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路可退

70.寄居者

北南:

因訂閱比例不足,此為防盜章,

12小時后恢復。

金蟬脫殼……蕭澤強迫自己回神,

他搞不清這世界上有沒有鬼,

但有點相信這世界上有神仙了。

他們倆杵在馬路中間,再杵下去估計會嚇到偶爾經過的車輛。林予光著屁股處于深夜街頭,像被扒光了示眾。

他向蕭澤求救:“哥,你說是不是別捂鳥了,捂臉比較劃算……”

蕭澤腦中和心中紛雜一片,

還沒理出個所以然來。他解扣子脫掉自己的襯衫,上前直接裹在了林予身上,

裹緊后咬牙切齒道:“你他媽瞎跑什么?為了表演金蟬脫殼,

還是你他媽也想自殺?!”

其實渾身上下只穿一件大襯衫也夠不正常的,

但比裸/奔要好太多。林予扣好扣子,

使勁揪著襯衫下擺,

小聲解釋:“哥,其實我剛才看見立春大哥了,所以就去追他。”

蕭澤已經快無法忍受:“他已經死了,別他媽放屁。”

林予也很為難,抬手指向一旁的空氣,連頭也扭過去看著:“立春大哥,

這是我表哥,蕭澤。”

蕭澤喉結滾動,

看著林予身旁的空氣怔,

但說不出否認的話來。

林予還沒完:“哥,

立春大哥向你問好。”

問你媽問,別了吧。

那團灰撲撲的衣服沒人管,任由在馬路上吹著。地上的剎車痕跡也還是那樣,在霓虹燈下一片斑駁。遠遠看去,一個光著膀子的人和一個光著腿的人并肩走進了路對面的酒店大堂。

林予只裹著件蕭澤的襯衫,露著光溜溜的兩條腿和一雙赤足。蕭澤則裸/著上身,露著結實的肌肉。他們倆進了酒店大堂,明晃晃的燈光照射著,立刻吸引了前臺值班的幾名員工。

一個沒穿上衣,一個沒穿下衣,而且林予身上寬大的襯衫顯然能看出是蕭澤的。眾人屏息,隨后交換眼神低下頭回避。

他們也知道別人會想什么,畢竟這德行,太像是剛剛茍且結束。

還得是野戰。

蕭澤和林予盡量目不斜視,徑直走進了電梯。回到房間,林予趕緊套了件短褲,他早就臊得不行了,紅著臉指指沙:“立春大哥,你隨便坐吧,喝水嗎?”

蕭澤張口就要飆,但臟話到嘴邊又忍住了。他走到林予跟前半蹲,抬手捧住了林予的臉蛋兒:“忽悠蛋,別跟我鬧騰,不好玩兒。”

林予受寵若驚,他下午想讓蕭澤摸摸他的后腦勺,但是慘遭拒絕,誰能想到蕭澤忽然就來捧他臉了。他可不好意思了,紅著臉說:“哥,當著立春大哥別這樣,我害羞。”

“……”蕭澤用力掐了掐手下的臉蛋兒,“這兒他媽哪有人?!你沒完沒了了?!”

他在路上想了又想,還是無法接受“見鬼”的事實,這太荒唐了不是嗎?哪個正常人會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

林予能夠理解蕭澤的心情,要不是三番五次地看見,他也不會相信。被掐著臉說話不清楚,他嘟嘟囔囔地聲:“哥,你買煙出來我看見了立春大哥,開始沒認出來,他過馬路以后我才確定。

我本來是追不上的,立春大哥看見貨車撞我便嚇得停住了,我才追上他。”

臉頰上的手驀地松開,林予誠懇地繼續說:“我同情立春大哥的遭遇,但他對我而言,也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我沒有必要假裝這些東西來騙你。”

蕭澤起身在沙上坐下,他覺得現狀很無力,這種無力源自于對這些情況的無法控制。他習慣于游刃有余地活著,可是今晚生的事情已經嚴重綱。

先是林予被疾馳的貨車卷入車底,卻毫無損地逃脫。再是林予口中的立春,一縷孤魂。蕭澤不愿相信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然而又沒其他路可走,似乎只能無可奈何地接受。

畢竟他親眼目睹林予“死里逃生”,在這個現實主義的基礎上,其他任何事都不能再用任何現實和科學為理據了。

這時林予小聲提醒:“哥,你往左一點吧,壓到立春大哥的外套了。”

蕭澤“噌”地站起身,像受了驚。他看了一眼右邊的空氣,然后一言不地起身進了浴室。林予也有點緊張,解釋道:“我哥可能一時無法接受,你別介意。他不是討厭你,不然不會陪我跑這一趟。”

