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路可退

79.寄居者

北南:

因訂閱比例不足,

此為防盜章,

12小時后恢復。大爺被噎得喘不上氣,

他覺得娶不上媳婦兒足夠打擊人了,

哪想過找老爺們兒搭伙也行啊。小胡須被揉搓得快要打結,

他瞪了林予一眼:“胡鬧!別亂說話!”

林予故作認真:“這怎么能是胡鬧呢,

大爺,您知道倆男的怎么搞嗎?其實都差不多,

就是走旱路費點勁,

但別有一番滋味。”

大爺的老臉漲成了紫紅:“你這個瓜蛋子不知廉恥!敗類!”

林予把眼睛一耷拉:“您怎么侮辱人啊,

別以為我好欺負,我老公人高馬大的,

收拾你這把骨質疏松的老骨頭跟玩兒似的。”

“你!你你你!”老大爺氣得拍大腿,

“還老公!我呸!我今天替你老子收拾收拾你!”

老大爺起身太猛,

身上的僧袍在微風中搖擺不定,

他抄起自己的小板凳,舉起來就要往林予的脊梁上招呼。

林予一步跳開,樂出了滿身汗,他捏著衣襟扇風:“干嗎呀,

君子動口不動手,我老子都沒在乎,

你別皇帝不急太監急了。”

他把老頭折騰得差點就地壽終正寢,估計今天也做不成生意了,

收拾上地球儀和小馬扎,

揣著殘疾證和那二十塊錢,

告別道:“大爺,明早見,接著聊!”

老大爺吹胡子瞪眼:“我明天換地方!”

那感情好,林予哼著歌走了,一路上神清氣爽,溜達回書店門口時不禁停下了步子。透過玻璃門見蕭澤抱著老白坐在吧臺旁邊,捧著卷紙黃墨淡的舊書,斂著鋒利冷漠的眉眼。

蕭澤穿著件黑色麻料襯衫,和老白的毛顏色形成鮮明對比。他踏實地靠著椅背,放松地翹著二郎腿,腳踝骨明顯,上面還有道舊疤。

不同于那晚被扯掉浴巾后的裸/體,此時蕭澤衣著整齊,卻同樣讓林予傻瞅了半晌。

街上經過的汽車忽然鳴笛,急促刺耳的一聲令林予回了神。他推門進屋,瞬間被冷氣包圍,裝作什么都看不見似的往前走,等著對方先出聲。

蕭澤沒抬頭,但抬腳擋住了林予的膝蓋,這才出聲:“收攤兒了?挺早啊。”

林予摸索著在旁邊坐下,又摸索著喝了半杯蕭澤的綠茶,解氣道:“哥,我被一個老頭給笑話了,但是我又報復回去了!”

蕭澤當聽笑話解悶兒:“講講。”

林予從小花奶奶出現開始講,把老頭忽悠人,又笑話他,他如何反擊,全都眉飛色舞地講了一遍,連幾只貓都聽得相當專注。

蕭澤始終沒抬頭,還翻了兩頁書:“忒不尊老愛幼了,跟個七十歲的老頭置什么氣。”

“話不能那么說……”林予沒想到蕭澤這么評價他,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樣,“我們算命這行遭人詬病是為什么呀,就是因為他那樣的騙子太多。自己壓根兒就不懂,擺個八卦圖就敢給人算,我們的名聲都是這樣被破壞的。”

蕭澤倒是沒想到這一層,也詫異于林予居然是如此真情實感地……在算命。

但他還是覺得有些可笑:“可你給人家老太太都算錯了,應該也不太靠譜吧。”

“我!我那是……我那是因為早飯沒吃飽。”林予胡謅了一句,聲音低到了地板上,沒一點底氣。他起身閃人,生怕蕭澤讓他算算自己,他什么都算不出來,豈不是徹底坐實了神棍的名頭。

剛走兩步,蕭澤在背后說:“冰箱有倆餡餅。”

林予沒吱應,只加快腳步走了。

蕭澤頭一回主動關心他,他得趕緊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餡餅。

不消兩分鐘,林予啃著餡餅又從樓上下來了,他直奔到蕭澤的藤椅旁邊,還坐著他那個小馬扎,守著蕭澤咕噥咕噥吃。

“喵嗚。”老白抻抻脖子,聞見了香味。

蕭澤不耐道:“離這么近干什么,滾遠點兒。”

“我不,我就在這兒。”林予看了眼書,貌似是什么考察資料,反正他也看不懂,便問道,“哥,你看什么呢,給我講講吧?”

