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領導生理期該如何應對?
——節哀,這邊建議你自備避雷針。
——不知道,我只有個更年期還生理期的領導。
——同情,建議裝死。
陳星縮在后座,頭暈眼花地發帖求助,費力看了半天回帖,沒一個靠譜的。上車后,前面領導給她普及了交通法規以及超速危害,條條框框說得她無言以對,她一度懷疑自己是個被逮進派出所的馬路殺手,正在聽警察叔叔訓。
這會兒倒是不訓了,但不知道為什么氣氛反而詭異起來,陳星有心說點啥緩和一下,又不知道從哪起頭。
算了,三十六計唯有裝死,她還是睡一會吧。
誰知道她上下眼皮剛要挨一塊,忽然一個急剎車,她一腦袋撞向前座,完了又被彈回去,直接撞懵了。
“不知道系安全帶?”方澤從后視鏡瞪了她一眼。
陳星心說這是招誰惹誰了。
怕領導繼續念叨,到底沒敢反駁,老老實實系上了,“那個方總,前面茶飲店要不您停一下?我看看有沒有紅糖姜茶。”
每次大姨媽老徐就給她灌紅糖水,雖然她喝完了也沒覺得有什么用,不過求個心里安慰,沒準兒領導喝完了心情能甜一點呢?
方澤想起辦公室有個女同志一到生理期就泡紅糖水,每月總有那么幾天辦公室彌漫著中藥味,于是很自然地把喝紅糖水跟生理期劃等號,就像感冒要吃感冒藥那樣,“生理期?”
陳星:“……”
現在的男領導都這么懂?
正要否認,轉念一想,是不是女生生理期男同志就能客氣點,于是背下了這口鍋,“您理解方總。”
誰知這位男同志聲調陡然抬高八度,要吃人似的說:“你生理期喝這么多酒?”
陳星:“……”
完蛋,把這茬忘了。
“你一個女同志!”方澤踩油門加速,可能是氣得沒了邏輯,一時不知道從哪開始教育,“……你有沒有常識?”
“不是,方總,那個不是我要喝……”紅糖。
“別人灌你你就喝?你平常巴巴的懟客戶那勁頭上哪去了,不懂拒絕?”
……徹底說不清楚了,陳星任命地閉了嘴,任憑領導撒火。
方澤車停在小超市門口,一個人去了旁邊的茶飲店。陳星想起來家里沒水果了,于是下車進了超市。
挑了幾樣老徐愛吃的,又捎帶了幾顆橘子——據說橘皮汁有助緩解不良情緒的作用,趁方澤沒回來,陳星進車里剝橘子皮。
剝完了皮正要吃,方澤拎著熱茶回來看見了又瞪她,“還吃?”
可見那些所謂的健康知識都是糊弄人的,屁用也沒有。
“不是,給您吃的方總。”陳星客客氣氣地把完整的橘肉上貢給領導,“您聞酒味辛苦了。”
方澤盯了橘肉三秒,那股無名火像是遇上了大洪水,瞬間滅得一干二凈。他接了橘肉整個塞進嘴里,剛咬一口就差點升天,“你這是買了生的嗎?”
陳星:“……”
忒難伺候了,這么紅的橘子怎么能是生的!
