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黑化日常

598 師娘前女友(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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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天底下最聰明又最陰險的小六兒被長公主賞了個腦瓜嘣兒。

“師娘為何要彈小六?很疼的。”

小六兒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薄薄的眼皮同樣被小家伙揉得紅彤彤的,嘴巴一癟,假意要哭。

琳瑯怕了天然黑的小家伙,當即恐嚇道,“小六沒聽說嗎,愛哭的男孩子都長不高,小六要當個小矮子嗎?往后你師兄們使壞,要搶小六手上吃的東西,直接舉高就是了,反正他們也知道,小六又小又矮,蹦不高的。”

此話狠得立竿見影,嚇得小六鼓起臉,生生憋住了眼淚,像極了池塘里的小青蛙。

琳瑯把小六哄住了,又讓血衣密探出來,清理滿院子吵吵嚷嚷的雞鴨牛羊。

眼瞧著細腰長腿的密探小哥哥任勞任怨撿著牛糞,琳瑯覺得自己可真是暴殄天物,對如此美男也舍得辣手摧花。實在是師傅跟師兄弟們的容貌過于逆天,一二三四五六輪流日日欣賞,對美色早已免疫。

小六掛在琳瑯的手臂上,對血衣密探虎視眈眈。

血衣密探身體一僵。

密探與刺客同樣屬于隱秘的陣營,前者深入敵腹,探聽情報,后者神出鬼沒,一擊斃命。密探宛如夜里的蜘蛛,悄無聲息地織就天羅地網,相較而言,刺客危險性更高,是懸在脖子上的一柄暗刃,你不知什么時候突然落下來,噗嗤一聲結束生命。

面臨天然的氣勢壓制,密探哥哥后背起了一層冷汗,被六國第一刺客頭子惦記的滋味可不是開玩笑的。

好在長公主很快給他解圍,“聽說天上樓出了一道瑪瑙蟹,肉嫩味美,師娘帶你去嘗嘗!”

血衣密探:“……”

一大清早地去滿是小倌的天上樓吃東西,長公主你是認真的?

長公主當然是很認真的,她不僅很認真點了瑪瑙蟹、芙蓉蟹、五味蟹等,烹煮蒸燒,樣樣齊全,做了一席蟹宴,還很認真邀了十二位樓中公子共同作陪,滿屋子全是秀色可餐的美男,實在是賞心悅目。

小六是個不折不扣的小直男,對美男哥哥不感興趣,一進門雙眼放光盯著席面,完全挪不開臉兒。

待他小顆腦袋埋進碗里,暴風吸食,基本爬不出蟹坑了。

琳瑯倒是沒吃多少,洗凈雙手,頗有閑心給小六剝螃蟹。

她剝得干凈美觀,但并不快,到最后小六舔凈了一個又一個盤子,爪子扒著桌面,眼巴巴等著投喂,往往是琳瑯的筷子剛挑出來,他就仰著脖子湊上去,小腰一伸,嗷嗚一口吞進肚子里。

直到盤面光得能照出人的影子來,琳瑯才拍拍手,用帕子擦凈了手指,“好吃嗎?”

小六拼命點頭,指了指他圓滾滾的小肚子。

“那你去廚房,問問師傅們怎么做好不好?學會了做給師娘吃,師娘迫不及待要嘗到小六的手藝了。”琳瑯輕而易舉哄走了小孩子,小六順手牽羊了一個大桃子,頂在腦袋上,高高興興出了門。

“長公主這招狐假虎威用得好,有了慈悲盟的小天子壓陣,誰敢對您說一個不是?”

一身青衣如仙的楚公子眸光淺淡,似笑非笑,被身邊的云公子扯了扯袖子,示意他少說兩句。

楚公子揮開同伴的手,堅持己見,“長公主,阿楚與哥哥們的身家性命俱在您手,往后自然是唯命是從,不敢不尊。”

他頓了頓,目光犀利。

“只是,阿楚只問一句,您對我們的閣主可曾用過心?”

公子們皆是默然無語。

碧玉樽盛著粼粼生輝的琥珀光,映得長公主雙眸泛起清波,她生得雖非天下第一絕色風流,卻比諸國公主美人來得攝人心魂。

公子們身處情報暗網,知曉她的手段厲害,再也不敢像第一次那樣貿然對付她。何況,有了閣主密令,長公主便是他們未來效忠的主子,要像敬奉祖宗一樣敬著她。

長公主唇邊沾酒,眼尾緋紅,道了一字,“曾。”

公子們不禁側眼。

“啪!”