蕭澤又翻了一頁,講道:“以前有個年輕人,他畢業后回縣城找了份工作,國家單位福利還行,他也上進有能力,你猜后來怎么樣了?”

“我猜,他升職當官了,然后就不好好干了。”林予咬下一大口餡餅,音都不算清楚,“猜對了么?”

蕭澤垂著眼,半晌都沒眨過:“他沒升職,也沒當官,幾個工作能力不如他強,貢獻不如他大的反而升遷了。每年還有新人進來,競爭越來越大,于是他辭職來城市打拼了。”

林予不明白:“為什么呀?”

蕭澤說得很通俗:“關系戶太多。”

林予覺得遺憾:“應該不止他有這種遭遇吧,任人唯親這種事在很多單位都有,但凡沒點背景的只能慢慢熬,那他來城市以后怎么樣了?”

“他很熱愛自己的工作,便堅持本來的事業。其實大城市有時候會相對公平一些,因為很多人都是從四海而來,他也比從前更加努力,不怕苦不怕累,每天都很有干勁兒。”

“那挺好啊,將來肯定會展得不錯,祝賀他!”林予把餡餅吃完了,感覺這個故事也圓滿地聽完了,咧著嘴開始逗貓。

蕭澤把書合上,端著空茶杯走了。

他沒有說明,故事的主人公叫陳風。

一個休假,一個收攤,兩個人把一整天的工夫都耗在書店里,蕭澤起碼還能看書消遣,林予裝著瞎,除了干坐著什么也做不了。

想給孟小慧扎條小辮,結果還被撓了幾道血痕。

吃過晚飯,外面忽然起了陣涼風,蕭澤把玻璃門打開,準備流通一下空氣。他和林予并排坐在吧臺后面,倒騰兩罐新買的茶葉。

一直到了十點多,幾乎已經沒客人進來了,林予往桌上一趴,側著腦袋看蕭澤,忍不住開始打哈欠,把眼淚都哈了出來。

蕭澤隨手從旁邊抽了張紙巾,直接一扔罩在了林予臉上。

“謝謝哥。”林予擦完坐直身體,以防自己真的睡著,這時忽然瞥到門外進來個客人。他覺得眼熟,隨后馬上想起是早上找他算命的男人,也就是小花奶奶的兒子。

不過對方換了身衣服,襯衫長褲,領口和袖口全扣緊了,大晚上出門還挺正式。

林予回想起來男人貌似叫“立冬”,在對方從吧臺前經過的時候準備打聲招呼,轉念又想到自己是此刻是瞎子,不應該知道來人是誰,于是仰著頭等對方主動問候。

誰知立冬經過時飄來一眼,沒任何表情,一眼過后就移開了目光。

仿佛根本不認識,見都沒見過。

林予心想,這人什么記性啊。不能因為他沒算準,就這樣輕易把他遺忘吧?

立冬在書架間轉悠,和所有來看書買書的客人無異,只不過動作很輕,甚至掩在了風聲里。林予扭頭看了眼蕭澤,蕭澤已經在看手機了,始終沒有抬頭。

也就十分鐘的時間,立冬似乎沒有找到想看的書,于是離開了。離開時又從吧臺前經過,這回連個眼神都沒給。

等人走遠,林予郁悶道:“哥!我困了!”

蕭澤皺眉:“困就睡,喊個屁。”

林予問:“你們這些人是不是看不起我們算命的?!”

蕭澤擱下手機:“那你先算算我晚上做什么夢。”

林予偃旗息鼓:“我也不是很需要你們看得起,愛做啥夢誰管你啊。”

越嘴硬的人,越心懷芥蒂,比如這枚忽悠蛋,這根小神棍。林予一整晚在閣樓的單人床上翻來覆去,本來早上沒算準的事兒就夠堵心了,蕭澤還專捏他的痛處。

折騰了多半宿,第二天倒是起得很早,林予直奔小公園,原封不動地守株待兔。如果老太太再次經過,他必須抓住機會一雪前恥,不能砸自己的招牌。

可惜的是,老太太今天沒來。

林予算了不少人,個個都說準,他估計著三天時間就能征服這片的老年居民。但這更讓他不痛快,他明明這么厲害,昨天怎么會算錯了呢。

一連幾天,林予恨不得起早貪黑,掃馬路的大姐都認識他了。第五天,周末了,附近來來往往的人比平時多,他也升級裝備,支了張折疊小桌。

“媽,慢點,看臺階。”

“看見了,這兩天感覺清明了些。”

林予豎起耳朵,也顧不上別的了,扒著桌子大喊:“小花奶奶,是你嗎!”

