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柔很奇怪,今天岳總的心情特別好。
怎么個好法呢?
齊副總來匯報那樁消費者使用化妝品過敏案件調查結果,確定是那批產品出了問題,是配料程序粗心大意導致產品某些微量元素嚴重超標,這才給顧客造成了傷害,他在進來時可是有些戰戰兢兢的,做好了岳總大發雷霆的準備。
岳總黛眉微皺,聽他匯報完畢后做出了如下指示:盡可能滿足顧客提出的一切要求,對相關犯錯人員處于扣罰本月獎金的決定,下不為例。
齊副總懷疑自己耳朵不管用了,張著嘴瞪著眼看向了旁邊的閔柔,意思是在問他沒有聽錯吧,岳總不但沒有對他厲聲訓斥,更沒有把某粗心大意的員工開除,只扣罰本月獎金,這就完了?
閔柔也驚訝不已,在齊副總近乎于哀求的求證目光中,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確實沒聽錯,還不趕緊謝主隆恩,傻站在這兒干嘛呢?
齊副總這才如蒙大赦,連連點頭說他馬上遵照岳總指示辦理,務須得讓消費者滿意、嚴抓生產質量等云云,這才擦著額頭冷汗的退了出去。
岳總如此的寬宏大量還不算,閔柔還發現她在工作時,嘴角竟然浮上了幸福的笑容——對,就是幸福的笑容,這讓岳總整個人比以往明媚了許多。
閔柔跟隨她兩年了,可從沒看到過她在工作狀態下,能有這種‘癔癥’表現。
岳總遇到了什么好事,才這樣開心?
閔柔就開始琢磨,老半天后才明白過味兒來:肯定是因為李南方!
岳總有多么憎惡李南方,閔柔是全公司最知情的人,短短幾天內,可不是一次聽她說要把那個混蛋的腿子打斷了,昨晚市局的白警官把他虐的那樣慘,連褲子都尿了——那可是相當符合岳總心意的,就像解開了她心中一個疙瘩,能不高興嗎?
閔柔有些黯然。
她現在對李南方有了不小的好感,雖說確定對他沒有男女之間那種感情,但真把他當朋友對待了。
一個在女孩子被壞人欺負到絕望時忽然神兵天將般出現,把壞人痛扁后自身又被警方差點虐死的男人,如果還不能被當作朋友,那么什么樣的人,才有資格成為朋友?
早上剛上班不久,閔柔就打著要派車的幌子去了一趟小車班,在沒發現李南方上班后,心里就始終擔心他,大半天都悶悶不樂,現在看到岳總如此的‘幸災樂禍’,她卻偏偏不能說什么,這滋味真有些小痛苦啊。
“小柔。”
就在閔柔站在飲水機前發愣時,岳梓童的聲音響起。
“啊,岳總,怎么了?”
閔柔稍稍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后才聽到電話鈴在叮鈴鈴的響,立即意識到自己有些神魂不舍了,小臉紅了下趕緊快步走過去,拿起了話筒。
電話是前臺隋月月打來的,說是市局的張局要拜訪岳總。
張局這是就白靈兒對李南方濫用私刑一事來給個說法了,要不然憑著他堂堂市局局長之尊,也不會如此屈尊前來開皇集團,用‘拜訪’這個詞來表明他的態度了。
“隋月月,請張局稍后,我這就下去迎接他!”
這種事不用請示岳總,閔柔也知道該怎么辦理的。
等她帶著張局從電梯內走出來時,岳梓童已經站在門口等候了。
“哎呀呀,岳總你也太客氣了,呵呵。”
看到岳家大小姐親自在門口候著,局座滿臉都是受寵若驚的笑容,腳步加快老遠就伸出了手。
輕輕握了下手,岳總有請局座進屋入座,特意囑咐閔柔泡茶,要泡好茶,以表示對局座的尊敬。
如果是在京華,依著岳梓童岳家大小姐的顯貴身份,自然沒必要對一地方局座這樣客氣,不過她現在是獨自在青山市發展,當然不能再擺她尊貴的架子了。
倆人寒暄了幾句,張局開始說正事了,鑒于原市局刑警隊副隊長白靈兒,在處理郝連慶酒后非禮閔柔一案中,有意氣用事、濫用私刑的不理智表現,經過局里研究,一致決定把她開除警察隊伍,以儆效尤。
岳梓童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這件事沒有牽扯到她,市局對白靈兒的處罰絕不會這樣嚴厲——警察在辦案時,私下里對某混混拳打腳踢,這也是很正常的事。
真要鬧大了,混混不依不饒的,最多也就是個停職查辦了不起,也不能把白靈兒干脆的踢出警察隊伍,徹底毀掉她的前途了。
依著岳梓童的聰明,她也不難看出張洪剛這樣做也有請她高抬貴手的暗示:市局認錯的誠意夠真了吧,您就發發慈悲放那可憐孩子一馬吧。
當然了,如果岳梓童非得發狠脫下白靈兒那身虎皮,市局也會滿足她,畢竟這件事市局理虧,但真要那樣,開皇集團與市局就算結下梁子了。
岳梓童身份是不容小視,但別忘了縣官不如現管啊,人家明著不敢把你怎么樣,暗地里給你下絆子,總能讓你有苦說不出的。
“張局,你請吸煙。”
岳梓童臉色淡然的沉吟片刻,把煙盒往局座面前推了下,說:“說實話,昨晚看到白警官用那種野蠻方式來對待我開皇集團員工時,我還是很氣憤的,畢竟她在沒把事情搞清楚之前,只因為被當時正在見義勇為的李南方誤打了下,就——怎么說呢,總之我覺得她做的太過了,把她從警察隊伍序列中開除,也算罪有應得。”
局座立即連連點頭,表示附和:“是,是,她這種不理智的野蠻行為,就是在給整個青山市警方摸黑,讓見義勇為者膽寒,確實該遭受最嚴厲的處罰。”
“不過,老話說的好,人非圣賢,孰能無過?”