存在感如空氣的立春坐在旁邊點了點頭。

立春已經放下帽子,那張臉和那雙腳一樣,也是煞白煞白的。他的容貌和雙胞胎哥哥立冬毫無二致,只是氣質有所區別。如果不是近距離觀察,別人幾乎分辨不出來他們兄弟倆。

他一向沒什么遠大抱負,只求安安穩穩的生活,哪怕現在游蕩無依,也只是在老家和立冬生活的地方轉悠。

他第一次去貓眼書店時見到林予,第二次林予沖他說話。

第三次,就是林予直接不要命似的追他。

讓普通人接受鬼很難,讓鬼接受被普通人看到也很難。所以立春十分不安,他不明白為什么林予能看到他。剛才情況兇險,他一時驚嚇停住了步子,正好看到林予金蟬脫殼。于是更加迷茫忐忑,甚至懷疑,難道林予也不是人?

他也想搞搞清楚。

立春拘謹地坐著,若有若無地飄去一眼打量著林予,心有戚戚地問:“你……為什么能看見我?”

林予撓撓頭,想組織幾句聽上去比較牛逼的語言,但還要保持清晰的條理。

“是這樣,我是一個算命的,不是騙子,是真正的算命學家。”他臭吹,還拽了個詞,希望對方能聽懂,“立春大哥,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天眼’這個詞?”

立春回答:“小時候聽村里的老人講過,但都是唬弄孩子的。”

林予摸摸下巴,他恨自己沒胡子,這時候撫一撫胡須比較有仙氣,說:“所謂‘天眼’,就是能觀常人所不能觀之物,目常人所目不及之人。”

立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的天眼一直開著嗎?”

林予自己也沒琢磨明白,如實回答:“老實講,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天眼是季節性還是年齡性的。因為活了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見鬼。”

“真的?”立春驚訝道,“我是你看見的頭一個?”

“嗯。”林予點頭,“確實是第一個,我內心也感到小鹿亂撞。”

立春急忙打住:“使不得,小鹿亂撞是說看見誰就心跳加,怦怦的,用在這兒不太合適。”

“噢這樣。”林予想起第一次在公園外遇見蕭澤,“那我懂了,我對我哥小鹿亂撞。”

立春仍想反駁,這時浴室的門開了。蕭澤洗完澡出來,目光在沙上來回掃視,充滿了防備。立春馬上對林予說:“你哥哥還是不放心,要不我先走,明天約個時間再見?”

蕭澤站在原地,只見林予扭頭對著空氣講:“那不行!好不容易抓住你,你不能走!不用管他,他猛得很!”

蕭澤聞言青筋直跳:“我睡覺,你們隨意。”

他轉身進了里間臥室,剛躺下林予就推門進來了,他懶得理,靠著床頭沒有說話。林予看看時間,說:“哥,我去洗澡,立春大哥今晚和咱們一起睡。”

鬼也用睡覺?蕭澤警惕地看看四周:“他現在在哪?”

林予指指另一張床:“立春大哥在床邊坐著呢。”

蕭澤立刻彈起,下床推著林予朝浴室走,嘴上說著:“你臟死了,趕緊洗干凈,我給你擦背。”

浴室門關上,林予暈暈乎乎的被推進了淋浴間,他看蕭澤抱臂靠著盥洗池,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小聲問:“哥,你是不是害怕和立春大哥單獨相處啊?”

蕭澤就算害怕也不會面上顯露,言簡意賅地說:“人鬼殊途。”

林予生氣的時候是敢怒而不敢言,現在是想笑卻不敢笑。他抿著嘴憋笑,然后脫掉衣服準備洗澡。脫光以后才笑不出來了,兩手遮著重點部位,犯難道:“哥,你能不能轉過去啊,我害羞。”

只當著蕭澤的面,感覺比在大馬路上裸/奔還難為情。

蕭澤不動,只垂眸看向了地面。

林予打開熱水洗澡,這淋浴間是玻璃的,跟沒有一樣。他這是第一次當著人洗澡,面朝墻背朝后,抬胳膊都不敢幅度太大。

沐浴露就一小管,他全擠出來擦在身上。滑不溜秋的,漸漸起了層豐富的泡沫。全身被泡沫糊滿了,熱水澆下來沖洗,他在嘩嘩水聲中聽見蕭澤咳嗽了一聲。

這人總是用咳嗽來打破沉默,林予裝沒聽見,想趕緊洗完。

蕭澤被無視,直接走過去拉開了玻璃門:“后背正中沒洗干凈。”

林予還背著身,只微微側過腦袋,慌道:“……你怎么看我了!”

