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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搶戲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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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宮中的磋商還是很融洽的。

能不融洽嗎?他們本來就是一路人。

申首輔是蘇州籍大佬,與趙昊二十多年的交情了,還跟他爹搭檔了十多年。申時行的兩個兒子都是玉峰書院的學生,老二還是集團馬六甲特別行政區檳城市長。

而且申時行和勛貴們的訴求也差不多——都是希望以‘虛君實相’之類的形式繼續保有皇帝,可以籠統稱之為保皇派。

對申時行而言,他所受的教育,他的人生經歷,以及現在帝師首輔的身份,讓他別無選擇,必須替皇帝著想。不然日后史書如何評價他?

所以趙守正生病致仕,還真不是壞事,至少不用被架在火上烤了。

此外,申時行還是文官集團的首領。。將皇權關進自家的籠子里,是文官集團二百年來孜孜以求,薪火相傳的集體意識。

眼下正是將皇權打翻在地,使其永遠不能翻身,卻又不至于斷氣的大好機會。而且還能讓皇帝成為文官集團防止自身被干部體系邊緣化的護身符。

這是科舉出身的文官集團,讓自己留在歷史舞臺的最后機會!

雖然都讓子弟上了新式學校,加入集團當干部,可若能保住自己的公卿之位,又有誰會放棄治療呢?

按照申時行的陰陽理論。可以正大光明說出口的理由,與不足為外人道哉的念頭在此刻達成了一致,當然就要干了!

至于三位國公,雖然也不傻,但跟趙狀元比比智力還差不多, 和申時行這種正牌狀元的差距就大了去了。沒多久便把申先生當成了自己人, 對他言聽計隨起來。

申時行說服他們很簡單,還是那套陰陽理論。

陽面,你們世受皇恩,一輩輩鐘鳴鼎食, 一點活路不給皇帝留, 實在說不過去。

陰面,你們家的鐵券是誰給的?沒了皇帝, 你們祖傳的國公爵位也就沒了。所以既然趙昊又不打算當皇帝, 我們還是要盡量想辦法保住皇帝的。哪怕皇帝只當個擺設呢,對我們兩邊都有無窮的好處。

保住了皇帝, 就能保住祖傳的爵位。這個簡單的道理, 三國公還是能想清楚的。他們自然強烈支持文官提出的‘政由趙氏,祭則皇室’方案了。

雙方一拍即合,很快就達成了初步協議。

首先,皇帝要立即下詔罪己, 說明海瑞之死的真相, 承認‘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一切都是我的錯。并承認江南集團的合法地位。立即釋放所有關押的集團員工及相關人員, 給予死者撫恤。

然后, 在得到保證皇室地位和利益的相關承諾后, 可以圣天子垂拱而治, 將行政司法權力永久授予臣子。

至于具體措施, 譬如將內閣擴大, 除了專職內閣大臣外, 再將九卿納入內閣,效仿‘周召共和’施行共和行政。由內閣大臣們共同決定國家大事。

當然, 還要立即邀請趙昊赴京擔任首任內閣總理。

萬歷看到這份草案,自然是拒絕的。當場一萬頭神獸朝四位大臣奔騰而去。

但形勢比人強, 他也知道,要是不答應,自己就徹底成孤家寡人了。說不定叛軍明天就會炮轟京師……

申時行又為皇帝進行了一番心理按摩,給足了他臺階, 萬歷終于不得不點頭同意了。

申首輔唯恐夜長夢多,當場起草了圣旨,請皇帝用印之后, 立即頒布天下。

并讓萬歷給趙昊親筆寫信解釋一番,消除誤會, 誠摯邀請他進京擔任內閣總理。

信當然是申時行早寫好的,萬歷抄一遍即可。

但他依然覺得萬分屈辱,難以提筆。

“光署個名吧……”

“不,必須親筆寫!”申時行卻強硬道:“陛下現在除了誠意,還能拿出什么?不把誠意做足,誰會同情你呢?”

“朕不需要!”萬歷一陣咬牙切齒,但能過去這一關, 繼續當皇帝才是最重要的。“好吧……”

只好忍辱含垢抄下來,署了名,又蓋上自己的私章。

申時行將其裝進信封, 遞給朱時懋道:“拜托了, 一定要親手交給趙公。”

朱時懋歪著脖子沒法點頭,只好點了個贊。

讓朱時懋親自送信是為了表示誠意, 其實當天趙昊就收到了電報。

“哈哈哈哈哈!”

張家浜, 子弟兵司令部。徐渭看過電報,放聲大笑道:

“革命還沒成功,有人就迫不及待跳出來摘桃子了!”

趙昊站在二層總司令小樓的陽臺上,左手抱著右肘,右手握著煙斗,平靜的看著樓前百花齊放的優美景色。

穿著華麗制服,裝備火帽短槍的內衛士兵,在樓前警惕的游弋著。

非常時期,哪怕是在自己的總司令部里,趙昊也不敢有絲毫大意。

因為他知道,天下有太多人想要刺殺自己,好回到從前了……

徐渭發完飆,才擠兌趙昊道:“怎么樣?難受不?像吃了蒼蠅乎?”