岳梓童話鋒一轉:“白警官年輕輕的能成為刑警隊副隊長,這也足夠說明她對國家做出了很大貢獻,在偶爾發揮失常犯錯后,也不能就此抹掉她以往的功績,把她一棍子打死。”
“對,對,岳總你說的很對。”
局座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再次連連點頭。
“這樣吧,讓她向李南方當面道歉,再適當賠償一點精神上的損失,我這邊就不追究了。”
岳梓童雙手十指交叉放在小腹上,姿勢優雅的翹起左腿,淡淡地說:“至于市局該怎么處理這件事,那就算是市局的家務事了。”
看在局座姿態放得很低的份上,岳梓童不再揪著白靈兒不依不饒了,可也不能真這樣算了,要不然她也不會說后面這番話了。
可以預見的是,白靈兒這刑警隊副隊長是別想干了。
張局當然明白岳梓童為什么這樣說,也很滿意。
因為不用岳總暗示什么,局里就此事開過緊急會議后,也一致決定白靈兒不適合擔任刑警隊副隊長了。
至于讓白靈兒給李南方當面道歉,并賠償一定的經濟損失,這更是在情理之中了,把人家孩子揍得那樣慘,都尿褲子了,不掏點真金白銀的意思意思,張局自己都覺得過意不去啊。
“那是自然。”
張局一口答應,接著問道:“不知道李南方先生是住院了,還是上班了?如果他今天上班的話——呵呵,白靈兒就在外面等著呢。”
岳梓童笑了下:“李南方沒有住院,也沒有上班,我給他放了三天的假期。”
“行,那我就讓白靈兒三天后再來公司給李先生賠禮道歉。”
張局站了起來,提出了告辭。
他在來時,心里還是有些小忐忑的,生怕岳梓童會不依不饒,真要那樣,未免就不愉快了,畢竟他也不愿意、更不敢與京華岳家因公發生矛盾的。
走時,張局則是如卸重擔,心情輕松,連聲讓作勢要送下來的岳梓童留步。
閔柔自然得替岳總送張局下來,等他上車后才揮手告別,轉身走進了大廳。
倆人都沒有提那個郝老板的事,因為那就根本不算事,理虧的郝老板這次別看被揍得這樣慘,還得大出血來讓閔柔消氣。
局座那輛專車內副駕駛上,端坐著戴著墨鏡的白靈兒。
昨晚她回去后可是哭了大半夜,眼睛都哭腫了沒臉見人——騎在李南方身上揍了一頓,本以為很爽呢,沒想到真正爽的卻是那個人渣,偏偏有苦還說不出來,她能不傷心嗎?
“唉,總算把事情擺平了。”
車子駛出開皇集團的停車場后,張局才嘆了口氣,對白靈兒說:“幸好,人家很通情達理,原諒了你,只讓你三天后給李南方賠禮道歉,再適當賠償點經濟損失……”
“我憑什么給他賠禮道歉?”
局座的話還沒有說完呢,白靈兒就像被馬蜂給蟄了一下,猛地轉身尖聲叫道:“那就是個有前科的人渣——”
“就憑你對他濫用私刑!”
張局可沒想到白靈兒會這樣激動,不但不知錯就改,還一副她吃虧了的樣子,頓時怒了,被噴在臉上的唾沫星子都顧不上擦,梗著脖子就吼了回去:“就憑你給整個青山市警察隊伍臉上摸黑了!白靈兒,你別跟我嚷嚷,現在我宣布,從明天開始,你就一片警了。愿干就干,不愿干滾蛋!”
看到局座真生氣后,白靈兒立即啞火了,開始拿出小姑娘慣用的手段,就是默不作聲了,牛皮糖似的,無論你怎么訓她,她都耷拉著個腦袋的沒反應。
可她緊攥雙拳的手指甲,卻幾乎把掌心刺破了:李南方,我就是拼著讓張局對我徹底失望,我不干這個警察了,我也饒不了你!
咔嚓!
一個炸雷從上空忽然響起,從下午就開始陰著個臉的老天爺,終于忍不住的淚流滿面了,仿佛在為某人哀悼即將迎來的沉痛打擊。: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