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也都紛紛退下,他們卯時(早五點)就要起床準備,辰時(早七點)便候在路邊招魂,又回到祠堂開祠祭祖。
雖然他們候在外面不用像黎鴻他們一樣三拜九叩的行大禮,但大太陽曬著也很辛苦的,此時已近午時,年輕力壯的還好,年紀大一些的已經需要靠旁人攙扶才能走出去了。
這還是因為他們是杏林世家,從小注重養生才有這樣的體魄,不然換別人,五六十歲了,在六月進七月這樣太陽最為毒辣的時候站上半天,不死也能脫一層皮。
所以沒人有心思去留意五房的人,紛紛隨著人流退下。
祠堂前瞬間只剩下黎族長和幾個比較能說得上話的旁支房主了。
以及黎鈞黎寶璐和顧景云三人。
黎鈞退后一步,向黎協及諸位長輩行禮道:“大爺爺,我想和二妹去瓊州將祖父祖母和伯父伯母的墳塋都遷回祖墳,還請大爺爺幫忙選擇墓地。”
黎協微愣,不過一想也是情理之中,總不能子孫后代都在順德,他們的墳墓卻在瓊州,以后無人掃墓,只是想想便有些寒心。
他點頭道:“也好,你們打算何時啟程?”
黎鈞看向黎寶璐。
黎寶璐道:“趁著假期,我們早去早回,所以我們決定初一就走。”
那就還有兩天,黎協蹙眉,這個時間也太緊了些。不過想到黎寶璐還在清溪書院教書,假期并不長,這也就可以理解了。
黎協想了想道:“既如此,不如我們今天便把轉股之事也辦妥了吧。”
黎協想的是,黎寶璐是兩邊的中間人,得趁著她在時把這件事了解了,免得再橫生波折。卻不知正好落入了黎寶璐和黎鈞的圈套中。
所以他笑道:“我讓人去把你爹也請來吧。”
黎鈞心一緊,黎寶璐卻已經笑道:“我看剛才二叔臉色蒼白得緊,他在瓊州傷了身體,今天一上午已達到他身體的極限,再請了他來只怕于身體無益。鈞堂兄不就在這里嗎,有我和夫君做見證人,再請幾位德高望重的姻親做證就差不多了。”
黎寶璐含笑道:“這一點我還是信得過大爺爺的。”
黎協聞言心內一松,立即笑道:“那就好,正巧你舅公幾個都在呢,我這就給你們引見。”
在他看來和黎鈞交接自然好過和黎鴻交接,誰知道那混不吝會不會中途又提價或是鬧出什么事來?
何況他也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對,黎鴻若有兩個及兩個以上的孩子他肯定不會讓黎鈞代替黎鴻。
但現在黎鴻不是只有一個兒子嗎?
這家業以后肯定就是黎鈞的,父子一體,他當然不會想到黎鴻父子不和,甚至已經達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不知情的黎協領著黎鈞去庫房那里交接銀子,黎升和另外兩個堂弟則分別去取了印鑒,合同文書,及請要作證的姻親前來。
黎協讓人打開庫房,讓他看里面的箱子,“十六萬白銀不是一個小數目,若全是給你銀票,你要取出來得要一筆不少的手續費,所以除了四萬兩銀票外,其余十二萬兩都是黃金和白銀。”
黎協打開箱子給他們看,而其中黃金有三千兩,合白銀三萬兩,其余九萬兩為白銀。
點過錢,黎升也很快把東西和人都找來了,兩方人馬便在庫房里簽訂了協議,五房這一支正式放棄同心堂的股份。
黎寶璐和請來的證人也都在上面蓋章簽字,這份合同正式生效。
不僅黎協,他身后的堂弟們都松了一口氣,雖然付出了不少,好在以后再不會有紛爭了。
黎協轉頭與黎鈞笑道:“你們家的庫房是空的,我叫下人幫你們把東西搬過去吧。”
黎鈞看了一眼黎寶璐,搖頭道:“多謝大爺爺,不過不必了,我們之前請了些人來,直接讓他們拉回京城就行。”
黎協一愣,然后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以為黎鈞是不信任他們,這才急著把錢運走,他臉色稍淡道:“這樣也好,既請了人就讓他們進來吧。”
黎鈞便讓黎家的一個下人去牙行租住的客院里通知人,牙行的管事很快帶著伙計,文書和賬房前來。
大家就借著黎家的庫房點錢算賬。
黎寶璐和顧景云跟著黎協去吃了一頓好的,回來時見黎鈞草草的往嘴里塞了一個饅頭便轉頭跟牙行管事算賬。
他們在京城買了三棟宅子,并不在一起,但離得也不遠,黎柳和黎荷名下的稍小,只有兩進,但黎鈞買的就要大些,三進的大宅子,里面的房間很多,倒廈耳房之類的都做得很好,所以不便宜。
加上在保定買了好幾間大鋪子,大寧的兩百頃地,這些合起來共花費十二萬一千四百八十九兩,牙行把零頭抹去了,只收黎鈞十二萬一千四百兩。
而這庫房里共有九萬兩白銀和三千兩黃金,除去九萬兩,三千兩黃金的價值卻要重新換算的。
黎協是不愿意跟黎鴻再掰扯,所以黃金按照一比十的比率給他們,但其實黃金隊白銀的比率是一直浮動的。
而今天的比率是1:11.8,黎鈞用黃金支付那就得按照這個比率來,那么付賬后黎鈞還能剩下四千兩白銀呢。
等賬目算完,錢也點完,牙行的人便在庫房內留下四千兩白銀,其余的給搬上了車子。
牙行管事笑瞇瞇的看向黎鈞,笑道:“黎大爺,我們先去衙門立個字據,等小的回京后替您把所有的文書都辦下來后再去銷據如何?”