“看你怎么了。”蕭澤盯著林予被熱水澆淋變紅的臉,理直氣壯,還帶著點玩世不恭的調笑,“長得可愛才看你,長得丑誰看。”

林予身上的泡沫早已被沖洗干凈,只蒙著層清水。他在蕭澤不算正經的注視下羞窘難當,轉身不是,僵著也不是。

忽然靈機一動,開始揭對方的短,力圖轉移話題:“你明明就是怕鬼,要是想好好的讓我保護你,就別看我……別欺負我。”

蕭澤更近一步,靠著淋浴間的門,也不怕水灑在身上,悠哉地說:“我也想通了,不就是鬼么,反正我又看不見,那就當不存在。怎么樣,這下能欺負你了么?”

林予攥著沐浴露,有點急眼:“你想干嗎啊。”

蕭澤似乎良心現,也覺得自己有點壞:“不干什么,過來,給你擦背。”

待林予緩緩轉過身湊近,他先抬手抹去了林予臉上的水珠,再順著脖頸攬住林予的后背。手掌正摩挲在對方的背部正中,擦拭干凈了那片皮膚。

蕭澤盯著林予水淋淋的臉:“這世上鬼啊、壞人啊都挺可怕的,但你這樣的小神仙挺有意思。忽悠蛋,你是天上哪個神仙下凡來了?”

林予被攬著腰邁出一步,幾乎貼住蕭澤的胸膛,他蜷著腳趾:“我也說不好……”

說完覺得自己好扭捏,于是抬頭直視著蕭澤,中氣十足地說:“哥!你今晚也見識了,我真的不是普通男孩兒!就算你不是善茬兒……我也是不怵的!當然我們不要互相攀比,希望你多寶貝我,沒事兒多夸夸我……行嗎?”

他說完還沒等對方回答,先“哎呦”了一句。

注意力一直被引領著,始終沒感覺到痛意,這會兒覺得都站不住了。林予抬腳一看,在馬路上狂奔太毀人了,他的兩只腳底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

把水關掉,他繃著腳背走出淋浴間。胡亂擦干水珠穿上衣服,已經疼得快走不了路了。蕭澤沒管他,直接開門出了浴室。

林予挺失落,他還腆著臉讓對方寶貝他呢,真自信。

然而不消半分鐘,蕭澤去而復返,手里還拿著瓶碘伏和紗布。他們考察隊經常戶外作業,都習慣把這些東西隨時帶著。

他勒著林予的腰往上一拎,把人直接擱在了洗手臺上,特簡短:“抬腳。”

林予抱住自己的腿,勾著腳尖露出腳底的傷口。蕭澤在他身前為他上藥,又握著他的腳給他包扎。

“謝謝哥。”他聲音不大,“晚上蹬被子會疼嗎?”

蕭澤停頓了幾秒抬眼:“那你今晚和我睡,我管著你。”

林予目眩神迷,怔忪地點了點頭,溫柔看著他的蕭澤太有迷惑力了,像朝他撒了把迷魂粉。都不知道是怎么落的地,也不知道是怎么被蕭澤領出了浴室。

直到看見立春他才清醒一點,想起還有其他人在。“立春大哥,你就睡那張床吧,我和我哥一起睡。”他坐在床邊,又小聲加了一句,“我哥可好了。”

立春不好意思道:“我不占地方,我去客廳或者隨便哪兒都行,你們別擠著了。”

說話的工夫蕭澤已經關了燈,他上床拽倒林予,蓋上被子后把林予扣押在懷里。四周昏暗,他在林予身旁耳語:“立春沒亂走吧?”

林予點點頭,終于反應過來:“哥,你是因為害怕才讓我和你一起睡么?”

蕭澤沒說話等于默認,林予有些失望,在對方的懷抱里咕容來咕容去,動作漸漸大了,屁股被“啪”的打了一巴掌。

“別亂動。”蕭澤把林予摟緊,“安生點。”

林予終于不再動了,蕭澤又低聲說:“以后不許那樣沖向馬路,你就算會遁地也不行,萬一突然失靈了,我是不是要給你收尸?”

林予又高興了,原來蕭澤也挺擔心他的。他蹭著蕭澤的肩膀,又老調重彈:“哥,你睡過的人真能排到城門樓嗎?”

蕭澤逗他:“怎么,你想插個隊?”