一片紅瓦碎落窗邊,隱約可見云雀的調皮身影。

琳瑯目的達到,起身告辭離開。

她特意去了天上樓的廚房,嘴上說著好好的小六蹲在門檻上,衣袍里兜滿了師傅給的點心果子,吃得滿嘴鼓囊囊的,將偷師的任務給忘到天外去了。

小六冷不防瞧見師娘,腿腳一點兒也不虛,理直氣壯地跟她說,師娘,小六把最好吃的給您留著,等會打小六的屁股記得打得輕一點兒!

一高一矮分外和諧走遠了。

公子們站到廊外,看兩人的身影沒入人群中,他們神色莫名,紛紛施展輕功,跳到了屋檐上。

檐上紅瓦密集如鱗,蜿蜒四道暗紅檐脊,其中一處臥著一道纖瘦身影。他雙手翻折,枕著腦袋,翹了個最正宗的二郎腿,嘴邊銜咬著一條狗尾巴草,毛絨絨的穗兒微微顫動,一副風流紈绔的模樣。

“閣主……”

“叫什么閣主,你們的閣主是長公主。”少年嘴里的草根搖動,不羈疏狂得很,“叫一聲俠客鴿鴿就行,本鴿鴿行俠仗義,就愛聽軟話。不對,本鴿鴿的胸懷只朝天下女子開放,要聽也是聽妹妹們柔情似水的軟話,才輪不上你們這群臭男人。”

話罷,他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瓦片輕脆,他竟沒有驚動半分,可見功力深厚。

眾人識趣不提那片碎瓦之事。

“好了,時間到了,本大俠趕著去路見不平一聲吼了,各位,山不轉水轉,水不轉鬼知道,江湖后會有期。”

他托孤完畢,不再留戀,縱身跳下彩樓。

頰邊發絲縷縷飛揚。

身影如云般游走,他黑靴一點,踩過紅綢與燈籠,夕陽的余暉在烏黑鬢間流轉,用放浪形骸的眉眼遮掩了幾分痛楚。

少年悄無聲息落入人聲鼎沸的人群。

相背而行。

千機玲瓏心,最怕心頭朱砂一點紅透。

不等赤誠的少年熱血煮沸成紅豆甜湯,他選擇及時回頭,鮮衣怒馬浪蕩一生。

花鼓聲中,少年從姹紫嫣紅的熱鬧人間走向了燈火闌珊的暗處,少頃,他停住腳步,仰頭望了望頭頂上的一片蒼穹。

晚霞蒼艷,似軍旗上一抹漓漓的血。

好像……大秦跟犀奴的戰爭快結束了。

他遍體鱗傷才逃離漩渦,恐怕師兄們沒那么容易抽身離開了。

此時,犀奴退守最后的一座城池迎來了易主之日。

城門大開,緩緩駛出一輛掛滿白色帷幕的馬車,為首的人一身素衣,雙手捧著漆盤,放置著歸降血書與一方印璽。

昔日上將軍七尺之軀,今日做了他國階下之囚,最強硬的脊梁在降書之前塌下數寸。

“上將軍,事已至此,天命難為。為了滿城的百姓,委屈您了。”

他身后站著一個頭發斑白的老者,身形佝僂,牽著一頭溫順的雪白公羊。老者渾濁的雙眼望了一眼青年男子寬厚的背脊,他垂著腦袋,氣息沉重而急促。

上將軍死而復生太不是時候了,如果他早一點,也許還能力挽狂瀾,反敗為勝。如果他晚一點,至少能改名換姓,成為犀奴舊人永遠的大英雄。

偏偏,上將軍不顧勸阻,執意踏進了犀奴國最冷的黑夜中,黑犀軍被秦國鐵騎盡數圍剿,國君囚于宮中,正如冬日炭火燒盡,無力為續。

“國君知您盡力了,您就不要再責怪自己了。”老者嘆道。

國君年少,與上將軍情同手足,當日也曾殷殷切切,一路偽裝,送上將軍到闌門拜師。

二人相互約好,待他日上將軍學成歸來,天子守國門,將軍捍雪疆,他們君臣攜手,一起闖出個錦繡江山。一聽上將軍隕落秦國,國君怒發沖冠,不顧朝臣勸阻,執意發動戰爭。

小國君被連日勝利沖昏了頭,高估了犀奴的戰力,也低估了小秦帝的野心勃勃,不,如今已不能稱為小秦帝了,這個男人年紀輕輕,具備了虎狼君王的兇相,對同門師兄弟竟狠得下心腸,眼也不眨,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秦帝騎著黑色駿馬,銀鱗寒甲,腰掛長劍,他手握韁繩,蕩魂攝魄的丹鳳眼凜然生輝,俯首看向馬邊的戰俘。