當然,如果她現在知道十分鐘后,她差點就被自己買的橘子酸掉牙,大概就不會在心里吐槽領導一百句了。
“不舒服明天就不用去工地了。”到了小區路口,方澤停車說。
“嗯,謝謝方總,您慢走方總,我先回去了。”陳星捧著熱乎乎的紅糖茶,恭敬地跟領導道別,客氣得簡直不像人。
領導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雖然領導說不用去工地,不過第二天陳星還是去待了半天,回家還接了個私活。以前上大學的時候她經常給街坊鄰居做免費設計,都是死乞白賴厚著臉皮給人做,水平十分有限,不過好在鄰居們也不嫌棄,搬到這邊后,好幾家還是找她設計,當時因為這個,她還給“高達”拉了不少客戶。
現在她也有了所謂“熟人效應”,就像一家出個大夫,十里八鄉都來沾光一樣,家裝是大事,有個熟人好辦事,都指望著找她討便宜,比如這家就是來討便宜的。
“小星啊,阿姨又要麻煩你了,這回不是外人,是我家你峰哥,這不是才買了新房么,好地段,小區特別漂亮,除了貴點沒別的毛病……“
這姨是老房子時候的隔墻鄰居,她兒子林峰比陳星大不了幾歲,小時候經常一塊玩。林峰現在一家銀行上班,體面工作,會來事據說發展的還行,不過這種行業說破天也就是個吃死工資的上班狗。家里賣了一套拆遷房湊的首付,那房子倒確實不錯,這不林姨見人就吹,不知道的得真以為她兒子發達了,已經躋身高富帥行列。
“……小星啊,阿姨就信你,現在的裝飾公司黑心的不得了,水平還不成,上段時間我一朋友家請裝飾公司弄的,結果你猜怎么著,地板都給鋪斜了,你說這得多糟心啊!你放心啊,這回阿姨不能叫你白忙活,你峰哥說了,設計費是一定要給的,聽說你們設計師也是明碼標價?”
設計師收費分檔,也算是明碼標價的一種吧,以陳星現在的“價位”,設計費花不了多少錢,估計林姨肯定是了解過了才這么大方,如果是方澤那種價位,她大概就不說一定給設計費這話了。
“您還跟我客氣啥林姨,讓林峰直接打電話給我就行,有空我給他看看去。”陳星不跟她談錢,談多了必然傷感情,而且她夾在中間話說不清楚,所以她寧愿直接跟林峰接觸。
上學的時候她會說給不給錢無所謂,因為那會兒她還不算是個真正的設計師,現在當然不會,設計費是對設計師的尊重,任何創意都需要買單,觀念需要這樣的普及,不然他們會永遠停留在“設計是張紙,找熟人就可以不花錢”的細想上。
回家說給老徐聽,老徐“高深莫測”地笑了笑,說:“那么好的房子,你可別出力不討好。”
自來人情難做,免費給老舊小平房做做美容那是錦上添花,主人花不了幾個錢就能讓家里煥然一新,但“砸鍋賣鐵”換來的“顏面房”就不一樣了,做不好人家是會埋冤的,哪怕不收設計費也一樣,沒準還得落下個“這姑娘水平不怎么樣”的名聲。
想裝得漂亮就少不了錢,想省錢出來的效果就必然不那么撐門面,林姨找她的目的不就是既想省錢又想上檔次么,可別說裝房子,買東西也討不著這樣的便宜。折中出來的效果陳星大概也能想象,再加上中年人特有的審美干擾,不會理想到哪去。
老徐應該是想勸她以后不要接私活,或者干脆婉拒,不過她大概也知道這話說了白說,畢竟避免了麻煩就疏遠了交情,處事艱難,只能盡量不虧心。
“我倒沒什么,最多討好一下林姨,按照她的審美裝,我比較同情林峰,裝完了他肯定得哭。”陳星故作輕松打哈哈,“所以說老來寶不是誰家都有的,攤上個’老來事’得多憋屈啊您說是不?”
老來寶不吃這套,哼笑一聲開始找事:“你借同事的傘什么時候還啊,再不還可就還不出手了。”
陳星讓八卦老徐噎了個絕倒——說誰不是呢,第二天還那叫順理成章,隔倆星期再還除了尷尬就是別有用心,還不如直接丟了當沒這回事。
可巧第二天就下起了雨,不下雨不知房頂漏,她這才想起來忘記買新傘了!
