反過來打大楚?”
顧景云意有所指的道:“這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或許大楚可以教導出一批忠于漢化的韃靼王子,他們將對大楚有深厚的感情和認同感,將來回國掌權后大楚便可以兵不血刃的繼續掌控韃靼,讓兩國和平相處。”
黎寶璐對他豎大拇指,“你厲害。”
“明兒要不要和我去見見五王子?或許還能見到黑罕,大半年不見,也不知道他們的傷養好了沒有。”
黎寶璐看到顧景云眼中閃過的冷光,立即點頭道:“去,我跟你一塊兒去。”
不然惹惱了那群韃靼人,萬一他們動起手來怎么辦?
兩國和談已進入最后階段,為了以示恩,皇帝示意刑部將黑罕等人從天牢里提出來讓溫敦帶走監禁。
現在客棧四周的將士依然沒撤,除了被監禁的五王子和黑罕四人外,其余人都能自由出入。
而溫敦還不想跟大楚興兵,所以沒想著偷偷溜走,何況他就是能溜出客棧也溜不出京城,溜不出大楚。
所以溫敦老實得很,還壓著其余人不得輕易外出,避免產生誤會。
可以說,現在兩國交流的還算不錯,彼此的印象都還挺好。
一直神經緊繃的五王子都不由松了一口氣,覺得經歷過獵場刺殺,綁架顧景云之后他們還能全身而退實在是太幸運了。
他對他表兄的敬仰便如黃河水般滔滔不絕,黑罕四人則沒有這樣的好心情了。
四人剛出天牢沒兩天,整個人瘦得只剩下一身皮了,穿上衣服顯得空蕩蕩的,四人眼窩深陷,神情有些陰郁。
他們綁架顧景云的本意是救出五王子,不讓祖國被大楚威脅,誰知適得其反,人沒抓住,反倒把自己搭進去,最后讓王庭付出那么大的代價把他們贖出來。
四人的心情實在是算不上好。
這份心情在看到上門拜訪的顧景云夫婦時達到了頂端,要不是溫敦就在旁邊鎮著,四人恨不得就撲上去撕了倆人。
當然,就算溫敦站在一邊他們也沒收斂多少,目光如刀般射向顧景云和黎寶璐,特別是黎寶璐,黑罕皮笑肉不笑的道:“顧太太好身手,有時間在下一定要再請教一番。”
黎寶璐好脾氣的笑道:“那得看我的時間,黑罕將軍最好提前預約,或許我能給你擠出時間來。”
黑罕冷哼一聲,溫敦就笑瞇瞇的道:“我也略懂些武藝,黑罕,你現在想贏過顧太太是不可能的,還得繼續努力啊。”
又轉頭對黎寶璐笑道:“黑罕是武癡,不然當初也不會辭去王庭的差事跑出去混江湖,還請顧太太見諒。”
“哪里,癡人總是讓人寬容一些。”誰會跟腦子不正常的人計較?
溫敦抽了抽嘴角,假裝沒聽出她的言下之意,而黑罕是真的沒聽出,他冷哼一聲后便對溫敦和五王子行禮告退。
會蘭三人忙對溫敦和五王子行禮告退跟上,溫敦的臉上閃過慍色,轉瞬即逝,他對顧景云和黎寶璐抱歉的一笑,側身道:“屬下不懂事,還請兩位不要介意,在下在后院涼亭處備了酒菜,不如我們移步后院?”
五王子對黑罕四人也有些惱,對顧景云笑道:“也不知顧大人喜歡吃什么,我便吩咐人各種菜系都備了一些。”
“五王子和溫敦使臣費心了。”顧景云伸手牽住黎寶璐的手,跟在五王子身后往后院去。
溫敦使臣掃了一眼他們交握的手,眼中思緒閃過,笑著跟在他們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