兩個人悶在被子里說話,氣息撲散在一起。林予一會兒氣一會兒樂,最后終于累得閉上眼睛,他想睡了。

四周漆黑,一切總算安靜下來。

蕭澤忽然道:“你幫我問問立春,他有沒有見過一對夫妻,叫蕭名遠和孟小慧。”

一路下臺階、走出國土局的大門、過馬路,直到吉普車跟前,蕭澤一直握著林予的手腕。他感覺得到林予在抖,雖然似有似無。

“哥,我難受。”林予的一雙眼睛透著呆滯,目光飄忽不定,像受了極大的刺激。他最后抬頭對上蕭澤的眼睛,才終于安定下來,“第一次是立冬陪著小花奶奶,第二次是立春,晚上的人不知道是立冬還是立春。但是現在確定立春已經死了,那之前的人都是立冬?”

蕭澤被他繞得頭疼,打開車門把他塞進副駕駛:“先找住的地方,別絮叨了。”說完見他像霜打的茄子那么蔫兒,于是車門關上前伸手摸了把他的頭。

開車在縣城里找了家酒店,林予打進門后就蜷腿窩在沙上愣神,怎么也捋不清楚。因為哪種思路都有難以解開的疑點。

蕭澤本來只是閑著無聊陪孩子玩兒,結果忽然碰上了死人,這下也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劉主任談起立春時那副避之不及的樣子,讓他想起了提起陳風時的王老師。

“林予,別悶頭琢磨了。”蕭澤坐在茶幾上,正對著窩在沙上啃指甲的林予,“你把這件事詳細地告訴我,我跟你一起想。”

林予把沾了口水的手指放下,回憶著說:“小花奶奶兩次來算命的事你已經知道了,那我講在書店生的事。立冬和小花奶奶第一次去算命的那天晚上,我看見了那個男人來書店,但是他沒理我,轉一圈就走了。第二次是妖嬈哥來的那晚,我又看見他,還跟他說話,但是他逃跑了。”

蕭澤說:“立春已經死了,那個人只能是立冬。小花奶奶應該還不知情,第二次去算命的立春應該也是立冬假扮的,估計是怕老太太傷心。”

林予反駁道:“可如果是立冬假扮的立春,第一晚就有不在場證明,小花奶奶說他那晚一直在家。而且既然都見過我了,沒道理看見我像不認識一樣,還落荒而逃。”

蕭澤也疑惑起來:“確定?”

“確定。”林予心煩地捂住臉搓了搓,“第一次我就算出來他們家里出事了,第二次給立冬看面相,又算出來兄弟出事,說明我根本沒錯。”

他從手指的縫隙間看蕭澤:“哥,其實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蕭澤也看他:“說。”

“或許,”林予小聲說,“去書店的,是立春。”

蕭澤皺眉:“別扯淡,立春都死了,去的是鬼啊?”

這話說完,林予沒應,只靜靜地盯著對方。他用沉默代替了回答,當每條路都走不通,只剩一條幽幽小徑,那多不愿相信,也只能試著走一走。

蕭澤忍不住伸手掐住林予的臉蛋兒:“你他媽上過學沒有?傳播封建迷信就算了,還想得出遇見鬼這種破招兒?你要是中邪了,我給你把邪性打出來。”

林予急忙捂臉:“疼!疼!你又沒見過鬼,怎么知道沒有啊。我身懷百技其中一技就是‘天眼’,我不是凡人……”

“我看你夠煩人了。”蕭澤頭一回聽說什么狗屁天眼,“你他媽不是凡人難道是二郎神?”

林予被呲兒了一通,其實他自己心里也完全沒底。他瀟灑了十七年,看過風水掌過大運,說和過天蝎座和獅子座,見過家破人亡的落魄老頭,也遇過中了彩票的半吊子,真的沒見過鬼。

鬼耶,說出來誰他媽相信啊。

“哥,那咱們怎么辦啊?”林予嘆口氣,像軟骨動物一樣歪倒,“我本來想弄清楚以后找小花奶奶說清楚,證明我沒算錯,可是現在這情況……還是算了吧。”

蕭澤看了眼手表:“晚上和劉主任吃飯,跟他打聽打聽,明天去立春住的地方找找,問問街坊四鄰他們家的情況。”

“嗯。”林予又骨碌起來,前傾一些看著蕭澤,“哥,你再摸一下我的頭。”

蕭澤不動:“為什么?”

