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上回蘇玉珊讓常月給繡坊的掌柜送過薰衣草的紋樣,掌柜的做了兩件衣裳,很是搶手,許多富家千金皆來預定,于是掌柜的決定多做幾件,順道兒又給常月捎話,讓她再繪制一些新鮮圖樣備用,還說價錢不是問題,好商量。
此刻蘇玉珊正在后園之中賞花,在繽紛的色彩與摻雜著花香的風間尋找靈感。掌柜的這么信任她,她自當用心做圖樣,爭取給掌柜的帶來更多的利益,才能長期合作,互惠互利。
找到靈感的她正打算動筆,忽聞小廝來報,說是四爺請她到書房一趟。
有什么事不能到畫棠閣再說,非得到他的書房說?問及小廝,小廝也不曉得內情,蘇玉珊頓生不祥預感,心道自個兒最近沒犯什么事兒吧?卻不知弘歷突然找她所為何事。
常月猜測著四爺可能是要給她什么驚喜,但她的心莫名躁亂,總覺得會有什么不好的事發生。
強壓下內心的不安,蘇玉珊不再作畫,起身去往弘歷的書房。
到得書房內,蘇玉珊提裙跨過門檻,抬眸一看,但見弘歷正端坐于書案的圈椅上,眼眸半闔。瞧見她的身影,他的面上并不似從前那般浮現笑意,神情十分嚴肅。
蘇玉珊越發斷定自己的猜測,小心翼翼的福身行禮,“四爺,找我何事?”
就在等待她過來的這一刻鐘里,他想過無數種跟她開口的方式,但當真正見到她的這一刻,他卻遲遲沒開口,只定定的望著她,幽黯的墨瞳間滿是探究。
蘇玉珊還以為他是有什么要事,不愿當著常月的面兒說,遂示意常月退下,然而弘歷卻命她站住。
指了指桌上的紅布,弘歷沉聲詢問,“這是什么?”
常月疑惑近前,打開紅綢一看,但見紅綢上擺的是藥材,這藥材她瞧著十分眼熟,只因四爺一來,她就得為主子熬藥,于是常月恭敬答道:
“這是坐胎藥。”
立在一旁的蘇玉珊瞄見那藥材,心下一窒,暗嘆不妙!
弘歷雖是在問常月,但他的目光卻是落在蘇玉珊面上,為的就是想看她瞧見這藥時的反應。
那一瞬間,她黛眉緊蹙,似在思量著什么,弘歷見狀,眉心愈緊,再次質問常月,“這藥從何而來?哪個大夫開的?”
“這……”說起這藥的來歷,常月還真不清楚,藥是蘇格格拿給她的,她從未懷疑過什么,只依照吩咐熬藥,如今四爺突然問起,她有些不知所措,生怕說錯了什么,為難的看向主子。
弘歷既然問了,那就證明他已經起了疑心,撒謊解決不了問題,蘇玉珊只能如實回答,
“這藥是我自己找大夫開的。”
“大夫跟你說這是坐胎藥?”問出這句話時,弘歷身心皆顫,只因他不確定蘇玉珊會如何回答,一旦她繼續蒙騙,那他又當如何?
迎上他那蓄滿了怒火的眼神,蘇玉珊深知此事很棘手,若推給大夫,那么依照弘歷的性子,他肯定會繼續追問,是哪家的大夫。
胡編亂造肯定是不行的,不找到大夫本人,他不會罷休,一個謊言需要很多的謊言來圓,蘇玉珊不敢冒險,最終她決定坦白一切,
“這不是坐胎藥,是避子湯,是我騙了常月,常月并不知情。”
驟聞此言,常月大吃一驚,“什么?這……這是避子湯?”難怪主子一直沒有身孕,原來她每日都在給蘇格格喝避子湯!
常月是無辜的,蘇玉珊不愿連累她,遂示意她先出去。
心知兩位主子有話要說,常月也就沒在此礙事,就此退出房門。
此時的屋內就剩他二人,蘇玉珊正在猶豫著該如何解釋,弘歷恨瞪著她,怒火難消。
在此之前,他還在想著,興許是大夫開錯了藥,興許玉珊并不知情,一切都只是個誤會,此刻親耳聽到她承認,弘歷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緊攥著扶手的他咬牙怒斥,
“為什么要喝避子湯?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她的觀念,旁人怕是無法理解,但他既然問了,那她就該給一個說法。猶豫片刻,蘇玉珊才道:“我……我還年輕,暫時沒有要孩子的打算。”
“你可知,對于后院的女人來說,孩子意味著什么?”
她當然知道,“意味著榮寵和地位,但那是她們想要的,不是我想要的。”
她這般無甚所謂的態度太扎人心,“別人想要孩子,我都沒給,我想給你一個孩子,你卻喝避子湯,蘇玉珊,你就這么不情愿為我生孩子嗎?”
弘歷的內心太過憤慨,說話的聲調不自覺的上揚,那嚴肅的神態嚇到了蘇玉珊,以致于她有些懼怕,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只是暫時不想生孩子。”
“為什么不想?喜歡一個人自然而然的就想擁有一個屬于兩人的孩子,你不愿要孩子,也就是說,你到現在為止都還不喜歡我?”
“這跟感情無關,我就是覺得還早,”為防他繼續追究,蘇玉珊只好找個借口,
“我們才在一起,兩個人的世界挺好的,若是我有了身孕,那就不能再與你親熱。”
這話自她口中說出著實出乎弘歷的意料,只因他們兩人之間一直都是他主動,蘇玉珊一直表現的很被動,從未對他表明過什么,他便以為她并不是很喜歡跟他在一起,驟然聽到她這番話,弘歷難免驚詫,狐疑的盯著她,
“只是為這個?”
他將信將疑,蘇玉珊不敢再多言,模棱兩可地道:“我就是這么想的,你若不信,我也沒辦法。”
這個理由聽起來似乎說得通,但卻經不起推敲,“若單純為這個,你大可與我明言,為何要背著我偷喝避子湯?”
“我若跟你說,你肯定會胡思亂想,就像現在這樣。”
弘歷對她一向有耐心,但這次的事他是真的生氣了,“你騙我在先,你覺得我會怎么想?若我對你撒謊,你不會生氣嗎?”
理虧的蘇玉珊耷拉著小腦袋,努了努唇,小聲嘀咕道:“我是騙了常月,但我沒有騙你啊!你問我我就跟你說實話了啊!這叫瞞,不叫騙。”
跟他咬文嚼字?弘歷憤然惱嗤,“好一個伶牙俐齒,慣會狡辯!”
“我說的都是事實,沒有狡辯。”
再這么論下去,似乎也沒什么意義,他就想要一個結果,“我現在明確的告訴你,我想要一個屬于我們的孩子,你若不再喝避子湯,我就信你。”
在古代人的認知里,女人生孩子是天經地義的,但蘇玉珊來自現代,她有自己的想法,
“孩子是屬于兩個人的,不能你一個人說了算,我還小,暫時不想要孩子,我不想這么年輕就把精力都花費在孩子身上。”
弘歷卻覺得這些都不算事兒,“府中有嬤嬤下人,無需你照看。”
他說得倒是輕巧,殊不知養一個孩子有多難,“就算有人照顧,那也是我的孩子,一旦生出來我就得對孩子負責,為孩子操心不是?”
她在闡述她的觀念,弘歷卻認為她在找理由,“你說這些都是借口,蘇玉珊,我就問你一句,你愿不愿意為我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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