今天周末,跟林峰約好了去看房,陳星尋思著反正不上班,再借用一回也沒事,回來就買新的好了。
林峰新房在藍泰公寓,本市有名的高檔小區,簡約大氣的高層,綠化做得很有品味,一般人在這里買套房足夠裝逼。陳星淌著雨水四下轉了轉,短期內她沒有買房的意向,不過偶爾也會想想以后買套新房選在什么位置,內裝成什么風格,或者如果有機會自己建一座更好,這樣由內到外都可以自己設計。
沒走一會兒林峰就打電話催她,“星砸你有譜么,我都等你半鐘頭了。”
“馬上來。”陳星搖頭,心說這貨還是那副急性子。
林峰家在二十九層,陳星上從電梯出來就看見他在門口蹲著抽煙,地上已經散了好幾個煙頭,她無語地翻白眼,“瘋子同志,還當自己在胡同口住呢,這里禁煙不知道么?”
“我跟自己家吸煙誰管得著。”林峰指指自己腳下,那意思沒出門口,“再說我這不是無聊嗎,家里啥玩意沒有,沒地方坐沒網看視頻,我不抽煙干啥?”
陳星走到門口直接拎著他衣領提溜進去,用腳踹上了門,“都進高檔小區了注意點素質,知道貧富差距在哪么,在言行舉止,別讓鄰居種下個不好的印象。”
“我說你現在怎么還走說教路線了呢?”林峰站沒站相,吊兒郎當倚在墻上抽煙,“聽說你進了大公司,有前途啊,我這房子要是晚兩年買,是不是就傍不上你了?”
“也不是沒可能。”陳星一點不謙虛,“戶型不錯啊,你這回難得有眼光,想裝成什么樣的?”
林峰把煙頭丟地上碾了兩下,“沒概念,我一單身男狗看的過眼就行了,沒媳婦沒奔頭,你是我身邊唯一的女性朋友,就按照你眼光來。”
陳星笑他,“你先說說這房子你有多少主導權吧,要是聽林姨的,那我就不問你了,要是你打算留著娶媳婦呢,我就盡量幫你設計得體點,要是自己住就弄得隨意點。”
林峰抓抓頭,發愁,“星,我家情況你也知道,首付都是家里給的,裝修錢呢我出一部分我媽給一部分,老太太事多嘴碎,我有時候也說不過她,她的意見肯定是不少。不過你懂哈,不能全聽,花這么多錢弄一房子裝成八十年代土豪風我丟不起那人。至于娶媳婦,再說吧,裝什么樣她也得住,老子可沒錢拆了重裝。”
現如今年輕人買房基本都這個套路,遇上開明點的父母還好,林姨這樣的裝個房子就等于打一場仗。林峰看著不著調,也是個孝順人,所以只能在情況允許范圍之內保留自己的意見,說沒概念是假,做不了主是真。
“錢我肯定給啊,你甭聽我媽說些有的沒的,你該收多少錢收多少,情分跟本分是兩碼事,我可不想為了裝個房丟一朋友。”林峰又想拿煙,想了想又忍住,抱著胳膊看她,“我本來是想直接走你公司的,還能給你沖個業績,怕我媽多想才私下里找你,合同咱照樣簽,還得麻煩你跟著跑建材什么的,勞務費也給,就別告訴我媽就行。”
“行,我不跟你矯情。”陳星知道親兄弟明算賬的道理,算清楚了才不影響感情,“不著急我慢慢給你弄吧,爭取下周末給你個初步方案。”
“得,就稀罕你這痛快勁。”林峰一招手,“走,請你吃午飯去。”
兩人等電梯的功夫,林峰搜了幾家周圍的餐廳給陳星選,他一只胳膊肘搭在陳星肩膀上,一只腳支棱著地,沒骨頭似的,“今天隨你挑,別給我省錢啊剛發了工資。”
“這么大方,那我得榨一頓狠的。”陳星指了一家日料店,“去喝杯小酒吧,沒準靈感一來,我當場就能給你畫一張圖。”
這時電梯門開,“喝杯小酒”幾個字眼正好蹦跶進來人耳朵里,那人眼皮子一跳,抬臉看了看等電梯的兩位……密友。
陳星一轉眼看見電梯里的人,愣了,“方……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