黎鈞點頭,“好。”
黎鈞讓人把剩下的四千兩白銀給搬回黎宅,他跟著牙行管事去了衙門。
等黎協發覺不對趕來時,黎鈞和牙行的人早走沒影了。
他連忙轉身去追黎寶璐,“寶璐,幫鈞哥兒拉銀子的是誰?怎么獨獨留下四千兩白銀,我怎么聽說他們在庫房內算賬,算什么賬?”
黎寶璐笑道:“是鈞堂兄買了些產業,那些都是牙行的人。”
“什么產業要花費十二萬兩?你們別是被人騙了!”
“是一些宅子鋪子和田地,”黎寶璐安撫道:“您放心,都是不動產,貨真價實的,騙不了。”
黎協則不知該作何反應了,十二萬兩的不動產,這得買了多少啊,黎鈞也太大膽了些。
不過見黎寶璐和顧景云面色淡然,顯然是知道這事的,既然人家都確信不是被騙,那他還操心什么?
黎協只能回家去。
但其他關注五房的人則差點咬碎一嘴的牙齒,這錢他們還沒來得及賺竟然就花得差不多了?
真真是……
不過不要緊,除去十二萬那就還有四萬兩呢,到時候把黎鈞拉去喝些酒,拉拉感情,生意嘛一起賺才能做大。
就在眾人扒拉著手上有幾個可以拿出來創業的點子時,黎寶璐帶著兩箱子的白銀回到了黎家祖宅。
梅氏和兩個女兒正墊著腳尖張望,見狀連忙迎上去問,“鈞哥兒呢?”
“他和牙行管事去衙門立據了,這是剩下的白銀,您看讓他們放在哪里好?”
梅氏嚇了一跳,立即回身去張望,見黎鴻沒出現才松了一口氣,她壓低了聲音道:“就,就先放在第一進的雜物間里吧。”
黎鴻就住在第二進,要是把箱子抬到第二進的庫房里,他說不定就會驚醒,梅氏可不敢讓他知道這件事,秉持著能瞞一會兒是一會兒的原則,堅決不讓他察覺。
黎荷黎柳更不必說,親自在前面領路,讓下人把東西抬到雜物間里放。
梅氏見這里鬧哄哄的,生怕吵醒了黎鴻,忙把這里的事交給女兒,自己跑到第二進里去看黎鴻。
黎鴻正巧醒過來,他睡了半天感覺精神好些了,正感腹中饑餓,才爬起來吃了一塊點心就聽見前面鬧哄哄的,也不穿外衣,干脆就這樣拖著木屐往前去,還沒出門就碰見梅氏迎面撞來嚇了他一大跳。
他橫眉喝道:“亂跑些什么,咱家現在是富貴人家了,收起你那一驚一乍,畏畏縮縮的樣兒,你不嫌丟人,我還嫌沒臉呢,滾一邊去。”
梅氏嚇得手腳冰冷,忙上前扶住他道:“你,你怎么下床了,你身子不好,該當回去多休息休息啊……”
黎鴻推開她,嫌棄的甩了甩手道:“我又沒病,不過是累了些,又不會死人,休息啥休息?”
他蹙眉看向外面問,“外面在鬧什么,怎么鬧哄哄的?”
“哦,是,是,”梅氏揪著手,急得滿頭大汗,不知該怎么說。
黎鴻狐疑的看她,“是啥?”
“是族人派下人來送東西,大堂姐和柳姐兒不收,正把東西推回去呢,”黎寶璐跟顧景云手拉著手進來,打了一個哈欠道:“已經把人打發了。二叔,我們下響要午睡,晚上就別叫我們吃飯了,留一些食材給我們,我們醒了自己做就行。”
黎鴻臉瞬間黑了,罵道:“不知柴米油鹽貴的小畜生,人家白送禮竟然不收……”
說罷邊應了黎寶璐一句辦撥開梅氏,氣勢洶洶的跑第一進去了。
黎荷和黎柳剛把雜物間的門給鎖了黎鴻就跑來,劈頭蓋臉的對倆人就是一陣罵。
黎寶璐聽著罵聲,扭頭對顧景云吐了吐舌頭。
顧景云就點了一下她的鼻子,牽著她的手回屋午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