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再回榮慶堂……第六百六十一章再回榮慶堂……←→:sjwx
皇城,武英殿。
東閣。
竇現隨韓彬回來后,怒哼一聲,道:“半山公為何攔我?仆以為,林如海有私心也!仆早聞,姑蘇林氏良田萬頃,至于他那愛婿弟子,更是富可敵國!半山公與他說這等話,豈非是與虎謀皮,問道于盲?只是這盲,不是眼盲,是心盲!”
“廣德!”
韓彬沉聲喝道:“老夫知你素來剛烈方正,性急如火。只是,如海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竇現冷笑道:“半山公還為他說話,他是甚么樣的人,從前仆不知,可山東圣府被屠之事后,仆卻深知矣!半山公也信,這世上有那么巧的事?”
韓彬皺眉道:“世上有沒有這么巧的事老夫不知,但老夫知道,如海他再如何操縱,也不可能操縱出一場大雨來。山東大旱逾百日,如海莫非能去東海龍王那借來一場大雨?”
竇現聞言一滯,無言以對。
甚么都能懷疑,唯獨這場大雨實在是……無懈可擊。
韓彬沉聲道:“廣德,你我雖出身寒門,你家更是貧苦出身,但是老夫以為,賈薔小兒在揚州時與老夫說的一言,是有道理的。貧窮本身,并非榮耀之事。富貴,也并非罪惡之事。”
竇現大聲道:“半山公,莫要被此子迷惑!老夫愈發覺得這小兒很有些歪門邪道,細細思量他的興發上位過程,其中原就有許多可疑之處!他這是在為豪門世族狡辯!”
韓彬沉下臉道:“你以為士紳一體納糧當差是哪個最先想到的?老夫告訴你,就是你認為來歷有妖的小兒!旁人不知道他的起家經歷,你不知道?老夫問你,你必暗中查過其經歷,他雖富可敵國又有開國雙國公之余蔭在原不必交納許多戶稅,可他避過一分戶稅關稅否?他掙下潑天富貴可大肆奢靡無度貪圖受用否?還不是將其中絕大多數投入漕運!這叫甚么這叫為國分憂!!
你當皇上是甚么樣的人?果真會因為林如海就偏寵一憊賴小兒,縱他做出那么多荒唐事?正是因為皇上看到了賈薔的一舉一動看到他將賺來的潑天財富都用在了朝廷身上,便是其被打入天牢詔獄時尚且能拿出全部百萬家財助朝廷賑濟災民!
皇上正是知其忠義無雙,不貪權,不攬財,不行惡才容得他與皇子嬉笑頑鬧!
有這樣的臣子有這樣的世勛,廣德,你且說說看,你有甚么道理污蔑他?
林如海身子骨甚么情況你看不見?若非他拖著病體下山東,你難道不知道山東要出多大的簍子?!
廣德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地廣闊,你竟容不下這樣一對師徒?
說話!”
竇現聞言面色難看之極,緩緩道:“半山公仆所作所為,絕無半點私心也未曾想過要搬倒林大人。只是仆始終認為,如林大人和賈薔那樣出身顯貴之人,其心絕不會在百姓身上。便是為國出力,也是因為其門其族與國同戚,大燕不絕,則世族便永享富貴!”
韓彬聞言怒道:“人家祖宗披肝瀝膽從龍太祖建下的功業,恩蔭子孫,你竇廣德連這個都要批判一番不成?”
竇現長嘆息一聲,搖頭道:“如此看來,是仆想左了……”
他始終以為,林如海這樣四世列侯出身,又與國公為婿,不曾經歷州縣,更別提如韓彬等那樣在最苦的邊疆待了數十年,而是在天下第一繁華勝地揚州坐鎮十多年,享盡榮華富貴。
這樣的人,和他們真不是一路人……
韓彬也知道,這樣的成見很難根除,想了想便道:“廣德,老夫知道御史臺有監察朝綱之責。凡大臣奸邪、小人構黨,作威福亂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貪冒壞官記者,劾’;‘凡學術不正,上書陳言變亂成憲、希進用者,劾’。本朝御史臺原就是為了監察三品以上重臣所獨設。但從今往后,事涉林如海并賈薔之事,你不必再理會了。老夫親自留意他們,若果有不法,阻攔新政之行,老夫親自出手。除此之外,蘭臺御史,莫要再管。你心中成見太深,糾纏下去,便是黨爭之禍,新政當前,老夫絕不容也!”
武英殿,西閣。
林如海見張谷、左驤未去,便笑道:“公瑾、秉用,可還有事?”
張谷笑道:“林相,方才竇大夫有失禮之處,還要你多多包涵。竇廣德原在蘭臺……”
不等他說完,林如海便笑道:“公瑾忘了,老夫登科后,便也在蘭臺當過二年御史,竇大人還是老夫上官。不過那時起,這位竇廣德看吾便不是很入目,以為權貴子弟,怎會是忠臣?”