這一嗓子驚了周圍的路人,老太太和兒子自然也聽見了,他們走到林予跟前,老太太說:“小伙子,你還記著我呢?”

何止是記著你,簡直惦記得茶飯不思。林予手掌朝上伸過去,懇切地說:“奶奶,上回說再免費給您算一卦,您就成全了我吧!”

老太太擺擺手:“你呀,聽奶奶的話,找個正經工作,什么服務員啊,快遞員啊,辛苦點也比干這個強。”說完才想起對方看不見,根本做不了那些工作,老太太又嘆息了一聲。

林予急死了:“您已經不信任我了,要不讓我給大哥算吧!”

他捉住立冬的手摸索,特想問問那天晚上怎么那么冷酷驕傲,明明看著挺親切一人啊。他摸著摸著認真起來,問:“大哥,能再摸摸你的臉嗎?”

對方靠近,他伸手撫摸對方的眉眼部位,手指分別點了對方的眉頭,道:“大哥,這是凌云和紫氣,生得極對稱者很少,你是不是有個感情很好的兄弟?”

老太太驚喜道:“我有倆兒子,他們感情可好了。”

林予有點遲疑:“兩邊眉尾形勢不一,左邊紫霞稍長,右邊彩霞疏淡。大哥,你的兄弟跟你性格很不一樣吧?”他聯系到上次算的,還不死心,“你兄弟最近沒出什么事兒吧?”

對方忽然笑了:“我這不好好的嗎?”

老太太哈哈大笑:“小伙子,他們哥倆是雙胞胎,那天來的是立冬,今天來的是立春,這就是你算出來的那個‘兄弟’。”

林予不信自己又出錯,追問道:“立春大哥,你最近挺好的?”

他觀察了一下,這位確實和那天那位不太一樣,型很規矩地梳著,短袖襯衫也熨燙地平平整整,有點老實巴交的,不那么時髦瀟灑。

倒是更像那晚去貓眼書店的,怪不得不搭理他,原來不是同一個人。

老太太說:“小春在老家工作,請了幾天假來陪我,我們一起轉轉可高興了。他哥工作忙,那天下午就出差了,今晚才回來。”

林予恍然大悟:“大哥,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去附近一間書店來著,有好幾只貓的那個。”

對方一頭霧水:“那天我哥出差,我傍晚才下火車,然后就直接回家陪我媽了,對這邊的路也不太熟悉,就沒出門。”

“不可能吧。”

“騙你干什么,不過你又看不見,怎么知道別人是我?”

“……我算出來的嘛。”林予懵了,估計再問就要露餡,但又忍不住,“你確定沒去?”

“確定。”老太太還笑著,“他陪我看電視,看著看著就睡著了。小伙子,你可又沒算準,不過放心,奶奶不跟別人說。”

林予賠笑,心里吹起了陣陣陰風,他總不能是認錯人了吧?

如果那晚是立冬,說明立冬沒出差,可是立冬見過他呀,沒道理像個陌生人。

如果那晚是立春,可又有堅定的不在場證明。

莫非是失散多年的立秋或者立夏?

林予覺得頭好痛,他不會年紀輕輕的也白內障了吧?

“奶奶,大哥,你們下回什么時候來啊?”

“那可說不好,這個大哥晚上的火車回老家,那個大哥沒準兒能再陪我來。”

立春和小花奶奶沒有多待,他們是來附近看房子的,立冬上班的地方離這里近,準備搬過來住。老太太又擱下了二十塊錢才走,還有幾句叮囑。

又沒算準,林予覺得那錢真燙手,連臉皮也燙。他失魂落魄地收了攤,沒著沒落地往回走,導盲棍差點卡井蓋里,下臺階差點崴了腳后跟。

回到書店,他也不管看書的客人了,睜著眼高喊:“哥!你在哪兒啊!”

