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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第一百三十四章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八三看書83ks,小閣老!
第二天,趙守正便約上申時行到東廠衙門踢館。
兩人穿戴整齊,乘著官轎來到東安門迤北,東河沿一帶。過橋以后,便見一座青磚灰瓦、其貌不揚的衙門,衙門前還立著一面牌坊,上書‘百世流芳’四個大字。
要不是八字墻下,立著十二名頭戴圓帽,身穿蟒衣,腳蹬白色皂靴,腰懸雙刀、面容兇狠的番子,還真沒法將這個有著崇高追求的衙門,跟臭名昭著的東廠聯系在一起。
東廠設立于永樂十八年,是干什么的就不用多說了。總之大明朝上上下下都知道,只要被東廠抓進了詔獄。能活著走出來的官員寥寥無幾。只要能做到這一點的……比如海瑞,大概率倒真能百世流芳。
這個臭名昭著的特務機構人人避之不及,守門的番子整天看著空空的街道發呆。今天有官轎主動上門著實稀罕,他們一時居然沒反應過來,直到那兩頂三品官轎到了近前,那帶頭的白靴校尉才喝止道:“快落轎,這里‘文官落轎、武將下馬’不知道嗎?”
兩頂轎子這才停下來,轎夫掀開轎簾,申時行和趙守正聯袂走下轎來。
守門的番子都看傻了,只見兩位大人鼻梁上架著大框墨鏡,嘴上叼著雪茄,最弔的是每人的脖子上還搭了一條白色的羊駝毛圍巾。
雖然不明白這打扮是什么鬼,但番子總覺得很不爽。要不是看他們身穿著三品的官袍,非揍他倆個生活不能自理不可。
“你們是哪個衙門的?”白靴校尉制止住躁動的手下,還算客氣問道。
“吏部申侍郎。”
“禮部趙侍郎前來投貼見你們掌班。”兩人的長隨趕緊將兩人的名帖奉上。
聽到兩人的名號,白靴校尉神情一動,說一聲‘稍候。’便趕緊轉身跑進去通報。看得眾番子一愣一愣,心說頭兒什么時候這么清廉且勤快了?不要門包不說,還親自進去通報?
那邊申時行見狀也暗暗松口氣。其實今次他是有賭的成分。
一個月后的廷推,申狀元也是有想法的。雖然他當過一任大主考,按說入閣是穩的了。但他畢竟年資還是稍淺了點,前頭還有馬部堂,還有南京的幾位部堂,而且在野官員也有被推薦的資格……比如前番被高閣老整下去的潘部堂,更別說原先那些閣老了,所以要是廷推被人頂下來也毫不意外。
申時行這個人表面不動聲色,內心戲特別的多。他看到素來‘大象砍了鼻子——裝豬’的趙侍郎,竟忽然一反常態活躍起來,而且一張羅便是牽動朝野的大事兒!就猜到公明哥哥也生了渾水摸魚的念頭。
申狀元之所以這么篤定,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年初搭檔擔任會試主考那回。那次趙二爺扮豬吃老虎的表現,讓他大受震撼——尤其是后來傳臚,張相公只是因為一個兒子成了榜眼,就被朝野戳著脊梁罵。
而趙侍郎明明兩百多個徒孫中了進士,卻非但沒收獲罵聲,反而還被人稱贊他有大智慧——趙二爺以夸張的表演完美避嫌,又通過讓親家大公子落第,證明的自己公正無私。
后來人們還給他起了個綽號叫‘酣睡的趙侍郎’,以此形容他裝糊涂的本事。
現在酣睡的趙侍郎都打起精神來了,不是為了入閣拜相還能為了什么事兒?
恰好,申時行也是這樣外欲渾跡、內抱不群之人,于是當機立斷,放棄多年的韜光養晦,決定跟趙二爺一把,和他共享大功德,以增加廷推的把握。
雖然昨晚申狀元已經下決心,就是龍潭虎穴也要陪趙守正闖一闖了。卻沒想到今天一見面,他便把自己打扮成這副尊榮……
申時行扶一扶沉甸甸的墨鏡,心中暗嘆,今兒是陰天啊,都快看不清路了。
“公明兄,我們為什么要打扮成這樣?”他小聲問道。
“這樣才有殺手氣質。”趙守正順一順兒媳送自己的圍巾道:“你沒看過動畫片上,殺手都是這么穿的嗎?”
“哦,有印象了。”申時行生疏的抽著雪茄,不小心入了肺,便忍不住咳嗽兩聲。“不過殺手氣質,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我們今天就是要展現出殺手本能,震懾住東廠這幫人!”趙守正扶一扶墨鏡,將氣勢提到最高道:“惡人還需惡人磨!就是要讓他們知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哪怕東廠也要講王法的!”