張谷、左驤二人面色微微一變,卻聽林如海又悠悠道:“不過二位也不需擔心,竇大夫出身貧苦,一路走到今日,吃過太多苦,也見識過太多富貴人家的丑惡嘴臉,對吾有些偏見,也是有的。”
張谷笑道:“怪道半山公總說林相有君子之風,謙讓之德。”
林如海笑道:“吾非謙讓,只因虔信半山公。有半山公在,廣德雖烈,卻不能為惡也。”
張谷搖頭失笑,道:“罷罷,有半山公在,的確是我杞人憂天了,林相勿怪。”
林如海笑道:“公瑾有仁厚之德,吾豈會怪罪?”
張谷聞言呵呵笑道:“既然不怪,那我可要叨擾林相一番了。林相,河工之重,先前林相也是認同的。黃河九曲十八彎,上游還好,到了下游,近乎歲歲有決堤之難。河工難治,兩岸百姓苦不堪言。原本我也沒甚法子治這千古之難,可巧,我在河南為巡撫時,遇到一治河奇才,名喚潘季馴,治河頗有一手。只是景初年間,人人耽于享樂,朝廷無銀,始終不能真正治理好那條年年為惡的黃河!今林相執掌戶部,為天下計相,又認可河工之重要。所以,我這分管工部的,就來化緣來了。只要銀子到位,趁著秋冬河道干涸之際,正好動工治沙!財神爺,天時地利皆有,就看財神爺的了。”
林如海哈哈笑道:“早聞公瑾風趣,今日得知矣。只是,今歲戶部的河工銀子已經超發了一百萬兩……”
張谷“誒”了聲,道:“林相,先前是先前,如今我等回來,本是革新大政之時。且時間不等人,錯過秋冬,明歲再治河工,就遲了!我可是聽說,先前原本準備賑濟山東,還余了近二百萬兩銀子。這筆銀子如今沒用了,可以給河工啊!”
林如海還沒說話,左驤就瞪眼道:“張公瑾,你想的也太美了罷?都給你,刑部怎么辦?”
張谷一臉想不通,道:“刑部要銀子做甚?”
左驤氣笑道:“公瑾,你少明知故問!半山公的考成法,一在稅收,二在緝盜!你說說看,刑部要銀子做甚么?光衙役押送刑徒、造牢車、建大牢都是一大筆支用!沒銀子,耽擱了新政,是你的責任,還是我的責任?”
林如海看著二人爭來搶去,呵呵一笑之余,也開始頭疼起來。
用銀子的地方,太多了。
榮國府,榮慶堂。
抄手游廊上站著七八個穿紅著綠的小丫頭子,看到賈薔、鳳姐兒到來后,紛紛斂笑見禮。
為首的一個大丫鬟琥珀目光復雜的看了眼賈薔,打起簾籠來。
賈薔與鳳姐兒入內,剛行過抱廈到了里面,一陣香氣撲鼻。
榮慶堂,還是那個榮慶堂……
“哇!!”
他心情有些復雜,甚至覺著有些不自在,可里面的女孩子們卻似乎毫無阻礙。
探春、湘云兩個一看到賈薔,就驚嘆出聲,一起跑了過來,圍著賈薔轉。
到底是公候府第的千金,見識不凡,一眼就認了出來:
“斗牛服!薔哥兒穿上這一身,真好看!”
“薔哥哥,你升國公了?”
賈薔一邊往里進,一邊懶洋洋道:“還沒,年歲太小了,暫時先不升,發身行頭穿穿。好看么?我覺得很一般啊。”
探春:“呸!”
上面高臺軟榻上的賈母看著熟悉的斗牛服,眼睛都濕潤了,道:“好啊,好啊!剛才瞧著你進來,我恍若看到國公爺回來了……”
賈母開口后,堂上自李紈,其她諸人如鳳姐兒、黛玉、寶釵、湘云、三春姊妹還有鴛鴦、寶玉、賈蘭等人,紛紛看向了賈薔。
黛玉甚至還與賈薔微微搖頭,示意他莫要剛硬。
賈母又是擺東道請人,又率先開口,無論怎么看,都已經做到極致了。
賈薔見之微微頷首,雖然仍有些不自在,卻還是上前見了一禮,問候了聲:“老太太。”
往后又不常往來,面子上過得去就罷。
然而這三個字,卻不知讓多少人松了口氣。
還有心思柔軟些的,或是干聯深一些的,譬如鴛鴦,都紅了眼圈兒,落下淚來。
賈母亦是高興之極,喜極而泣的抹起淚來。
讓其他人看了,都唏噓不已。
鳳姐兒上前高聲笑道:“喲!老祖宗這眼淚可是流早了些,如今只得了身衣裳,又值當甚么?等趕明兒果真晉了國公老祖宗再流淚也不遲。要我說,升了國公也不值當,家里又不是沒有過,三個哩!等甚么時候薔兒封了王,老祖宗親外孫女兒成了王妃,老祖宗再流淚也不遲!”
“呸!”
賈母、黛玉齊齊啐她一口,賈蘭上前與賈薔見禮。
賈薔問道:“快回學里了罷?”
賈蘭道:“明兒回。”
賈薔聞言笑了起來,看向李紈,道:“那可了不得了,今兒晚上,大嬸嬸怕是要哭狠了。”
李紈聞言薄羞含惱的嗔了賈薔一眼,道:“胡說,我哭甚么……”
話沒說盡,眼淚卻已經下來了。
賈薔見之哈哈大笑,登時引起了眾怒……