蕭澤就在書架旁整理舊書,抱歉地對幾名顧客說:“多擔待,瞎子有時候內心比較不安,抽一頓就好了。”

他走近低聲罵:“喊什么喊,欠抽?”

林予無助地尋求認同:“哥,周一晚上十點多來的那個客人你還記得嗎?當時只有他來,轉了一圈就走了。”

蕭澤想都沒想:“做夢呢,那個點哪有人來。”

林予猛搖頭:“不對!你再想想!就是那個穿!穿什么我也看不見……反正我聽見動靜了!”

蕭澤煩道:“我說沒有就沒有,瞎著眼就少磨嘰。”

這個問題本來只是研究是誰,現在已經變成這個問題到底有沒有生了,林予實在難以接受,他已經不單是算不準,連眼神和腦子都不太好了。

這時蕭澤轉身:“忽悠蛋,幫忙干活兒,別整天愣。”

“哎……”

林予迷迷瞪瞪地點頭:“哥,你干嗎給我起外號?”

蕭澤忙著:“不樂意?”

男孩子誰喜歡叫“蛋”啊,林予抱起加菲就往樓上跑,不想給蕭澤幫忙了。蕭澤這會兒也不管店里有沒有客人在場,吼道:“忽悠蛋!滾下來干活兒!”

林予瞎跑:“我不!滾蛋了!”

帶著陳風的骨灰回來那次,也是這么個氛圍。

蕭澤難免想到陳風。其實陳風和立春存在許多共性,直到面臨某個分岔路口,或者說忍耐值到達了某個臨界點,他們才區分開來,選了不同的路。

徒勞的是,結局卻都一樣。

蕭澤又關掉了音響,為避免擋風玻璃上產生哈氣,只能開大了空調冷風。不消片刻,林予靠著車窗的身體蜷縮了一些,看上去很冷。

蕭澤直視前方:“后面包里有外套,自己拿。”

林予擰著身體去夠后排的背包,對上立春的目光后,勉強地笑了笑。他心情不算好,探尋不出蕭澤父母去世后的境況,又聽了立春殘忍無奈的自剖,現在連打破沉默的勇氣都沒有。

不料蕭澤卻出聲問道:“立春大哥,你在土勘院的時候,雖然干得不開心,但好歹本職工作是你喜歡的。那調到整治中心以后沒想過辭職么?”

車廂內一陣安靜,林予沒傳達,說明立春沒有回應。

蕭澤又問:“忍了兩年,忍到了極限,寧愿選擇死也不選逃離框架體制里。立春大哥,但凡你退一步換條路,可能結果就不一樣了。”

他說完握緊了方向盤,覺得有點跑偏。

自己并非當事人,自己更沒有經歷過立春面對的種種。那在這樣的前提下,疑問顯得有些傻逼。為什么不辭職,為什么扔下家人,為什么不換條路走。

哪那么多為什么,誰也沒立場評價別人的選擇。

蕭澤微微轉頭:“抱歉,當我沒問過吧。”

林予安生待著,卻隱約聽見立春望著遠山和煙雨,聲音地虛無回答:“我沒路走了。”

后半程再沒人出聲,蕭澤專注開車,林予藏在外套中呆。中午到了市里,當貓眼書店的牌子映入眼簾,兩個人才終于回神。

蕭澤一進門就被貓包圍了,兩天沒在家,這六只流浪經驗豐富的貓倒不用擔心。他坐在藤椅上開罐頭,老白立在扶手上喵嗚亂叫,被他一巴掌呼到了地上。

腳邊圍了毛茸茸的一圈,蕭澤伸手摸蕭名遠的腦袋,摸完再摸摸孟小慧。他聞聲抬頭,看見林予站在門口面向人行道,估計正和立春說話。

“立春大哥,你要去哪兒?”

“我回我哥那兒,陪著他和我媽。”

林予想想也是,誰死了以后魂還沒散的話,肯定都要圍繞在家人身邊的。他這一上午被對方的遭遇弄得十分難過,問:“那你什么時候再來看書?”