“說得好!”申時行忙贊一聲,心中卻暗嘆,東廠要是講王法,那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
但他面上一點沒流露出來,因為他總覺的公明兄這樣做,肯定有自己沒想到的高明之處……
那就拭目以待,看看這東廠,到底能不能講道理了。
等候不多時,那白靴校尉出來,說掌班張公公有請。
兩人便跟著那校尉進去東廠衙門,轉過照壁就看到正廳左邊的小廳中,供奉著岳武穆塑像。可見任何組織都是自認為正義的,沒人會覺得自己是天生壞蛋。
然而諷刺的是,就在岳飛祠后面不遠處,便是人間煉獄般的詔獄……
東廠掌班太監張大受,在二廳中接見了兩位侍郎。馮公公在宮里整日伴駕,東廠這邊的大事小情,都是由張公公負責。
上茶后,兩位狀元郎道明來意。
張公公一邊翹著蘭花指,撇去茶盞中的浮沫,一邊面無表情道:“這不合規矩啊。詔獄里頭關的都是欽犯,沒有旨意外臣不能提審。”
“我們一個吏部侍郎、一個禮部侍郎,都不是刑部侍郎,怎么也談不上提審吧?”申時行分辯道:“我只是代表部里,來跟他們聊聊。他們都是朝廷命官,如今下了詔獄,吏部不能不問問明白的。”
“探監也不行。”張大受哼一聲,任憑申時行如何勸說,他都不為所動。被說煩了便道:“你們文官什么時候給我們太監開過后門?”
“現在就是在幫你!”一直沒說話的趙守正忽然開口了。說著他摘下了大墨鏡,用那養精蓄銳良久的殺手目光,緊緊盯住了張大受:
“張公公是吧?希望你明白,我們是來幫你們的!”
“幫我們?”張大受似乎被趙守正犀利的眼神,直勾勾看得心發毛道:“什么意思?”
“前番你們馮公公的親信把我們的人拿回來,還要廷杖,是因為他們反對張相公奪情!”趙守正便氣勢十足的大聲道:“然而現在皇上已經準了張相公回籍,那鄧以贊和熊敦樸的奏也章正是此意!你們還要堅持廷杖,這是要讓皇上和馮公公做惡人嗎?”
“呃……”張大受咽口吐沫道:“廷不廷杖我們也說了不算啊,那是宮里的意思。”
“不要總拿宮里的意思搪塞!”趙守正有力的一擺手道:“現在明明有機會讓那些年輕人認錯,以全皇上的顏面。你們卻要橫加阻攔,到底是何居心啊?”
說著他不待張大受回答,便朝著西邊一抱拳,滿臉沉痛道:“皇上才十五歲啊!就下旨廷杖官員,而且還是五個!這讓天下人怎么看?這讓史書中怎么記載?你也是讀過內書堂的,難道不知道‘左順門之變’對世宗肅皇帝的傷害嗎?!”
張大受張嘴結舌竟無以反駁。
趙守正這才嘆口氣,放緩語氣道:“張公公,你是皇上的內臣,我和申大人是皇上的日講官,咱們都是皇上最近的人,要事事替皇上著想,一切以皇上為重啊!皇上還小,就更是如此了……”
“哎……”張大受雖然聽不大懂,但大受震撼道:“好吧,咱家也不能輸給兩位侍郎,這回就破個例吧。”
說著他一招手道:“來人,帶兩位侍郎去詔獄……”
申時行都看傻了,沒想到這太監還真吃公明兄的嘴炮?
一直到出了二廳,走到詔獄門前時,他才如夢初醒道:“公明兄,你竟然真的說服他們了。”
“這就叫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趙二爺拿起圍巾擦擦汗道:“瑤泉兄,下面就看你的了。”
“放心,我有把握。”申時行自信的笑笑,兩人便在領班太監的帶領下,進去了陰森的詔獄。
申時行何等理智,自凡出手就一定極有把握。
他的策略是先拿下鄧以贊和熊敦樸,然后以點帶面,完成任務。
而且這兩人當初坐館時,申時行正是教習庶吉士的老師,與他們相處了三年,建立起比較深厚的感情,而且對兩人也了解頗深。
門生攻訐座師,本來就承受著極大的壓力。加之兩人入獄后雖沒受刑,那點膽色已經被詔獄中幽暗惡劣的環境摧毀的差多了。所以沒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堅強……
當他們知道因為自己的緣故,座主被氣得大出血,就徹底硬氣不起來了……
申時行便對兩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告訴他們誤會他們座師了。其實張相公想的跟他們一樣,也是先歸葬離開京城再說……但他們不分青紅皂白把老師罵一通,張相公是何等的心痛?
但師生反目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對老師和學生都太有害了。所以還是跟皇上認個錯,說自己太年輕,想事情太簡單,以為用激將法能讓皇上快點放老師回鄉,沒想到捅了這么大簍子出來。
這樣皇上最多把你們外放,張相公也會原諒你們,你們的首倡之功仍在,且不會被視為欺師滅祖,皆大歡喜不好嗎?
ps.明天,其實是今天,是岳母生日,今年輪到我們主辦,所以明天白天肯定沒時間寫字了。晚上還有兩篇約稿(一個是寫給新作者的心得;一個是公益性質的童話)都到了死線,必須要寫完了。只能請假一天哈,周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