“然而并沒有。”趙昊淡淡一笑,輕吸一口煙斗道:

“這都是題中之意,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

“那個姑子生的厲害呀,這幾條一出,這就把文官集團爭取過去了。”徐渭壓低聲音道:

“而文官集團和縉紳地主又是一體的。除了在江浙閩粵,老百姓又是聽縉紳地主的。再加上武將和勛貴的立場大體一致,更別說藩王們了……”

“真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大手段啊,一下子就把人全都拉到他那邊去了。”說著他猛地一翻手道:

“這就是中庸之道的牛逼啊!”

徐渭的話一貫夸張,這次也不例外。但趙昊深知,幾千年的帝制早已深入人心,很多人就覺得應該有個皇帝才安穩。更別說那些依附于皇權的特權階層了。

自己要推翻帝制,就是廢他們的特權,斷他們的念想,他們能不想辦法往回拉嗎?

“沒那么夸張。”趙昊失笑道:“比方王盟主那伙人,難道不算文官集團的嗎?我看他們未必支持這套‘虛君實相’……”

“那是他們之前用力過猛,收不回來了。”徐渭淡淡道:“但他們這些人,也就在江浙閩粵有市場。”

“嗯。”趙昊點點頭道:“我們在外省下的功夫太少了。”

“你打算怎么辦?捏著鼻子認了?”徐渭看著趙昊問道。

“呵呵呵。”趙昊失笑,用煙斗把指了指徐渭道:“我看最緊張的就是你。”

“那可不。”徐渭也不否認道:“要是你妥協了,老子這些年的三反工作豈不白做了?”

“放心吧。之前怎么說的來著?”趙昊笑道。

“革命不徹底,不如徹底不革命。”徐渭道。

“不錯。”趙昊毫不猶豫的點點頭道:“革命就必須徹底,不要給后人開倒車的機會。”

說著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道:“志同者方能道合。有些人只能一起走一段,注定要分道揚鑣的。”

“好,你有這個態度就好!”徐渭這才放心笑道:“老子真怕你犯幼稚病。”

“拜托,咱都是不惑的人了。”趙昊笑著伸個懶腰道:

“你牢騷也發完了,我也表完態了,現在可以問一句,計將安出了吧?”

“我也沒新花樣,還是當年跟你說的那一套。”徐渭拿出一個精致的鼻煙壺,將鼻煙挑入兩個鼻孔,然后閉了眼睛,張大著嘴,打個地動山搖的噴嚏。方情不自禁打個哆嗦道:“爽!”

“讓他們跳?”趙昊幽幽問道。

“跳,全跳出來才好!”徐渭狠狠一揮手,沉聲道:

“他們要談就談。談判嘛,漫天要價,坐地還錢。談不攏還談不崩么?”

“也別派什么真能說了算的人去,就奔著談個一兩年上去!日久才能見人心嘛!”獨瓣蒜接著狠辣道:

“利用這段時間,抓緊把三反工作推行到外省去。也不能光說不練,還要派工作組,到各省發動老百姓斗藩王,分田地!就是這個時候才有教育意義,等干掉了皇帝,那些藩王就成冢中枯骨了。墻倒眾人推的時候,根本分不出誰是投機分子,誰是沉默的反對者!”

“把老百姓武裝起來,哪個藩王敢反抗就滅了他!等到把所有藩王都清算完了,老百姓也全都跟江浙閩粵一樣,你說什么是什么了!”徐渭一口氣說完,又打個大噴嚏道:

“總之,不把老百姓都發動起來,你必輸無疑!就算憑個人威望強壓下去,等你一死,立馬現原形!”

“這不廢話么?”趙昊哈哈一笑,拍了拍徐渭的肩膀道:“其實是你之前對發動群眾猶猶豫豫。我可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誰,又為了誰!”

說著他輕哼起那首《國際歌》,哦對,現在叫《起義歌》了。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神州大地受苦的人!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作一最后的戰爭……”

“舊世界打他落花流水,奴隸們起來起來!莫要說我們一錢不值,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徐渭便也跟著他唱道:

“從來沒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我們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我們要奪回勞動果實,讓思想沖破牢籠。快把那爐火燒得通紅,趁熱打鐵才能成功!”

他忽然明白,這首歌其實是為現在,為那些仍受著奴役的百姓準備的。

只要這天下還有被奴役的人,它就永遠會被傳唱下去。激勵著人們起來反抗不公。

自己確實有些多慮了。當這首歌傳播神州大地,世界怎么可能還會是原來的樣子?

回不去的,永遠回不去了……

他正激動的熱淚盈眶,要跟趙昊說一些‘自己此生無憾’之類的肉麻話。

忽然響起急促的上樓梯聲。

常凱澈沖進來,氣喘吁吁稟報道:

“報,耽羅急電,日寇大軍登陸釜山了!”

ps.如計劃的那樣,年前完本。后面的情節的確不適合展開寫了,也不符合我們這本書的調性。望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