立春回答:“我也說不好。不過你們還是少接觸我,誰知道會不會觸霉頭,畢竟……不吉利。”

都這樣了,還擔心會不會給人帶來霉運。林予覺得心酸,強撐出笑容:“你怎么那么迷信啊,要不我畫個符,符紙上寫個福字,估計就吉利了。”

從書店門前經過的路人忍不住觀望,蕭澤抱著孟小慧坐在藤椅上,注意到后開口催促:“趕緊讓人家走吧,別人都以為你自言自語神經病了。”

立春回家了,林予目送了一段才進屋。往常他都會走到蕭澤的藤椅旁坐下,這回卻徑直上了樓。他上得很慢,一點點細數,算命的都是立冬,來書店的是立春。立春去年冬天走的,只有立冬知道,他假扮立春是為了不讓小花奶奶傷心。

細細數完,正好走到了閣樓門口。林予進去坐在床邊,又開始瞪著斜面的窗戶呆。

他想起在房頂上看星星那次,三層都不到,也就兩層半的樓高,差點摔下去時把他嚇了個半死。立春從國土局那么高的辦公樓上跳下,當時是何種心情,何種絕望。

閣樓外響起腳步聲,直到門口才停,然后是敲門聲。早上沒吃,蕭澤說了請林予吃燉肘子,所以他上來叫人。

“忽悠蛋,出去吃飯。”

林予沒胃口,也不想動,回道:“哥,你吃吧,我困了。”

蕭澤沒多說什么,直接轉身下了樓。從一路上的狀態他也能看出林予心情不好,反正少吃一頓也餓不死,他向來不是關懷備至型的家長。

不過出門吃完,他打包了一份燉肘子,還買了個五斤重的大西瓜。

開了一上午車,聽了一上午悲情故事,蕭澤著實沒什么招待客人的心情。況且生意也不咋地,干脆直接掛了休息的牌子。

就這么睡了一下午,傍晚醒過來正好躺在床上看夕陽。蕭澤望著火紅的天幕,想起《馬太福音》里的一句話:不要為明天憂慮,因為明天自有明天的憂慮;一天的難處,一天擔當就夠了。

他翻個身下床,覺得今天的難處有些濃厚,需要喝幾杯才能沖淡。

換了衣服下樓,下到一半覺得一層安安靜靜的,莫非忽悠蛋還沒起?他又折返回去,正好出門的話要囑咐鎖門。

推開小閣樓的門,太陽落了,不開燈的話里面十分昏暗。僅有的一點光線照在單人床上,隱約能看清林予坐在床上呆。

愛呆的人挺多,一一下午的蕭澤目前只見過這么一個。

林予在閣樓里悶了幾個鐘頭,沒有空調,估計再悶會兒能把人熱休克。他滿臉汗水,鬢角和額前的頭都潮濕了,身上的純棉T恤貼著身體,短褲下的雙腿也汗涔涔的。

他兩眼沒什么神采,像以前裝瞎那會兒。

蕭澤靠著門:“你消沉什么?你也想跳樓?”

林予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哥,我就是覺得渾身沒勁兒。今天陪立春大哥轉了轉,聽他講那些緣由,我覺得特別絕望。”

他四處漂泊已經算不上無憂無慮了,但沒想到這世上有人活得那么辛苦。

而且是苦在心里,日復一日的沉淀,年復一年的積累。

蕭澤頂著熱氣進來,把窗戶打開讓涼風侵入。他拉開椅子在床前坐下,正對著林予,說:“他和你非親非故,活著還是死亡都和你沒關系。而且塵埃落定,這種傷春悲秋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林予歪倒在單人床上:“我心軟嘛,我還心疼小花奶奶和立冬大哥。”

蕭澤伸手在林予的肋下戳了戳:“心疼頂屁用,你去給立冬看看風水,給他轉轉財運。以后免費給小花奶奶算命,別每回還收人家二十塊錢。”

林予有點不好意思:“小花奶奶非給我。”

肋下的戳刺忽然變成了抓撓,癢得受不了,林予捂著上身滾來滾去,邊笑邊求饒。他終于沒精力傷感了,奮力骨碌起來,勁兒太大甚至栽下了床。好在蕭澤沖著床邊,張手接了他一把。

姿勢有點奇怪,林予撲在蕭澤的胸腹間,仰頭就見蕭澤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蕭澤眼底情緒不明,抬手摸上他的臉頰,捏了捏臉蛋兒,又刮了刮鼻尖。

林予不敢亂動:“哥,你在想什么?”