上將軍形銷骨立,眼中無波,往日師兄弟笑他是一塊不解風情的木頭,如今木頭解了風情,又被白蟻蛀空了木心,腐朽落敗的氣息撲面而來。

秦帝暗下了流光瀲滟的鳳目。

“師弟,你我同出一宗,你既降了大秦,往后仍是上將軍,師兄定不虧待你。”他伏下腰身,取了血書與玉璽,“只是,無規矩不成方圓,師兄希望你明白——”

秦帝氣勢陡然鋒利,擲地有聲。

“有些事,不能想,有些人,不可奪,有些夢,不會做。”

老者聽得稀里糊涂的,若他的記憶沒有退化,這好像不是君主該對降臣說的禮儀之辭。

反而像是……情敵交鋒?

四師兄沉默片刻,啞聲道,“秦帝陛下,她誤我心志,毀我國祚,若有一日,舍我之身,定叫她百倍償還。”

二師兄定定望著他,氣氛陷入焦灼。

同門相爭的相似情景發生在千里之外的大澤國,而主角換成了大師兄跟三師兄。

姑射十萬大軍兵臨城外,氣勢劍拔弩張,戰爭一觸即發。不曾想,雙方敵對主帥奇異的心平氣和,在一座僻靜的院子里煎水煮茶。

“大師兄,嘗嘗我大澤國的上貢之茶。”

素手執杯,淡淡一抿。

“三師弟,好茶。”

三師兄公良瞻笑了一聲,月牙眼兒彎起一瞬,“大師兄精通藥理,遍嘗百草,可知這茶名?”

“請師弟不吝賜教。”

大師兄元懷貞放下茶盞,他眉心紅線艷而鋒銳,清心寡欲的臉龐多了一分妖邪之氣。

“茶名,四象。”

茶是好茶,名兒自然是胡謅的。

四象,諧音識相。

他大澤本就勢弱,面對的還是姑射與厭火國的明暗夾擊,強行開戰,犀奴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鑒,偏偏朝臣武將們看不清這一點,非要以卵擊石。在不可扭轉的大勢之前,當以識時務為俊杰,因此三師兄臨時取了此名,意味極其深長。

三師兄冠以公良之氏,出身規矩甚嚴的世家大族,族中盡是之乎者也又迂腐古板的長輩,他處事圓滑,性情內收,常常扮演隔岸觀火的角色,與長輩們的規矩守禮格格不入。

世人看來,他涼薄無情,實在不堪托付朝政。卻也是他,領著大澤有驚無險躲過數次險象環生的大劫。

但公良嫡系是天生體弱之相,從來沒有人能活過三十歲。有人說這是報應,因為公良一族為了穩固皇權,泄露天機,陰謀算盡,導致陽壽也早早折盡。每一任被選為麒麟子的公良家主,往往死得更快,最年輕的神童夭折在十一歲。

到了公良瞻此代,死的死,傷的傷,怕的怕,天機一族銳氣不再,有人甚至害怕接任家主,成為短命鬼,故意放浪形骸逃脫責任的也不在少數。

三師兄義無反顧選了荊棘之路。

畢竟,不管如何推諉,總有人來擔這個擔子,不是嗎?那他就來做當中一人吧。

以我之熒熒火種,燃至荒野,為寒涼眾生開路。

不求流芳百世,但求問心無愧,這是他公良瞻的天下大道,亦是宿命。

“師弟心意,師兄知道了。”元懷貞瞳孔清淺無痕,“師兄盡力保全你大澤國與公良氏。只是,你如此做法,就不怕招來家族責問?”

三師兄低頭一笑,輕聲咳嗽,溫柔得近乎慈悲。

“師兄無須擔心,不過是做一只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師弟又不是沒做過,扛得住。”

他來如清風,去如塵埃,在萬古的星辰面前,渺小而不值當,何須計較生前幾兩虛名?

唯一遺憾的,便是他身居斷崖,命懸一線,不能痛痛快快告訴她——那日上元節她曾壞了的那只佛塔燈,他從角落里撿起來,還修好了,至今長明心中。

兵書曾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而他,公良瞻,不戰而敗,大概要做一個最懦弱的逃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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