“那我就靜心了,我睡一覺。剛才回來的時候我心里特別慌,上車以后你摸了我一下就好了。”林予傾斜得更加厲害,把腦袋伸到了蕭澤的胸前,“哥,摸摸我后腦勺。”

蕭澤見過伸手主動邀握的,也見過靠近索吻的,頭一回見杵著顆腦袋讓別人摸的。他盯著林予的旋,盯了片刻又移開目光,把人一推站起身:“要摸自己摸,沒那個工夫。”

林予仰靠在沙背上,目送蕭澤的背影進了里間,久久還沒反應過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心說這人真是溫情不了三分鐘。

在酒店消磨了一下午,晚上去和劉主任見了面。偌大的包間就他們三個人,轉盤上擺了一圈菜,什么帝王蟹,大龍蝦,看得林予直長見識。

“蕭隊,來,我先敬你。”劉主任給蕭澤倒了酒,按照中國的酒桌文化,這種非親非友的局,得先客套寒暄,再回憶下上次見面,然后才能說到重點。

林予拆了只大龍蝦,他計劃先吃到重點再停下。

誰知蕭澤不按常理出牌,干掉一盅酒后直接問:“立春的事兒是什么情況,怎么還跑到單位尋死?”

劉主任沒立刻回答,先反問:“蕭隊,你和他有交情?”

“沒有,有的話不會連他沒了都不知道。”蕭澤省去了客套,于是主動給對方把酒倒滿,“研究院跟外面的公司合作搞過項目,認識立春的雙胞胎哥哥。他哥人不錯,經常提起他,這次過來就順便想一起吃頓飯,隨便聊聊。”

林予忍不住側目,沒想到蕭澤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真實度看上去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他心中崇拜,夾了一筷子龍蝦肉放到了蕭澤的碟子里。

劉主任既然知道了蕭澤和立春見都沒見過,那就直接默認二人“零交情”。所謂“零交情”,就是有困難犯不上幫忙,但出事兒能聽個熱鬧。

他自然也知道了該把話說到什么程度:“其實具體什么事兒我也不太清楚,他不是調去整治中心了么,沒怎么見過。”

“調走之前倒是打過照面,畢竟都在一棟樓里。”劉主任興趣缺缺,顯然對這個話題沒什么興趣,“不過他原來在技術崗也是挺悶的一個人,沒什么朋友,攢著勁干活誰也注意不到。這種人太死性,在這樣的單位混不開。”

蕭澤點點頭:“費力不討好,沒一副活絡心思是差點事兒。”

他嘴上附和,心里卻覺得真他媽可笑。攢著勁干活的誰也不在意,溜須拍馬上躥下跳的是不是反而比較矚目?

他們研究院也有老實本分不愛言語的悶棍,也有心眼多八面玲瓏的猴精。他對這兩類人原則上一視同仁,但有個前提,本職工作必須做好。

劉主任拍馬屁:“蕭隊,我們這兒是小地方,你什么時候給我們傳輸點經驗嘛。都知道你在研究院出了名的治下有方,我們自打出了這檔子事兒,都郁悶壞了。”

蕭澤夾起那口龍蝦肉吃了,又灌了口苦辣的白酒,要不是桌布厚實,杯底磕下來絕對有不小的動靜。

他敷衍道:“你們的講究太多,各科之間派系分明,我這兒簡單,干得好就干,干不好滾蛋。專家教授塞關系戶都困難,所以咱們基準不一樣,我的經驗對你們來說沒用。”

劉主任馬上笑笑:“我們天高皇帝遠,沒那么正。”

蕭澤不想再兜圈子,又把話題拐回去:“那立春調走后升了沒有?”

“調走以后等于從基層開始,接觸的都是施工單位什么的。”劉主任搖搖頭,表示強烈的否定,“他升不了,原先部門就他一個是考進來的,關系戶都排著隊呢,哪輪得到他。”

“他歲數也不小了吧,熬了幾年都不行?”

“幾年?蕭隊,您太不體察民情了,現在勞務工都是有關系的,勞務工等著轉正,正式工等著升遷。他這種農村出來什么都沒有的,打折買套單位宿舍就偷著樂去吧。”

林予忽然就想起了蕭澤那次講的故事,可故事的主人公離開去了大城市,立春卻堅守著。那立春的結局和他的決定會有關嗎?

蕭澤估計也想到了,沉默了片刻才再次開口:“我們去各部門找他的時候都說不認識,是不是挺顧忌的?”

劉主任又笑了笑,林予第一次見這種笑,但他知道這種笑在這種酒桌上并不少見。帶著狡黠,還帶著暗示,仿佛笑完對方就能會意,就心照不宣。

“他在單位死的,跳樓,動靜太大。”劉主任的聲音也跟著變大了,像是一件八卦講到了高潮,“領導不膈應?見過面的同事不膈應?誰愿意提啊。而且你們突然來問,可能也怕是什么親戚來找事兒,肯定就說不知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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