蕭澤回答:“我在想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能是什么人啊,我就是董小月的外孫嘛。”林予干脆坐在地上,收回了看向蕭澤的目光。他低頭摳T恤上印的字母,感覺肚子餓了。

頭頂一熱,是蕭澤的掌心。

“忽悠蛋,你算得準不準我不清楚,我也不信那個。何況你之前還裝瞎,所以我一直覺得你是招搖撞騙。”蕭澤按著林予的頭,“但你金蟬脫殼實在牛逼,我現在想想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林予松了口氣,重新仰起腦袋:“哥,悄悄告訴你,其實我當時也懵了,在這之前我真不知道還能這么操作。”

蕭澤逗他:“突然間就打通任督二脈了?”

林予傻樂:“可能是吧!立春大哥是我看見的第一個鬼,還激了我的技能,我跟他有緣!”

三兩句話,他終于不感傷了,還有點來勁。往前挪了挪,攀著蕭澤的雙臂,想讓對方俯身聽他耳語。

“哥,你湊近點。”等蕭澤配合地低頭,他小聲說,“剛才是忽悠你的,我現在真的要告訴你我的秘密。”

蕭澤感覺到對方呼出的氣息,“嗯,說。”

林予極慢地開口:“其實我已經三百多歲了。”

“……”蕭澤握了握拳,告訴自己孩子不能老揍,得正確疏導。他坐直垂眼,看著林予那張欠扁的臉,問:“那你死了幾任老公了?”

林予愣住:“我、我數不清了,怎么也能把長城站滿了!”

蕭澤一巴掌招呼到忽悠蛋的后腦勺上,恨不得把腦漿子揉出來看看有沒有兌水:“這么拽,長城比城門樓寬敞多了,看來我得努努力趕上你。”

林予沒覺話題已經走偏:“誰讓你攀比這個了?!”

“沒誰,我虛榮。”蕭澤看著他笑,而后推開他起身往外走去。林予看見那點笑容覺得對方在逗他,于是放松下來追問:“哥,你干嗎去啊?”

蕭澤已經下樓:“酒吧找樂子,你在家看店。”

林予氣得砸了下床,酒吧他知道,妖嬈哥開的。他沒去過那種地方,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都那么風騷。

憑什么他在家看店,他就不看!

林予獨自坐在餐廳啃大肘子,啃完還吃西瓜。他特缺德,只挖了西瓜的中間那一塊。吃飽喝足鎖上門去網吧了,直接開了個夜包。

他也沒別的愛好,開機進入了一個大論壇,了個幫人算命的帖子,給廣大網友在線看了一晚上手相。

等到清晨四點多從網吧回來,他又困又乏,盯了整宿的電腦還頭暈眼花。剛在偏門外的臺階上坐下,尋思什么時候去配一把鑰匙。蕭澤樂意讓他擁有小洋樓的鑰匙嗎?他沒自信。

一夜沒合眼,困意跟漲潮似的,此起彼伏洶涌不斷,林予把臉埋在膝蓋上,就那么湊合著睡了。

六點半,身后“吱呀”一聲,門居然開了。

林予回頭,見蕭澤穿著運動衣出來,驚道:“你一直在家啊!”

“在啊,昨晚凌晨就回來了。”蕭澤準備去跑步,把林予提溜起來塞門里,“傻蛋,流浪狗都比你精。”

沿街慢跑了一個鐘頭,回來時順便攤了煎餅。等待的時間里蕭澤拿手機看晨間新聞,看完想起來從孝水回來還沒通知劉主任一聲。

電話撥出去,響了兩聲就接了,劉主任還是那么熱情的態度。

蕭澤不說廢話:“劉主任,我已經回市里了,這回多謝你的款待。下次你過來就找我,我做東。”

劉主任說:“怎么這么快就回去了,我都安排好時間準備多聚兩次,下次一定要給我個面子,讓我好好請幾回客。”

又開了幾句玩笑,正好煎餅做好了。蕭澤往回走,準備說再見。劉主任忽然煞有介事地笑了笑,囑咐道:“蕭隊,立春的事不要講出去,我們這邊都在盡量壓著。而且都過去這么久了,解悶兒都不新鮮啦。”

解悶兒。蕭澤特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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